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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丹心(28)

作者:眉如黛 时间:2019-03-25 13:30 标签:甜宠 情投意合 虐恋 东方玄幻

喻仙长也不恼,自己低了头,拿袖口专心去擦脸上血污。
此时纷纷夜雨方住,长夜将去,天边隐约露出一线湛湛天光。但不知为何,喻炎却心跳得极快。
他正打算定一定神,好去细想飞光栖在郁郁群山的哪一处……但几番尝试,总是不成。
归处分明就在眼前,人却突然神魂难定,汗毛倒竖。
喻仙长身为玄门中人,听人说起过预兆、感应,自是猜到了几分缘由。
他朝半空望去,轻轻问了句:“是还有哪位仙长不服么?”
喻炎话方出口,已然浑身颤栗,银牙紧咬,两弯笑目,眸色通红。远远看去,喻炎有如在笑……
他足足缓了半刻,才哑着嗓子,又追问了一句:“莫非还有哪位仙长,想同喻某比试?”
话音落后不久,只听得万霞山道宫中仙音骤起,两扇宫门洞开。
先前不曾露面的万霞山弟子,齐齐手捧朱盘玉器,拱卫着六名高冠鹤袍、着万霞山长老服饰的老者,一行人拾级而下,肃然踏出道宫。
为首的执法长老,两道白眉直入霜鬓,生得得道神仙样貌,瞥见伤亡弟子,面色凝重至极,冲喻炎断然喝道:“竖子岂敢!——”
这长老话音落处,手掌一翻,便有一道狂澜巨力兜头盖下,喻仙长脚下擂台顷刻化作齑粉。
但喻炎依旧丝毫未损。
另一位黄衫长老看在眼中,心头火起,往前一步,五指虚虚朝半空一抓,便有荆棘一般的金芒,分别穿过喻炎手足,将喻炎生生钉在半空。
但喻炎依旧未损。
其余长老见了,似有所思。当中有眉目和善的,一甩拂尘,嘴中喝令:“生。”
满地伤势沉重的万霞山弟子流血顿止,所受内伤亦大有好转。
有赤脸朱髯的,轻摇麈尾,嘴中也念了句:“生。”
法诀落处,刚被喻炎击破的北斗法阵,又蕴生出流光气劲,千百柄如鱼小剑从阵中飞出,直指喻炎。
在这破晓之际,喻仙长手足被缚,悬空而立。他借着明丽天光,低头自视……这景致倒也好看。
不住的剑光刺穿皮囊。
不住的伤口须臾痊愈。
漫天剑来剑去,似柳絮当空,似百蝶穿花,似锦鲤争食。
纵使喻炎无痛无觉,见了这等雷霆手段,也是面色惨淡已极。
他禁不住低低笑了两声,一边笑,一边夸长老的本事,到最后纵声大笑不止,几度语不成句,还在劝在场的散修都来鼓掌——
他隐约听见有长老叱道:“此邪修夺我镇派仙鸾,伤我弟子,伪冒老祖遗音,其罪难饶!”
喻炎不免扬声笑问:“老仙长!我同贵派的小仙长商量好了的,我胜了这么多人,青鸾仙君理当归我啦!”
六位执法长老身旁,已有弟子争当孝子贤孙,急急回道:“青鸾仙君要庇佑万霞山三百年,你要来夺,除非胜过我宗门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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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炎听见,两弯笑目里水雾横生,人长长叹息道:“要赢这么多人呀。”
可他还想再试一试。
他强打精神,细想昔日所习功法、所攒身家、所经世事、所结人情……还有哪一桩值得稍稍一试。
这样殚精竭虑一想,倒真让他想起一事。
是了,他还不曾定下自己的修行之道。
要是在这仓促之间,草草定下自己此生大道,说不得能从筑基修为,一跃升至金丹,再多使出一招半式。
喻炎一念既起,人只稍稍忖度了片刻,便嘴唇翕张,随口起誓:天道在上,喻某要修的道是……
于此紧要关头,喻仙长脑海中居然空白一片。
他顿了一顿,人苦思冥想,一遍遍扪心自问:我有生以来,想修的道是……
好生奇怪,他忽然间便想到了。
他想修成一方自己的天地,自己敲定天地法则。
平素间,韶光莫来相逼。
杂事勿来相扰。
风雨非请勿至。
兴替与他何干。
不单如此,这天地里的生死,也要经他应允,方可更改勾销。
倒不必藏山纳海、大如万丈软红。
只要一丁点大的地方,能隔绝闲杂人等叨扰,住得下他和飞光两人。
喻炎想到此处,脸上竟露出些许真心实意的浅笑。
天道在上,这便是他想修的大道了。
万千大道当中,只有这一条极合他的眼缘。
哪怕是喻炎这样混不吝的狂客,悟道时也好一阵意畅神清……来日若能证道,那会是何等的狂喜呢?
喻仙长双眼一酸,连忙收敛心绪。
新道初成,他修为果然往上一跃,隐约可窥见金丹门径。
喻炎大喜之下,强忍着丹田枯竭之痛,强提一口灵气,默诵剑诀,想凝起最后一击。
几番催动下,腰上铁剑终于微微颤粟不止,而后发出长长一声剑鸣,长剑飞起,剑去如虹,直指场上六位元婴大能。
持拂尘的长老看得脸色一沉,手中拂尘六扫,匆匆挡下喻炎这殊死一击之力。
铁剑去势已尽,堪堪划上长老护体罡气,尚不曾划出血痕。
喻仙长定定看着,不由得权衡起来。他这最后一搏,落在这些元婴老祖身上,竟是微不足微。
他累得飞光受此煎熬,还击之力却是如此微不足道……
喻仙长缚在半空,皮囊脏腑虽不曾受损,却仿佛因为伤心的缘故,倏地吐出一口血来。
身上无恙的万霞山弟子一见,连忙奉承道:“长老真是神仙手段!你看他神色,分明怯了!”
这等雷霆手段当前,喻炎确实心乔意怯。
可比起皮开肉绽魂飞魄散,他更怯这般,毫发无损。
这般的力不从心之悲,无计可施之愁,伤心难过之苦,远胜过割他骨肉。
喻炎忍不住流下泪来,两道冰凉水痕,一路晕开两颊干涸血点,直淌入颈间。
他忽然想到:他常以为自己是最弑杀、痴狂、疯魔之人。怎么行到末路,也同飞光一般的柔软心肠?
喻仙长忍着这纷纷杂念,轻声讨饶道:“几位长老,我这身邪功了得,再施展下去,也是白费力气,杀不得我的。”
“小子愿意主动解契,只求放我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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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炎先前也曾想过,自己何时才肯解契呢?
那时左思右想,只当自己彻彻底底咽了气,才会放开飞光。
如此一来,才好叫两人“有生之年,必能相守;离别之时,定无知觉”。
可如今再想,只要彼此情意仍在,倒也不是不能解了。何必累得飞光再添新伤,吃这些万剑穿身的苦头?
喻仙长为了此事,强打精神,扬声劝道:“我能和鸾君结契,是它心甘情愿赠我一根羽翎,蕴养在喻某一寸丹心之上。今日要解此契,也得是喻某心甘情愿不可。此事千真万确,连驭兽典籍中亦有记载,小子做不得假。”
他说到此处,脸上硬挤出温和模样,恭恭敬敬地同人商议:“要是我自愿解契,万霞山能否放我一条生路?”
在场的万霞山弟子,恨不得当即便取喻炎性命,解契倒是其次。还是几位执法长老,本就为青鸾解契而来,又看喻炎护体邪功确实了得,才多问了两句:“说得轻巧。如何验证此契已解?”
喻炎仿佛十分吃惊似的,歪了歪头,一缕染血鬓发恰好垂在他唇边。人嗤嗤笑道:“老仙长,我方才说过了呀。只要我心甘情愿,把心上这一根青鸾羽翎再取出来,即刻就能解契。众目睽睽之下,几位一见鸾羽便知……”
“到那时,要是侥幸不死,能否放小子一条生路?”
此话一出,众人方知解契一事,原是九死一生。
常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哀。喻炎毕竟与一干散修同来,濒死前做小伏低一求,求得满场散修议论纷纷。
若能从鬼门关前打个转身,稍稍高抬贵手,好似也无伤大雅。
万霞山几位长老看在眼里,片刻沉吟后,也就顺水推舟,摆出一副宽宏大量姿态,广袖一摆,收了各自神通,肃然道:“也罢,若你解契后留得性命,便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往后修行之路,劝你诚心悔改;如若再犯,定不容你!在座道友也当引以为戒!”
如棘金芒甫一收回,喻仙长不免疾坠而下,人急急召回铁剑,往地面一拄,这才趔趄站稳。
他垂首而立,半晌才哑声一笑,权当听不见这些元婴长老、满口冠冕堂皇之话。
他单问围观的散修:“在场道友,可听好了?等我解了契,万霞山说过会放我一条生路,在场道友,千万要替我做个见证。”
他声音落后许久,才传来零零星星的应答之声。
此举一出,便有长老怫然斥道:“我万霞山赫赫威名,岂会欺你,还不解契?”
喻仙长笑着回看了一眼,然后在将右手按上自己胸膛。
结契之时,是他自己亲手划开皮肉。
解契之时,也当如此。
他轻声笑道:“仙长莫催,我自己来。”
喻炎说完,手上使力,指尖没入皮肉。
伤处还未开始痊愈,喻仙长已再一次使出全身力气,五指深深没入胸膛,终究叫他挤了进去,将那羽毛轻轻拈出。
他方才并未说谎,只要心甘情愿,这护身之力几如薄纸一张。
就在此时,喻炎胸膛伤处开始流血不止,热血先缓后疾,转眼喷涌而出,染得满襟陈旧血迹又作殷红,连脸上都新溅了点点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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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捏着那根鸾羽,一寸寸取了出来,自己拿沾满鲜血的手,翻来覆去地看。
直等到喻仙长将鸾羽模样记得分毫不差,才以微弱灵力唤来真火,将这根鸾羽点着了。
喻炎眼见着满蘸鲜血的青羽,在指间缓缓在燃尽,人像痴了一般,木然立在原处。
周遭一时间落针可闻,半数在暗暗掂量这人死期,谁知他汩汩鲜血流到后来,当真又一点点止住了。
及至此时,喻炎才恍如大梦初醒,眼珠子慢慢转了转,自身旁同道看起,最后落在心口皮开肉绽之处。
他拱了拱手,轻声招呼道:“诸位仙长,我此后必定痛改前非,谢过万霞山不杀之恩。契已经解了,在下这便告辞?”
万霞山弟子当中,隐约有人在小声议论:“心乃人之根本,这等伤势,为何没死?”
“我们真打算放过他?要不要拦下此人?”
万霞山六名执法长老,虽觉错愕,顾忌着在场众多散修,免不得压下议论之声。
等万霞山参照先前约定,为喻炎解开封山禁制,喻仙长这才如释重负,人长长一躬,勉强拜过四方,然后才以剑为拐,沿下山狭路蹒跚而行。
当走到四下无人之处,喻炎额上已冷汗点点。
但他心里倒是十分快活。
他还活着。
他喻炎活了下来。
靠着最后一出哀兵之计,他终于将这一局必死之棋盘活。同万霞山比试了这么久,终究是自己小胜一筹!
旁人看不出来,只有喻仙长自己清楚,自己下山时那一拜,拜的是知情散修未曾点破——昔日赤焰海小秘境关闭,他曾在万霞山道场卖了多日的偏门功法,专门当中就有一册,是专程教人如何剜心不死的。
他那一拜,更是拜在场的万霞山弟子忘得精光——他近年按着剜心之法,在功德房中抄录改写过许多续篇,无论剜肺、肝、肚、肠,都能沿用此法保命,同万霞山前前后后兑了不少功德点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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