诸星见我[星际](116)
‘阳星’的光辉带着它‘不动’的特性,这让那光本身对它的敌人而言就是一种恐怖的攻击。于是那只怪物发出即使在太空环境也仍能通过精神力震爆让听者头痛欲裂的尖叫声,一头扎向猎户人联的阵地里头。
随后,它炸成漫天黑红恐怖的蠕动血雾,那如有生命的浓雾转瞬间铺展开来,在强烈的空间波动中裹住整个猎户人联的阵地。
谁都没料到场子里还能有这么一茬。
伊文海勒瞪大了双眼,动身化作光矢划过长空。
可那浓雾猛地一个收缩,带着所有被吞进去的目标——包括下意识转身冲回去试图救援的雷廷本人在内。
包括指挥基地与大量飞船在内,在一个球形范围之内的一切都消失了。当伊文海勒来到预警系统范围边缘时,那里已经空无一物,只留下暂时混乱、难以追寻的空间波动。
……好吧,现在谁也不能发现他了——先是那样的能量辐射横扫,又是这样的空间波动扰乱,无论什么系统都不可能再继续运转。即便是已经完全与自身超能融合的战甲,这会儿分析系统都有点紊乱模糊了。
理智告诉伊文海勒,虽然直接通过空间穿梭遗留的痕迹进行追踪是最简便的方法,但他决不能再向前。
因为,即便是他这种拥有空间穿梭能力的超能者,一旦陷入时空混乱的罅隙中,也大多九死一生。就算勉强从中活了下来,他也不能确定自己出来时究竟会落在这片宇宙的什么位置、而自己又是否能在那里存活。
……
伊文海勒选择了听理智的话。一如既往。
寂静一片的战场边缘,身形高挑修长的超能战士缓缓扫视周围环境,稍微往后退开一些。
最终,他深深看了一眼那颗太阳,抬手召唤出一颗蕴藏着一缕黑雾的星尘捏碎,看着那黑雾消散之前流向某个方向。
——那黑雾是被他截留的一丝敌人的力量,它属于如今已经完全异魔化的哈塔恩王。
只要找到它,一切就都会被解决的。
………………
…………
……
……
桑德罗落地时,感觉自己被钢筋刺穿了。
他眼前发黑,呛咳出一口血,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原位且身受重伤,第一反应却不是从武装带里摸急救药物,而是哑声喊道:“苏……苏珊娜……”
四面八方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给出答复。
桑德罗僵硬的笑了一声,这一声让他又咳出了一口血。他粗重的喘息,笑着庆幸自己没有被传送过程撕碎,或者被嵌进墙里什么的。
急救针剂的注射手法是必修课,桑德罗惜命,所以学的很好。比雷廷还好。毕竟那家伙虽然会认真学习每一种知识,但他实在太强了,强到目测未来绝对用不上这玩意儿的地步……除非是给别人注射。
可他又不要队友,即便是他们这帮‘团队成员’,也只是负责后勤而已。现在事实证明了他动真格打起来的时候后勤连网络都他妈接不上,那他们这些人在这个团队里,好像连存在价值都没有了。
就算雷哥他人好,心眼儿比外头所有人猜的加起来都善良,他们这帮人也不能指着他一个可劲儿坑啊……往日抄抄作业复制一下笔记什么的也就算了,未来这东西,可不能把自己随便安排成个米虫……
桑德罗笑着。他很喜欢笑,即使他的能力与他本来的性格本应让他很不喜欢笑。
因为苏珊娜曾经很喜欢笑、很喜欢说话的——直到她在学校里遭受了一个Alpha的霸凌,从那以后她就因某种恨意而变得与往日截然不同了,但没关系,桑德罗知道那一样是她,所以他愿意陪她来考军校,即使按照他原本性格的话,他应该会去一间更加轻松美好的综合大学进修。
不过,即便是现在事态变成这样,他倒是也并不后悔——‘不要后悔,当一个错误发生了,首先考虑怎样弥补它’是他们从雷廷身上学到的三样东西之一,另两样分别是‘承担责任’和‘努力进取’……
药剂飞快顺着血液循环转过身躯,桑德罗掏出腰带里的制式匕首,一推开关,刀刃轻轻嗡鸣一声,亮起细微红光。
在腰侧被钢筋贯穿的剧痛中,他咬紧牙关慢慢撑起身体,用那匕首切断了那根金属细棍。
说是‘钢筋’,其实那玩意儿是一种陌生的高硬度合金……匕首里自带的能源很快在高强度切割中耗去大半,在桑德罗昏迷之前让钢筋发出细微断声。
剧痛中,猎户人联第一军事学院4000届最好的信息工程师一声不吭。
不久之后,他勉力站起身来,在浓重血腥气中——还好没有恶臭,这证明至少现在他的肠子还没事儿——给自己喷了止血喷雾,然后按下腰带上的照明灯开关。
无事发生。
桑德罗:“……”
他不信邪的又按了两下,腰灯依然好像不存在灯泡这玩意儿一样。
……啧。刚才那一波动静连他本人都没搞坏,这关键时刻能直接抡出去当武器使的腰灯怎么会坏?
桑德罗心中产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但他已经有些精神涣散了。于是他给自己打了一针肾上腺素,然后精神一振,抬手试图让一直在眼前静默的光脑目镜给点反应。
‘滋——!!!!’
尖锐可怕的电流音回荡在耳边,一片昏红的【信号不稳定】与【强电磁干扰】提示在眼前闪烁。桑德罗差点给吓的心肺骤停,连忙关闭光脑后掏出一根化学照明棒掰了掰。
这种古朴设计如今仍能起效并救人于水火之中,真是应该感激古人的智慧……等回去必须跟雷哥讨教一下复古主义相关事项了属于是。
桑德罗心下讲着笑话,将照明棒卡在袖口边缘的手套束带上,然后一手握刀一手拔出联邦每个士兵都配了的制式激光手枪,慢慢往外摸去。
出去的路上他并没有遭遇什么危险,大概也是一种爱笑的人运气不差。
许久之后,当他再度开始感觉到身体虚弱无力时,他看到了第一个人。
或者说,半个人。
桑德罗愣怔的看着那道身影——那是个典型的传送失误案例,对方半截身体卡在墙边,接缝处血液泼流,眼见已经活不下去了。
这样的案例以往桑德罗也在教科书上见过,但是,那个人……
……那个人,是个熟人。
“……罗锡安……?”他喃喃着对方的名字,随即踉跄着跑上前去:“你撑一下!我这里还有肾上腺素……”
“不……咳、咳……不用……”罗锡安没有抬头,只是颤抖着抬手摸向自己胸前,声音嘶哑的道:“你……
“把这个…给雷哥……
“还有……告诉我哥…他……”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简直就像只是为了说这么一段话才活到现在的。但他没能说完这段话。
当一只戴着脏污白手套的手垂下时,他死了。
一枚数据卡从他指间滑落,掉在地上,被血泊淹没。
这一刻,桑德罗头脑空白。
他死了。他想。
他死了。
他死了。
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甚至没有被炮弹击中,只是就这样,轻易又突兀的……为什么?人命是这样脆弱的东西吗?哦,它的确是……它就是这样的东西没错……
他的嘴唇颤抖。他的同学死了,他的朋友死了,他不敢想象这样一幕正在多少地方多少次的发生。如此轻易的。如此突兀的。就像走过街头转角时被一辆车撞了,这难道是死者今天出了门的错吗?不是,当然不是……可死亡就这样降临了,突如其来。
他满头冷汗,大口喘气,心脏跳到几乎爆炸,扶着墙捡起那枚血泊中的数据卡,眼前模糊一片,昏黑恍惚,踉跄着走向远处一道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