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街一爸(66)
这也是很多水中妖族想要到岸上生活的主要原因。
当然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最后都没有坚持下来,也就只有像他这样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类的灵魂,又或者是谢篁这样在岸上已经有了家庭和牵绊的水妖,才会心甘情愿地忍受身体上的不适,继续留在岸上了。
伴随着秋天的到来,所有生活在岸上的水妖们,都开始了一年中极为难受的一段时间,秋高气爽,也意味着空气会变得非常的干燥,夏天的时候白春笙一天只需要泡早晚两次澡,入秋后,已经变成了每隔三个时辰就必须把自己泡在水里一会儿,不然就浑身难受,严重的甚至都没办法呼吸。
“以前也是如此吗?”看着自家河蚌恨不得整个人都缩到浴桶里的样子,王鲲风心里有些不好受,他从前只知道水中妖族都不习惯在岸上的生活,却一直不明白个中缘由,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却开始深深地为白春笙担忧起来,“要不,我给你在汤泉池子那边长期预定一个房间吧?”
“你是不是银子多得烫手啊?汤泉池子那边按时辰收费的,长期包一间房?”白春笙从水底下冒出一个头来,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子,“你有这个时间,倒不如去帮我在新宅子里凿个池子出来,再接上一段竹管子,往后便可以在家里泡了。”
“我昨日就已命人去做了。”王鲲风看了一眼他胳膊上起皮的地方,“这里疼不疼的?”
“不疼,就是难受,也怪我自己,忘记了时辰,这才闹到起皮的。”白春笙是真没想到他这幅“娇躯”竟如此娇嫩,不过是几个时辰没有沐浴泡澡,这都能起皮,简直比刚出生的奶娃娃还难伺候!
“这些时日你便尽量别出远门了,有事情我替你做。”王鲲风好像挺忙的,说完这句话就急匆匆离开了。
白春笙有气无力地趴在浴桶边,他们水妖想在人世间做出一番事业,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让螃蟹精去采买的秋斑鳢明日就能运回来了,无论如何,第一批制作的鳢鱼脯和鱼骨粉,他都得亲自盯着做出来才行。
第二天,谢篁果然押运了满满一船的秋斑鳢回来了,这个季节大户人家采买秋鱼晒制鱼干的也很多,这么一船秋斑鳢并不算特别打眼,码头上的人听说这是白掌柜派人去采买的,很痛快地就放行了,外人不知道白掌柜和王大郎已经暗中定亲,不过,王大郎对这位白掌柜的用心,整条鱼街就没有不知道的,码头上的人都是王大郎的手下,自然不敢得罪这位“未来嫂子”。
“今年的秋斑鳢果真肉质肥厚,肚子里的鱼油和鱼鳔都特别肥,价格也合适,核算下来五个铜板一斤。”谢篁拿了记好的账单给他们家掌柜的报账。
他们家掌柜的身后站着两个小厮,一个手里拎着小巧的木桶,另一个手里拿着柔软的棉布,隔一会儿便沾湿了棉布,将白掌柜露在外面的皮肤擦两遍湿润一下,这是白春笙想出来的土方法,这个时空大概找不到什么用来补水的喷雾什么的,拿棉布擦擦也一样,他试过了,只要确保皮肤不会长时间暴露在干燥的空气中,就不会起皮,不过,每天仍然要泡四五次澡,以此确保他不会被晒死emmm~
“掌柜的,几日不见,你这是连小厮都配好了?果真是要发达了,咱们水妖能在岸上混的这么好的,除了码头的黑老板之外,大概只有你了!”螃蟹精十分敬畏地叹息道,想他自己,若不是有掌柜的帮衬着,别说娶媳妇了,他连自己都养不活!
“行了,账目就放这里好了,去账房把剩下的银子交接一下,另外从账房支十两银子,一半是你这一趟的辛苦费,另一半算是我给你和曾娘子的贺礼,水妖在岸上有子嗣不容易,你们这也算是为我们水妖一族争光了。”白春笙说完之后,便让谢篁赶紧办完交接回去看媳妇去了,谢篁这一路出去也一直惦记着他媳妇儿和媳妇肚子里的崽儿呢,听到这里也不再客气了,便自去找账房交接不提。
白春笙又让人去作坊把几个大师傅请了过来。
“请几位大师傅过来,想必大家也猜到了,是为了之前和大伙儿说的鳢鱼脯的事儿,谢管事已经将秋斑鳢采买回来,接下来便要辛苦大伙儿了,尽快将这鳢鱼脯和鱼骨粉做出来,赶在秋汛之前多做些,也免得入冬后作坊里没东西可卖。”
“东家,这鳢鱼脯寻常人家也会做的,咱们做的,可是要卖往北方?”一个大师傅问道。
“不错!不过,这次咱们做的鳢鱼脯,不是寻常人家拿来做菜的,我们要做的,是可以直接拿来吃的鳢鱼脯。”
“直接吃?不需要烹饪的鳢鱼脯?”几个大师傅都知道自家老板在食材料理上的本事,对他能说出这句话丝毫都不奇怪,心里也明白,老板让人单独请他们过来,这是要传授他们做这种可以直接吃的鳢鱼脯的本事了。
白春笙要做的鳢鱼脯,和此地寻常人家的做法不同,更偏向于后世经常吃的烤鱼干之类的小零食,做这种鱼脯,一定要入秋的大鱼才行,因为只有秋后的大鱼,肉质才足够肥厚,做出来的鱼脯口感才更好。
从木桶里取出一条肥大的秋斑鳢,这秋斑鳢凶悍异常,被捉上来好几日了,还挣扎得非常厉害,白春笙被它甩动的尾巴溅了一脸的水珠子,耐心耗尽,举起一边备好的木槌,一棒槌下去,敲在秋斑鳢的脑袋上,秋斑鳢在地上蹦跶了两下,彻底消停了。
围观众师傅看了看白春笙白皙透明的俊俏脸蛋,再看了看躺在地上挺尸的秋斑鳢,默默在心里擦了一把冷汗,他们家掌柜的下手真是太狠了!
将敲昏过去的秋斑鳢放在砧板上,砍掉鱼头丢在一边,对半剖开,去掉鱼皮,将雪白的鱼肉均匀地切成二指宽的片状,鱼皮和鱼骨都放在一边,秋斑鳢的头不大,味道也不是很好,不能拿来做鱼头汤,索性让小厮连着鱼内脏一起放到屋子后面去,自然有街上的野猫闻着味道过来吃。
片好的鱼片,先用盐、葱末、辣椒末、花椒等腌制一下,等到入味之后,沥干水分,取一块薄石板,上面抹一层豆油,将鱼块放进去,上面再抹一层油,就这样放在火上慢慢烘烤。
“今天请诸位大师傅和管事的过来,除了学一学这鳢鱼脯的做法之外,还想让几位管事在作坊里做一个可以烘烤鱼干的烘烤炉子,炉子最好是大一些,一次可以烘烤上百斤鱼脯最好。”
“还有这腌制的过程,今日只是演示一下做法,实际上,这鳢鱼脯若想保存长久,腌制的时间不能太短,而且盐和调料也不能这么一起放,否则调料浸泡太久,便会失了原本的味道。你们回去之后记住,片好的鱼片,先用粗盐腌制七日,腌的时候上面一定要压上石块,腌好的鱼片拿出来,沥到半干后再撒上调味料,腌制两日,方可拿来烤制。”
“烤制的时候注意火候,不可太过,太过则鱼肉干巴巴的不好嚼碎,不够火候,则鱼肉容易腐烂变质,火候的问题,几位大师傅回去再琢磨琢磨,趁着这两个月秋斑鳢正是上市的时候,咱们多做一些出来,等北方下了雪,咱们也好拿出去卖个好价钱,给作坊里大伙儿发个大大的红封好过年!”
甭管哪个朝代,“加班费”都是鼓励加班最好的法子,不谈工资谈奉献的加班都是耍流氓!白掌柜不打算和员工耍流氓,员工们自然也信心满满地投入到了无限的加班中……为了年底的大红包!
要说他们掌柜的对他们那是真不错!鱼街的作坊因为季节性的缘故,很少像其他地方一样雇长工,都是按照做工的日子算钱,干一天拿一天的工钱,其他地方有时候还要隔几日发一次,作坊却是每日下工前必定结清当日的工钱,若是活计忙起来,中午作坊还管一餐饭,因此街上许多人家都喜欢来白家做工。
这回听说东家从外面运了一个大船的秋斑鳢要做鳢鱼脯,都知道是来了大买卖,卷起袖子便开始忙活起来,杀鱼的杀鱼,剥鱼皮的剥鱼皮,剁下来的鱼头,便用大簸箕装了丢到河边去,引得整条街的野猫都跑过去吃,连续几日,吃的这些野猫油光水滑,连老鼠都不抓了。
剥下来的鱼皮都洗干净送到食铺那边去了,这些鱼皮可以做成下酒的麻辣鱼皮,也可以做成鱼皮冻,一点也不会浪费。
第一批鳢鱼脯做好之后,白春笙让人包出来一些,给王大娘家、龚夫人那里和周婶婶家、谢篁家都各送了十斤尝鲜,想了想,到底没忍心,偷偷包了二十斤,找到千仓,让他托人给商秋芦和世子送过去。
他已经不再纠结商秋芦的身份了,一个人前半生的命运,都是从一生下来就注定了的,没有人能决定自己的出身,世间走一遭,有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做一件违心之事?说句残忍的,如果非要让他在商秋芦和王鲲风中间选择一个人必须伤害的话,他一定会选择牺牲商秋芦,这无关道德,只是人在潜意识里,总是会保护对自己而言更重要的人罢了。
就像商秋芦,老天爷只肯给他两条路,要么在王鲲风身边做密探,要么死,换做是他,他也要选择第一条,好死不如赖活着呗!
再说了,商秋芦也并没有做过真正伤害过他们的事情,临走的时候,更是派了自己的心腹继续接任他,说是监视,倒不如说是保护。
还有小世子,那孩子不像他的母亲,倒是个心地纯然的好孩子,也不知道回去之后怎么样了,希望不要被他那个奇葩亲娘给带歪了才好。
做好的鳢鱼脯两面金黄,撕开之后,里面的肉却是雪白的,味道咸香,肉质柔韧,拿来做下酒菜,或者是小零食什么的再好不过了。
原本白春笙是打算将做好的鳢鱼脯储存起来,留着过年前卖的,地球人都知道,每到过年前市面上一应过节的物品都要涨价,平时卖五十块钱一斤的河虾,过年要卖到一百二,平时买一只老鸭一百多,过年要三百多……作为一个生意人,他当然要抓住过年前这个商机了。
不过,没想到他们作坊烤鱼的香味实在是太香了,一开始是县衙门里来人要买些鳢鱼脯回去,后来整条鱼街的富贵人家都过来要买些回去尝尝,第一批几百斤的鳢鱼脯,白春笙只来得及留住送人的那一百多斤,剩下的全部被人买走了。
本地多鱼虾,本地人也爱吃河鲜、会吃河鲜,更何况这白家鱼脯的口味他们从未尝过,闲暇时就着一小碟子鱼脯便能喝下半斤酒,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下酒菜了,没有酒,空口当零食吃也好吃得很,尤其是那些内宅的妇人们,闲着没事,拿一块鱼脯,跟车鱿鱼干一样,一丝一丝地撕着吃,小小一块就可以吃大半个时辰,实在是打发时间的好东西!
在白掌柜还没有想到给自家鱼脯起个什么名字的时候,外界已经自动给他们家的鱼脯加上了商标:白家鱼脯,名字简单粗暴又目标性十足,别人一看就知道是白家食铺所处。
整条鱼街做吃食买卖的,也就只有白春笙一个姓白的,想认错都难!
让作坊的大师傅们吃惊的是,白春笙给他们作坊里出的鳢鱼脯,定价十分的具有黑心商贩宰客作风,一斤要卖到两百个铜板!
听到这个价格之后,周婶婶和王大娘都忍不住抖了抖手,指尖捻起来的鳢鱼脯顿时变得沉甸甸的,好像一串铜板一样。
这吃的哪里是鳢鱼脯?分明就是铜板!
“你这孩子怎的这么不会过日子?花钱大手大脚的,这两百个铜板一斤的鳢鱼脯,送个几两给我们尝尝,心意到了也就是了,一家送了十斤,这就是二两银子啊!”周婶婶痛心疾首地训斥道,“你这没几个月就要和王家大郎成亲了,成亲之后就不像现在这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王家姐姐那个人我知道,人是好人,就是不会过日子,这么些年王家大郎也不是没赚到银子,却总是攒不下来银子,不过这也不能怪王家姐姐,她从小没了亲娘,进了王府也是做下人,也没个长辈教她怎么理家,以前糊弄着也就过去了,今后你和大郎成亲,也不能再这样了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