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刀与玫瑰(57)
此时,他们基本就只有脚跟能够踩得实,只要失去一点平衡都足以跌落深渊。林子狱的手死死扣着崖壁,指甲深入岩石缝隙之中, 以此来维持自己的平衡。
这样做身体负担很重,指尖也是疼得不行。
他们正小心翼翼地朝前,悬崖上方的怪物们突然有了新动作——他们没有可用的石头,便把自己的同族抓住扔了下来!
林子狱他们正是关键的时候, 一点外力的破坏都足以毁掉他们的平衡,更别说这几只怪物朝着他们头上砸来, 他们连闪避的余地都没有。
林子狱在察觉到危险的同时,他就放开了自己紧扣着崖壁的手,改为握住刺刀,然后控制着手臂幅度朝着砸下来的怪物们刺去。
在林子狱放手的同时,花斋抽了一只脚压住林子狱,防止他掉落下去。
两人配合默契,结束得也快,林子狱匆匆干掉几只怪物,又赶忙重新找了个新的支撑点。
确认林子狱重新站稳之后,花斋侧目朝着悬崖上的怪物们扫了一眼。
林子狱没注意花斋的动作,他没有耽误,赶忙继续向前,赶在怪物们出新的幺蛾子之前翻过了悬崖的拐角处。
翻过去之后,如同林子狱所料想的,这边确实更为宽敞好走。原本窄到极致的栈道突然加宽,目测宽度能有40厘米左右,他们完全可以正常地走上去。
上了新的栈道,刚才那一瞬匆促的危机感褪去,两人能够重新完整踩在实地上。
这段栈道人工开凿的痕迹很明显,不仅路面平坦,连侧边都有一串低矮的防护链,链条上挂了很多木牌,层层叠叠地顺着防护链累加成一条长龙。
这些木牌看起来饱经风霜,上面的字都有些褪色了,林子狱随便挑了两块看了看。
然后发现上面的内容重复率很高,几乎都是写很消极的短句,像是“我恨我自己”、“我真没用”之类的。
笔迹都是一样,很工整有范,应该是练过软笔的。
林子狱大致翻了翻。
景区的山道上也会允许游客挂木牌,不过一般都是求平安或者写心愿,像这些不断自我唾弃了几百、几千块的还真罕见。
林子狱放下手中的木牌,正打算站起来,崖后传来一道包含哀怨的声音——“你们怎么样啊?还活着还是掉下去了,给个准话呗!”
正是风灵的声音。
“可以过来。”林子狱提高音量回了一句,没有留在原地等风灵过来的打算,他们继续朝前走去。
栈道弯曲绵延,木牌长龙也没个尽头,除了笔迹偶尔会粗糙仓促一些之外,内容永远都是固定不变 。
如果恨意可以叠加,木牌的主人对自己的恨意可能已经足够填满这个深渊了。
又走几步,林子狱照例翻了翻这里的木牌,还是没有新意。
花斋看了一眼,随口问:“开启人写的?”
“有可能。”林子狱将木牌重新放好。
他们继续向前,栈道越来越宽敞,只是一直都没有尽头……终于又一次拐弯之后,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
洞口很宽,内部也不深,里面的光线还可以,能够勉强看得清楚。
在山洞里面的是一堆窜动的怪物,数量多得惊人,这个山洞简直像是它们的大本营。
不过这些怪物眼下失去了攻击林子狱他们的兴致,它们正忙别的。
这一次被它们围住攻击的不是闯关者,而是几只正常的猴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几只猴子毫无招架之力,被怪物们打得落花流水,偏偏还逃不出去,只能生生地受着。
除了中间闹得凶的地方,山洞的边缘竟然有只猴子在旁边看着。
明明只是只猴子而已,林子狱偏偏还从这个“观众”的身上看出了点漠然的味道来。
林子狱拿出刺刀,一步步走近怪物群中,花斋非常配合,也跟着向前。
林子狱的举动引起了怪物们的注意,它们还残留有林子狱耍它们的印象,想要上前报仇,但又有所顾忌,便只将他们俩层层围住。
周围都是怪物们的吼叫,在山洞里面听起来格外难受。林子狱一直走到几只普通猴子的面前才停下,几只猴子已经奄奄一息,林子狱将它们捡起来。
怪物们一直在呲牙示威,林子狱不为所动,捡完猴子就转身朝外走去。期间有些按耐不住的怪物试着朝林子狱扑去,都被林子狱给一刀结束。
那只没有受到攻击的猴子也看着林子狱,出山洞之前,林子狱意外跟它对视上了一眼,然后这只猴子就凭空消失在了山洞之中。
出了山洞,里面的怪物们还不死心,紧紧地尾随着。
林子狱没分精力去管,他检查了一遍猴子们的状态,还活着,这会也恢复过来了一点精力,挣扎着想要从林子狱手上跳走。
林子狱也没强压着它们,见它们还能动也就放手了,任由这些猴子们三两下翻上悬崖,消失在葱绿之间。
怪物们似乎是有所限制,不能继续向前,只停下边缘没有追上来。
经过山洞,前面的栈道终于不再是平铺向前,它开始蜿蜒向上,成了了一条普通的登山路,不过两侧依然挂满了木牌。
林子狱跟花斋拾阶而上,夜色悄然降临,算算时间,这个二十四小时的惩罚终于要结束了。
他们走了几步,周围的风声渐渐变响,呼啸之中还夹杂了一阵压抑的哭声。
哭声听起来是男性发出的,还挺有几分情真意切的悲切。
哭声之外,偶尔还有几句含糊不清的话,林子狱仔细听了听,依然是木牌上的内容。
落后一个台阶的花斋突然扣住林子狱的食指。
林子狱停下,“怎么?”
花斋:“我害怕。”
能把害怕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也就是花斋了。
两人的手腕还缠在一起,林子狱不做无用的挣扎,他没有甩掉花斋的手指,两人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向上。
入夜之后山里的温度骤降,可花斋的手指却要比周围还要冷上几分。他们俩的食指勾在一起了好久,花斋的手指都没因此暖上分毫。
走着走着,两人手上的束缚就悄然消失,花斋依然拉着林子狱的食指。
不久之后,他们摸着黑登了顶,山路到了尽头,周围的哭喊声也不知所踪,苍茫天地之中只有林子狱和花斋两个人。
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应该是中峰峰顶,接下来就该按着路线朝北峰爬,不过眼下看不清路,林子狱就没急着赶路,席地坐下,等着天亮之后再做打算。
在关卡中没法睡得舒坦,昨晚林子狱也只是合着眼眯了一会,今晚也是,他的神经还紧绷着,一时半会也放不下来。
林子狱靠着一颗松树闭目养神,直到后半夜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半睡半醒之间,林子狱察觉到有人在靠近,他脑海有一瞬间的迷乱,不过很快清醒过来,猜应该是花斋。
花斋坐在林子狱的旁边,轻柔地抬起林子狱的手,接着一阵冰凉舒爽的触觉在他手腕上蔓延开——这是花斋在给林子狱涂东西。
“什么东西?”林子狱没动,声音又哑又懒。
“药。”花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个字,继续仔细地涂着药膏。
被钢制的材料勒了二十四个小时,期间他们又一直在活动,林子狱的手腕早就被磨破了一圈。
关卡中的伤不会带到现实之中,林子狱自己都不在意,花斋倒是周全,还会给他抹药。
“好了,继续睡吧。”花斋将林子狱的手放回去,轻声说道。
刚才睡着的时候没感觉,现在又觉得后背被膈得难受,肩膀也酸麻得厉害。林子狱觉得再维持这个姿势,明早自己大概就能僵了,他转了转肩膀挪了挪腿,准备换个姿势。
还没等他找出合适的点,花斋一手揽住林子狱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林子狱一愣,第一反应就是远离花斋,但被手快的花斋一把摁住,“明天还要继续爬山,好好休息,免费的靠枕不用白不用。”
林子狱还是扒开花斋的手坐了起来,“算了,免费的往往是最贵的。”
花斋没有继续坚持,他坐在原地,夜里的山风将他的长发吹得飘扬,时不时就会撩到林子狱身上。
林子狱眼下是睡意全无,他伸手接住花斋的一缕头发,感受着发丝从指间滑过,“你原本的头发就是这么长?”
一年的恋人期间,花斋的头发一直都是正常的长度,是从齐浑人的关卡开始一下子变长的。
而现在,林子狱却问他“原本”。
“嗯。”许久之后,花斋低低地应了一声。
·
破晓之后,朝阳渐渐升起。
山顶本来就是观日出的好地方,两人在这里正好享受了一次视野非常开阔的日出,能看到黑暗逐步消退,也能看到太阳一点一点地浮起。
林子狱看好方向,想抓紧时间朝着北峰走,结果发现他们被困在了山峰之上,四周被笼了一层无色透明的隔离墙,让他们无法离开原地。
关卡提示音响起为他们解惑——
“前往北峰的登山路线还未开启,请两位闯关者耐心在原地等待。”
又是抢跑限制。
这种关卡本来就该是竞争对抗的,闯关者之间相互竞争,闯关者与开启人两方对抗。可这位别出心裁的开启人一再强调不能抢跑,这不见得他是个信奉公平的人,很有可能是跟通关有联系。
看起来他是为了确保闯关者们都能维持在相差不多的程度,然后一起上北峰。
两次下来,林子狱心里大致有了个猜测,这次的通关八成不是以到达的先后顺序作为依据的。
等到了北峰估计还有幺蛾子。
在中峰峰顶等了好久,一个人影慢条斯理地晃了出来,来的正是掉队的风灵。
风灵看到林子狱立刻换成怨妇脸,哭泣道:“说好一起走,结果你们又先溜了!”
林子狱指出事实:“我们似乎并没有定过类似的约定。”
风灵翘着兰花指,做作地捂着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演了一会,风灵回归正常的模样,他四下转了一圈,非常有闲心地欣赏着周围的山景,“你们倒是走得潇洒,我一个人对付那群野猴子……啧啧。”
又过了一会,有两个人爬了上来,其中一个是穿着运动套装的女孩子,高高扎着马尾,看起来年龄不大,应该不会超过十八岁。
另一个则是个青年,二十来岁,一身设计感十足却宽松舒适的黑衣,还带着鸭舌帽跟口罩,从头到脚都写着“老子最酷炫”。
他们两人虽然差不多是一起上来的,不过他们走得一前一后,相隔不近,一眼就看得出来并没有结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