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入戏 [无限](119)
既不让他靠岸,也不让他远离。
“方思弄,你被爱情的虚妄遮蔽了。”玉求瑕再次捧住他的脸,俯下身与他额头相抵,“方思弄,你好好想一想。”
“你别叫我。”方思弄抱住脑袋,“我不想听。”
他怒火中烧,有口难言,头疼欲裂间,他似乎开始挣扎推拒,不知道怎么的,居然从周围散落的鲜花中,摸出了一把刀。
他把刀塞到玉求瑕手里,拉起他的手用刀尖对着自己的心脏。
“你杀我,我就会死。”他的眼睛倏然变得雪亮,就像两盏灯,好像忽然找到了一条解决所有问题的康庄大道,“你杀了我吧,玉求瑕,你杀了我吧。”
他拉着玉求瑕的手往下压,刀尖刺破了他的皮肤,但他并不觉得痛。
“你不爱我,就杀了我,不要这样对我。”
玉求瑕一只手掐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猛然发力把刀扔远,完了又轻轻抚摸他的脸颊,道:“醒来吧。”
“醒过来吧,方思弄,我不值得。”
他仍然仰躺,仰望着玉求瑕在逆光中的脸,他极少,或者说几乎没有在玉求瑕脸上见到过这样的神情,这种,应该只出现在玉求瑕的电影人物脸上的表情,他曾一度以为,玉求瑕将所有类似的感情都投注到了作品里,现实中的玉求瑕才能一直那样游刃有余,从容不迫,但这种表情出现在玉求瑕脸上的这一刻,他却疼得气都要喘不上来,宛如绝境。
他看到一滴眼泪在玉求瑕的左眼中积蓄,摇摇欲坠,然后沿着他纤长的下睫毛,坠落。
他抓住玉求瑕的肩膀,目眦欲裂:“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如潮的掌声忽然从四面八方袭来,他惶然间一仰头,发现放映厅黑暗的观众席上居然坐满了人,所有人面目模糊,但脸上的表情很清晰,是感动与餍足,仿佛刚欣赏了一出激动人心的戏剧。
他高悬的心脏重重落地,心想:原来这只是一出戏。
“电影是私人的东西,阅读也是,音乐也是,戏剧也是。任何人的喜好都是值得被尊重,语言是无力的,无法直陈感受,其他人的意见在你的感受中一文不值。”
玉求瑕趴在窗框上,缓缓吐出一口烟,轻轻睨来的目光被氤氲得迷离。
舞台、灯光和人海都消失了,他们回到了家里,就是他一开始租下,之后又买下来了的那个家。
玉求瑕叼着和他一样的烟,穿着他买的情侣款的睡衣,同他讲“私人的感受”。
在玉求瑕的絮絮低语中,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潜意识里一个阴暗的部分似乎很渴望跟玉求瑕在所有人面前就地野合,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最直接、最直白地向世人宣布他们的关系,就像在刚刚的学校、与放映厅的场景中所做的那样。
但他从来不敢,不敢做,也不敢想。
玉求瑕忽然伸手捏住了他的后颈,像抚摸小狗一样抚摸他。
没头没尾来了一句:“方思弄,你在等我吗?”
方思弄呆呆地望着他,心中涌动着汹涌的想念,真奇怪,玉求瑕明明就在他身边,他却还是这么想念。
他的嘴唇颤抖着,艰难地道:“我没等你,我在找你,我一直在找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玉求瑕把他往自己身上一拉,他看到玉求瑕的眼睛,他情不自禁去吻他,想把他整个吞下去。
玉求瑕放任了他的吻,一只手紧紧揽着他的背,一只手举着烟,烧到手指也没察觉。
“啪。”
那滴从舞台上落下的眼泪这时才砸在他的脸上,他忽然被砸醒了。
而玉求瑕,忽然散做了漫天流光溢彩的碎片。
他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一个长满胡茬的下巴,然后捕捉到余光中的白色,他反应了几秒,意识到那是赤身裸/体的玉求瑕。
他听到那个长满胡茬的下巴发出的声音:“醒了,总算是醒了。”
“诶!小心!”
醒来的瞬间,梦里的感觉迅速淡去,而在昏迷前,被巨人们抓起来进行“仪式”的画面却立即回到了脑海,仿佛就发生在上一秒,还让他心有余悸。
他顾不得其他,立即翻身而起,就向着那抹白色扑去。
他太害怕了,太害怕了,快要崩溃了,他迫切地需要抱一抱玉求瑕——
“咚!”
他撞到了一块坚硬的平面上,撞得不轻,脑子一嗡,直接被弹倒,好在被身后的胡茬男接住了,才没摔个四脚朝天。
他仍旧没管,仿佛感觉不到痛,又一下子爬起来,往玉求瑕那边凑,确认着玉求瑕的存在。
然后他摸到了那层透明的墙,应该跟装他们的那个盒子的材料差不多,他被挡住了。
他两只手按在墙上,在梦里他说话很流畅,但现在他的语言系统还没有从恐怖的仪式中恢复过来,泫然欲泣间,喉咙里发出一声小兽般的呜咽。
“方思弄,好了,好了,没事了。”玉求瑕无奈地看着他,隔着墙,将手掌印在他手上,“这么爱哭。”
第97章 时钟07
过了一会儿, 方思弄逐渐平静下来,也找回了说话的感觉,只是声音还有些沙哑:“这是哪里?”
跟他关在一个“大盒子”里的井石屏说:“我们推测, 应该类似于‘领养处’吧,前两天,楚深南被领走了。”
方思弄和玉求瑕都同时转头看向他。
井石屏白眼一翻, 举双手投降:“行,我懂了, 我走远点,不影响你们讲话。”
“不用,你就呆在这儿吧。”玉求瑕道, “少说两句就行。”
井石屏白眼翻得更大了,还是就地坐下。
在方思弄看来, 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看起来就像“动物园”, 或者“宠物店”, 一个个房间那么大的“透明盒子”并列摆放着, 人类被关在里面。他和井石屏被关在一间,玉求瑕一个人被关在右边, 左边关的则是元观君和姚望,在她们的左边, 还有一排空盒子。
也就是说,在这一整排盒子中,玉求瑕住排头第一个,他和井石屏住第二个,元观君和姚望住在第三个,据说楚深南被领走前也跟井石屏住一间。
盒子背靠着一面刻满了扭曲图腾的石墙, 一面悬空,正对着一条对人类来说像江河那么宽的走廊,走廊对面有一面类似投影屏幕的东西,在播放着这个世界的影像,大概跟听不见巨人们的语言一样,方思弄也看不懂影像中的内容,再后面就是隔绝室外的飘窗,飘窗外面隐约可以看到城市中央的红钟。
这时在场的人类都坐起来,聚集到最靠近方思弄的地方,玉求瑕跟方思弄隔着一层墙面相对跪坐着,问道:“方思弄,外面发生了什么?”
方思弄狠狠地抖了一下,然后慢慢把进入这个世界以来的所有经历都说了。
说完之后全场鸦雀无声,那段遭遇仅仅只是聆听就已经让人胆寒。
方思弄感觉到掌心的疼痛,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掐手心了,他深吸一口气,强制矫正过来,转而问道:“你们呢?”
玉求瑕说:“我们从一进来就在这里,还没有见过其他人。”
方思弄心底一沉,下意识想到蒲天白,如果蒲天白不在这里,而在外面经历了跟他一样的事,会不会已经像桑滁一样死去了?
元观君道:“你是第一个从外面进来的活人。”
方思弄沉默了片刻,问:“那你们见过那些‘巨人’了吗?”
“见过啊。”姚望指着那一条江河一样宽敞的走廊,“它们经常会来‘参观’我们。”
场面一时间又陷入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儿,元观君开口,她比较关心有关世界出口的问题:“那个‘时钟’果然是非常重要的线索。”
“可你刚刚提到了‘钟声’?”姚望疑惑道,“可我不记得听到过什么‘钟声’啊……你们呢?”
井石屏和元观君也立即表示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