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婚(37)

    不过，只希望这玩意到时候不要派上用场，所有人都能在达尔蒂玛再次降临克尔瓦前平平安安地转移。
    老太太难得出一回那个小房间，她闭上了眼，能够感受到风携带着不同的气息在身边转动，她仔细分辨着其中的气息，只不过一会便力不从心，气喘吁吁。
    韦伯扶着她，递上了一根点燃的烟。
    她抽了一口烟，喘了口气，“你去试试。我看不到多远了。”
    韦伯咬了咬牙，没什么信心。
    即使没有达尔蒂玛，可是在靠打猎和种植，近乎原始的村庄生活，能够感受到周围的能力也非常重要。作为一个混血，他的母亲从小就训练他这方面的能力。可是他像是没有遗传到来自母亲的基因，怎么感应也感应不到。后来渐渐长大了，他也忘了这件事，靠着经验和技巧和村子里的人一起打猎，并没有什么差错。
    而此时，生死关头，却不容他不试。
    韦伯闭上了眼，他能感觉到眼眶边的血液在疯狂流动，看到了一副以往从未看到过的场景。
   
    第四十一章
   
    韦伯捂住了双眼, 浑身颤抖，忍不住向后倒退了两步，“它们, 它们快来了！”
    永夜之森游离于三大帝国之外的一个不大的星系, 这个星系并不是固定不动的，而是在周围的区域漂流。而且正如其名, 星系外面围裹一层着黑色物质，无论是人类的肉眼还是制造出的机器都是观察不到的。在达尔蒂玛出现之前, 人类曾探查到那里是有一个星系的, 对此非常感兴趣, 可是不说踏上永夜之森的土地，连外界物质都无法穿透。而达尔蒂玛出现之后，人类彻底被吓破了胆子, 三大帝国秘密协议，在永夜之森周围驻扎，建成了三国要塞，以防达尔蒂玛的再次出现。
    此时, 在韦伯的眼里，他能够看得很清楚，原本把永夜之森包裹得像一个球状的黑色物质撕裂了一条缝隙, 源源不断的达尔蒂玛从那条缝隙里爬出来，他们的种类繁杂，多到数不清，只是没有长出翅膀, 无法在宇宙不同的星球间飞跃。
    它们在等。
    那都是些模模糊糊的影子，不清不楚，如同地面上爬虫一般。可仅仅如此，韦伯身体里流着的另一半人类的血液在不停地警告着自己，不要看，不要看，那些东西会吃掉自己。
    老太太握住了他的手，有力而温暖，“别怕，你看到了什么？”
    韦伯忽然睁开眼，他粗喘了几口气，心有余悸，问一旁的母亲，“那团黑云裂开了，达尔蒂玛，他们从里面爬了出来，都在黑云上，好像在等着什么？”
    老太太默然，她回忆起了当年，自己第一次从永夜之森离开时的场景了。她从出生下来，一直活在永夜之森的一个小岛上，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土地和水。天永远都是灰沉沉的，一年只有一天的光亮，没有文化，也没有语言，她就那样懵懵懂懂地活着。直到有一天，天空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口气，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大地失去了引力，有什么在吸引着她从那个小岛上离开。
    她在永夜之森内部飘飘荡荡，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触碰到那层被人类成为“黑云”的物质，然后乘坐着一只长着翅膀的达尔蒂玛，率先离开了达尔蒂玛。她那时候什么也不懂，被欲望牵引，也曾尝过人类血肉的味道，不得不说，这几乎是所有达尔蒂玛所不能拒绝的美味。可她长着人类的形态，有着相似的智商，渐渐地，吸引她的从人类的血肉变成了他们口中所说的听不懂的叫声。她很好奇，非常好奇，这种好奇甚至胜过对人类血肉的欲望，为了能了解人类这种生物，她离开了另一只达尔蒂玛，剥下了一个死去的女孩子的衣服，混进了维多利亚村庄。
    她头脑聪明，没花费多少时间就长成了一个人类的模样，还爱上了人类，对于自己只知道吞噬血肉的同类产生了厌恶。
    可现在想来，一切不知缘由，她也没有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而现在，仿佛就是当年的重演，还没过多少年，永夜之森的裂缝再次出现了。
    韦伯没注意到深思的母亲，又问：“旁边不是驻扎着三国联军，为什么，他们不现在冲上去杀死这些达尔蒂玛，而是放任他们逃出来？”
    老太太重重叹了口气，“他们看不见。”她指了指韦伯的眼睛，虽然瞧起来与人类无异，可是归根究底，还是不一样的，“人类是看不见那层黑云的，而且在上面的生物也看不见。他们无法准确探测永夜之森的位置，只是靠运动轨迹的计算。只有我们，达尔蒂玛，才能明明白白看到，那是一团黑云。”
    “为什么？”韦伯追问。
    “谁知道呢？”她点了支烟，眉头紧皱，“兴许，它是在同人类开玩笑也不一定。”
    年纪越大，离死越近，她心里对这些便越糊涂。可是一个念头却清晰了起来，她本不该和人类一样，渐渐老去，只活这么大的年岁。可能是因为离开了永夜之森，因为有时候甚至能隐隐感觉到“它”在召唤着自己回去。
    可她只想死在人类的土地上，埋在她的亲人和朋友的坟墓旁。
    她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现在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必须撤走，韦伯，你得带好他们。”
    与此同时，村子里的东边，伊维斯和安德里亚也在讨论达尔蒂玛的事。
    伊维斯问：“哎，安德，达尔蒂玛真的认为人肉这么好吃吗？”
    “与其说是它们‘认为’，倒不如说，是有什么告诉它们，这种东西很好吃。”安德里亚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理解，他终于不需要假借不存在的书来说自己所了解的了，“我从对人肉没什么兴趣，可是脑子里默认的就是，人类的血肉非常美味。”
    伊维斯撩了撩他的金色长发，安德里亚现在不需要伪装，一直是以真实的姿态出现在陆地，他似乎被撩起了兴趣，接着问：“这是什么意思？”
    安德里亚想了想，“没什么意思，就是非常有趣。人类所得到的一切认知，要么是从长辈那里得到的，要么是靠着自己的尝试所获，照理来说，任何生物都是如此。我记事很早，按照人类的年纪来算，不到一岁，已经可以记得周围发生的一切了，那时候我对人肉并没有什么兴趣。后来我去了一趟永夜之森，等到再回到人世间，忽然觉得对人肉产生了欲望，觉得肯定非常美味。这个概念，是凭空出现的。”
    不用细思，已经恐极。
    伊维斯沉默了一会，问：“你怎么还可以回永夜之森，那里不是完全封闭起来的不可见之地吗？”
    安德里亚讲出了一个惊天的秘密，“有缝隙的，只是人类和普通的达尔蒂玛都看不见。”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条被囚禁在贵族的笼子里的人鱼终于被劳伦斯耗尽了爱意，她为自己的情人唱了一支丧歌，丧歌响起，人类是活不过三天的。人鱼带走了自己的孩子，也就是还处于幼年时期的安德里亚，通过细小的缝隙重回永夜之森。
    她对安德里亚说，自己再也不会离开这个无趣的地方了，可是安德里亚还有选择的机会。
    安德里亚对两个地方都没有什么感情，他既不是人类，也不是达尔蒂玛，无论是人世还是永夜之森，都不是他的容身之处。可是他忽然想念起了记忆深处，花园里盛放的红玫瑰了。
    他乘坐一只达尔蒂玛离开了永夜之森，并在落地时杀死了它。
    而在之后的回程里，安德里亚遇到了伊维斯，那是第一次。
   
    第四十二章
   
    那是一趟非常平常, 普通的星际航班，如果不是被游荡在宇宙中的海盗看重，又撞上了正在这片区域执行任务的一小队军队。
    海盗再怎么横行肆虐, 比正规军队的火力还是要差上一大截的, 战斗在半个小时内解决，航船上的人虽然毫发无损, 却惊魂未定，非常感谢前来相助的军队。
    领头的长官对乘客和善地笑了笑, 非常有亲和力, 令人安心, 缓声说：“大家不要慌张，海盗已经被抓住了，我们会一直保护大家, 直至平安降落。”
    一位坐在最内侧，戴着帽子口罩的乘客看着窗外的星空，手指漫不经心地搭在餐台上，扯了扯嘴角。
    他有些饿了, 很想吃一点美味的，从未尝试过的食物。
    而此还是个新兵，第一次出任务的伊维斯就站在后面, 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位长官的动作，他那时候还不太明白这些套路，只是有些不好的预感，摁下了手上光脑的按钮。
    一转身, 进了隔间，那位长官脸色一沉，缓缓露出一丝贪婪的微笑。他擦了擦手，整理了身边的武器，对一群新兵吩咐，“你们也都累了，先去餐厅里吃饭，休息一会，等会出发。”
    这是要支开他们。
    伊维斯的心眼比别人多张了点，面上和好兄弟勾肩搭背，装作欢欣雀跃，实际上斜瞥了一眼，落在那位长官的身上。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同几位亲信教官招了招手，指着另一个小房间，大约是要等会入屋密谈。
    人群已经渐渐涌出这个房间。
    “伊维斯，怎么了？”旁边有人问。
    伊维斯掀开帽子，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低声说了一句，“配.枪好像丢了，我回去找找。”
    那人嘲笑他，“你也有丢枪的时候？快回去找吧，别给教官逮到了，没好果子吃。”
    伊维斯眼看着那几位使着眼色的教官也离开了这间屋子，才从门后翻身过来，站在了长官的面前。
    他问：“您想要做什么？”
    那位长官想要做什么，这是在星际外执行任务之余很平常的一种“外快”，打劫来往的普通航船，剥夺这些倒霉乘客的所有财产，再杀得一干二净，栽赃给星际海盗，让他们背黑锅，这种额外收入在军队太常见了，即使是没有经历过的士兵也曾听说过，只有像伊维斯这样的新兵蛋子才绝对不知情。这件事还是有风险的，虽然帝国上层隐隐知道，可是却不严令制止，反正乘坐普通航船的也只会是普通民众，死了便只是死了，人命是不值钱前的，政府还能以此为由克扣参与人员一笔不小的抚恤金。虽然这都是潜规则了，但只有一件事，就是绝对不能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查出马脚，绝对会被当做典型被推出去枪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