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离航线(168)
里面响起来一个利落清晰的女声,一板一眼道:“今日,联盟议会大秘书长在联盟政务中心发表辞职演说,大秘书长周柔声即日起将因其子周延.弗雷德里克涉嫌叛乱罪一事引咎辞职,直至该案件结束全部调查程序——”
谢予安睁开眼。
“值得注意的是,在同一时间联盟法院通过了针对大秘书长亲属涉嫌犯罪的弹劾议案,并经过联盟首席大法官莉莉贝特签署调查令,对周柔大秘书长及其政府成员开展了为期三个月的全线调查。我台认为,该调查令显然透露出联盟司法机构在本案中对大秘书长及其团队成员的态度是正向的,在联盟‘调查期间不停止执行职务’的原则之下,大秘书长仍然有空间以扭转本案的调查结果。”
“据悉,联盟军事委员会同时发出了对杜兰德委员及其下属的调查令,联盟军事委员会监察处席琳处长表示,监察处已经掌握了相当确切的证据,杜兰德委员极有可能被认定为勾结域外势力谋划恐怖活动罪、渎职罪、非法科学实验罪等多项罪名——”
“接下来让我们来现场观看大秘书长的公开回复——”
门口响起来两声叩门声,谢予安一眼扫过去,就看到医生笑眯眯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正是白弦和文柏。
“哟?看来恢复得不错啊?”医生走过来查看数据,顺便对跟在身后的两个人道:“哦,他现在说不了话,没办法跟你们打招呼。”
“没关系,您忙着。”
白弦兴冲冲地走过来,围着谢予安打量了一圈,张口就是:“谢予安你也有今天?是不是我现在说你十句你也还不了一句嘴?”
谢予安:“……”
他决定不搭理这个傻缺,继续看新闻。
文柏倒是笑了笑,把带来的花束放到一边,在白弦肩上拍了拍,“别闹。”
两个人闪到一边,给医生腾出来位置。
画面里面的周柔一如既往地温和大方,对着镜头歉然一笑。
——“各位,我是周柔。非常抱歉,今天我并不是以大秘书长的身份向民众们汇报工作,而是以一位母亲的身份。诚然,联盟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放弃了个人行为对直系亲属进行连坐的相关规定,但是我仍然觉得我有必要就这件事向民众做出解释。”
“关于我的孩子周延、以及与他相关的各项案件都处于联盟的调查中,因此我不做出任何辩解。我想说明的是,周延确实是一名完全进化者,从他出生开始,就拥有远超12%的进化水平。”
“但是我想这并不是他的过错,因为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是我和他的父亲单方面做出来的决定,而进化也不是他能够选择接受与否的,在过去的二十几年我自认为教会他善良、谦逊和关爱,而进入军事部门服役这几年他也从未有损联盟军人的荣誉……”
“我之所以提出辞职申请,是因为如今我个人的公众形象已经不适合担任联盟大秘书长这一职位……”
“真不愧是大秘书长。”白弦抱着胳膊,忍不住感叹:“这一套公关简直了,我都快要感动得泪流满面了。”
谢予安转头用眼刀子看着他。
白弦冷哼一声,拿眼角瞥着谢予安,微微一笑:“别这么看着我,你现在最好对我客气一点好吗谢司长?你知道你那味小男朋友的调查组负责人是谁吗?”
谢予安皱眉。
白弦:“不错,正是本人。”
谢予安一脸嫌弃:你们那破专业在你毕业之后是直接倒闭了吗?果然是一群纸上谈兵的废物。
白弦一看就知道这个人在用表情对他进行人身攻击,当即反驳道:“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专业能力?!在我还没以和被调查人存在剪不断理还乱的裙带关系申请回避之前,你最好对我恭敬一点!”
小护士一脸听八卦的表情,竖起了耳朵想听听这段“裙带关系”。
老医生“噗嗤”医生笑了,正好时间到了,于是打开了修复舱,示意:“现在你们可以自由聊天了!”
谢司长即将恢复战斗力,白弦瞬间收了神通,后退三步。
谢予安如同半夜行凶的水鬼,爬出水面紧紧盯着他。
“嘶……”白弦尾巴一紧,正好通讯器给力地响了起来,于是装模作样地赶紧撤离现场:“那个我有点儿事你们先聊着!”
“喂?是我,什么事——”
老大夫乐呵呵地笑着,招呼护士一起离开。
文柏脸上笑意未收:“这家伙这么多年都是老样子。你感觉怎么样?”
谢予安清了清嗓子,沙哑道:“果然我歧视人文社科不是没有原因的。”
文柏失笑,但是很快那笑容就消失了。他看着谢予安消瘦的腕骨和格外苍白的脸色,犹豫着问道:“你的伤是因为……周延?”
“前天你的情况不太好,乔处长专门来找了我。”文柏主动解释道:“我的能力可以缓解诱导剂的后遗症,但是对你的外伤完全不起作用。白弦看不出来是正常的,但是按照你的进化水平,我很轻易就能猜到是谁干的。”
“这是对外保密的么?”
“没有必要保密。”谢予安摇摇头:“他不是有意的。”
文柏的眉头不自觉地往下一压:“其实你也不能确定吧?我们很久之前就探讨过,如果在那么高的进化程度中还能保持个体的稳定性,那谢兰很有可能早就成功了,她可以制造出一支全是S级的超级军队,不费吹灰之力荡平联盟,不会一直等到现在。”
“你就这么相信他?”
文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谢予安的脸,企图寻找到一点点动摇,哪怕是迟疑。
但是没有。
谢予安说:“是。”
文柏忍不住加重了一点语气:“为什么?”
谢予安不解地反问回去:“为什么要有‘为什么’?”
文柏怔愣了片刻,忽然放弃了追问一样,挪开了目光。他看着放在柜子上的花束,语气也轻松了起来:“既然这样,你心里有数就好……给你带了花。”
谢予安目光扫向那一束火红的玫瑰,露出不解的表情。
“这是最适合你的。”文柏笑说:“希望你早些康复。你这也太伤身体了,有时候甚至让我觉得进化对你来说并不是好事,你对自己的生命太没有敬畏感了。”
“我有。”谢予安道:“等这些都了结了,我都想辞职不干了。”
文柏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很快,白弦结束通话,走进了病房。
谢予安一看,这里竟然是他们三个人。
曾经他们是四个人。
谢予安问道:“对了……你知道离开学校之后,陈尔去做什么了?”
白弦表情空白了一瞬间,看了一眼文柏,有些沉重道:“说实话我们都不知道……他的目标一直是投身前线,所以一毕业就去了最动荡的非洲大区,那期间我们都一直有联系,我只知道他的任务一直不是很顺利。”
“没多久听说他们在一次动乱中失去联系。”
“后来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我和文柏都去当时的驻地找过他,但是还是没有结果。一年之后……联盟官方宣告他们死亡。”
一年多……那时候谢予安自己都无暇顾及。
“他死了。”谢予安在两个人惊异的目光中缓缓道:“我在九湾市的游轮上见到了他,他接受了谢兰的改造,想把我困死在海上。”
“我没能救回他。”
两个人瞬间哑然。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但是今夕往日稍加比较,还是难免让人有物是人非的悲哀。
这个话题没有人想继续聊下去,再说了每个人都有事要忙,就像是一堆精密仪器中几颗靠得近的螺丝一样,如果仅仅是崩落了一颗,往往不会让其他的螺丝停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