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座城(35)

　　顾怡端着个碗走了出来，有些不解地瞧了瞧她妈那憋屎一样的脸色。
　　“还不快开门。”张淑芳没好气地说道。
　　“哦！”顾怡高高应了一声，又对那女人笑笑，女人面前的栅栏却是悄然打开了。
　　马芬见状微微吓了一跳，想起之前刚搬进来的时候，几家邻居的提醒，知道顾家出了怪物。
　　不过看着顾怡端在手里的碗，马芬咽了咽口水，还是鼓起勇气划了进去。
　　她看着顾家建的这大屋子，还有从屋子的地板延伸出来的大平台，就忍不住的艳羡。
　　你说以前市中心再贵的房子有什么用呢？还不如现在这么个破屋子，小台子，现在看起来就比别人家那进门都站不直的矮房子舒服得多！
　　还有这些立在水中的围栏，团团将屋子围了起来，晚上都不用怕有怪物从水中钻进家来。
　　马芬不熟练地将水盆挺在平台边上，动作艰难地爬了上去，然后一边说着话，一边就直往屋里钻。
　　“妈让我来看看你们吃了没，要是没吃就去我们家吃点。也没什么好东西——哎我就说，他姐你们肯定是看不上的！你瞧瞧，你们吃的这鱼，这白米饭！”
　　马芬一边说着，一边端起一个不知道谁的饭碗就贴到鼻子尖闻，“哎，这是放了糯米啊！真香！妈就爱吃这饭了，以前每顿能吃两碗，就是现在情况不好了，没得吃了，口里还是不是念叨着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眼睛咕噜噜转着，瞧了瞧屋里的人，发现有两个不认识的，还立马朝人家笑了笑，倒是一副不想惹事的样子。
　　游方硕对她点了点头，路子却皱了皱鼻子，显得十分嫌弃，显然是十分不高兴自己刚刚还没拿到手的饭碗就入了别人的手。
　　顾廷山听到这儿，站了起来，有些尴尬地说道：“那给妈带点去，我去盛。”
　　“哎哎别了！”马芬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你们有客人呢，我盛走了你们吃啥！要不——就让妈过来吃几口吧，也好让她喝口汤？”
　　“哎哎——你瞧，妈不放心自己过来了！”
　　顾怡看着这女人拙劣的表演，转头往外看，却看到了两个男人游在水里，拉了一个盆停在了他们家门口，盆里坐了个老太太。
　　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男人抓着栅栏，就开口大喊道：“咋还不开门？这是不欢迎穷亲戚呢？顾廷山你这瘪货，娶了小三进门，就把原配家人丢脑后的，你对得起我姐吗？”


第30章
　　顾廷山涨红着脸, 赶紧开了栅栏门，游方硕和路子也出门一起站在平台上看情况。
　　那一家人上了平台, 那个中年男人应该就是史勇了，推开顾廷山便拉着老娘往屋里走，一边口中还嚷嚷着：“钧钧呢，我们来看钧钧了。顾廷山，你把我姐姐的儿子怎么了！”
　　随后屋里便想起了一个老妇人的干嚎声, “钧钧, 我的心肝啊, 你的命好苦啊。我是姥姥啊，姥姥来看你了——”
　　游方硕立马反应过来, 赶紧往屋里走，果然看到那个头发花白、身材矮小的老太太半趴在床上, 扯着嗓子干嚎着, 一只手竟然还在捶顾钧的胸口。
　　游方硕脸色十分难看, 只是顾廷山动作也不慢, 他赶紧上去拉住了老妇人的手, 小声说道：“妈, 您别这样, 钧钧正睡觉呢, 您有什么事咱们外面说。”
　　“睡什么？”老夫人尖利的声音，在每个人耳中回响，“他们都告诉我了，钧钧从医院回来就是这么一副活死人的模样。是你！是你没把我们家钧钧照顾好。我可怜的桂英啊, 你就留下这么一根命脉，竟然还让这些人给糟蹋了——”
　　张淑芳在一旁听着都要气笑了，也不知这老太太平日里看了什么戏，口中用的词她自己到底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老太太虽然看起来矮小瘦弱，可力气却不小。她在床边挣动着，好几次伸手就要打到顾钧的胸口，顾廷山脸色也开始难看了起来。
　　那史勇更不是个会看脸色的，看着顾廷山一直抓着史老太太的手，他那孝子心便发作了，冲上来就对顾廷山喊道：“你快放开我妈！”
　　说着便要对顾廷山动手。
　　路子见状也不敢干看着了，可这事儿他也并不闹得十分清楚，只能上去搂住史勇的腰，一边口中喊着：“钧子舅舅，您先别——”
　　“你给我放手！”这时从一朋友又窜出一个年轻人，照着路子的脑袋就捶了过去。
　　游方硕见状，无奈伸出一条腿，悄无声息地绊了对方一下。那年轻人一下子前脸着地，撞出咚的一声，把所有人都给吓了一大跳。
　　那老太太这下也不干嚎了，她口中的心肝钧钧也不管了，赶紧转身便朝着亲孙子扑了过去，口中尖声喊道：“阿良阿良，你没事吧，没撞疼吧？哎哟！流血了！快快快，你们快给他止上啊！”
　　屋里顿时忙得一团乱，顾怡却一直待在门外平台上，拌着鱼汤和他爸给她碗底下偷偷埋着的两片生鱼片，把一大碗米饭都给吃完了。
　　她这也是十分明智，果然那一大家子闹腾完，就毫不认生地主动坐到餐桌边，把她爸妈中午花了好大功夫做的一桌子饭菜，全部给吃完了。
　　顾怡见状，不由嘟起了嘴，拿着空碗在桌边游荡着，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妈。张淑芳白了她一眼，倒是马芬立马笑着从桌上夹了块鱼片，想要放到顾怡碗里。
　　顾怡嘴角抽了抽，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马芬倒是反应了过来，随后讪笑着放进了自己碗里，又埋头苦吃了。
　　那史老太太呼噜呼噜吃下一碗饭，也不要人伺候，自己站起来便熟门熟路地来到厨房，又满满盛了一大碗，将锅底都给刮干净了，又死命在碗里压了压，将最后一碗饭盛了出来。
　　之后来到她回到桌边，笑着朝史良碗里舀进去大半碗，又给自己儿子又加了一勺，随后她才端着碗底的最后几口饭，就着汤底吃完了。
　　屋外顾廷山却正在送路子和游方硕，口中不住道歉道：“家里人多事乱，都没有招待好，真是不好意思了。游先生，您看您还带了这么多东西，连顿饭都没让你吃好——”
　　游方硕倒不在意，只是委婉说道：“要是家里人多，我可以先接顾钧去我那住段时间。”
　　顾廷山却摇了摇头，谢绝了游方硕的好意，随后又在路子手中塞了两条鱼干，才将两人送走。
　　回到屋里他便听到了史良还在嚷嚷着“饭不够吃，菜都没有”。
　　顾廷山赶忙又将屋檐上晒的两条鱼干拿来，和米饭一起蒸了起来，还一脸歉意地对他们说道：“马上就能吃了，你们先喝点汤。”
　　“汤有什么好喝的，没滋没味的，好意思让客人喝这种东西？”史良不乐意地嘀咕着。
　　见实在没的吃，才刚垫了点底的顾怡不甘不愿地放下了碗筷，听到这句话，脸色沉了沉。
　　看顾怡转头阴侧侧地看着那史良，有些了解女儿脾性的张淑芳却伸手狠狠拍了一下顾怡的手臂，低声轻喝道：“看什么看，给老娘出去摘菜去！”
　　说完，她便将顾怡扯了出去，又逼着她爬上了屋顶。
　　顾怡不高兴地找了个位置坐下，口中嘟囔道：“这种恶客，干嘛由着他们？我们都好不容易吃上这么一回，他们倒好，来了一家子人全吃干净不说，还嫌我们东西不好！有本事吃自己的去啊！”
　　“吃啥自己的，他们就是两手空空光屁股来的，能活着到我们这就不错了，哪来的吃的东西？”张淑芳没好气地嘲讽道，手中摘菜的动作却不停。
　　随后她下楼梯之前还嘱咐女儿道：“你就在这给我待着，哪也不许去，要是敢给我惹事，晚上你就给我饿肚子。”
　　顾怡从小就有些怕张淑芳，就是现在对着她妈，她也是气短了。于是她便只能饿着肚子仰躺在屋顶上，一边看着头上灰蒙蒙的天空，一边儿忍不住揉着肚子。
　　就在她懒洋洋快睡过去之时，却听到梯子上有声音，她转头一看，却是顾廷山端了个大海碗上来了。
　　顾怡立马笑着脸开了嘴，屋顶上不好走路，她便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从顾廷山手中接过海碗，看着上面冒尖顶的米饭，筷子都不要张口就含了一大口吃了起来。
　　顾廷山见状笑了笑，将一个盛了咸鱼片和烫青菜的小碟子放在她身边，又塞了她一包真空包装的牛肉干，才又下去了。
　　顾怡终于吃饱了肚子，将盘子吃得跟舔过似的干净。之后她才躺回原来的地方，抖着脚美滋滋地吃起了牛肉干。
　　楼下那些人说是大妈的亲戚，说起来还真是让人她开眼界了。
　　自从进了顾家，终于过上了像人一样的生活，顾怡也开始明白这样的生活来之不易。所以从很小时候起她便学会了察言观色，也就逐渐知道了，在这个家中有两个人是不能招惹的。
　　一个是她的继哥哥顾钧，另一个便是她的大妈史桂英。
　　那时候大妈已经去世了，在家中却是提都不能提的。哥哥还是个有点奇怪的人，对她一直很冷淡，从来不喊她妈，顾怡就对他们也无非秉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直到现在，她才逐渐对史桂英这个人开始好奇起来。
　　她现在觉得，她的父亲和哥哥是这世上最伟大的两个男人。而始终让这两个男人念念不忘的大妈，应该是一个怎样厉害而神奇的女人啊！
　　可是这样一个女人，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家子亲戚呢？
　　顾怡一边用锋利的指尖剃了剃牙，一边有些迷惑不解地想着。
　　直到了晚上，顾怡才知道这一家子总共有5个人。
　　看着那个心惊胆战地自己一个人抓着个木条划过来、又畏畏缩缩站在桌边拿着个小碗吃饭的女孩，顾怡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大海碗，屁股下她爸给她找的凳子，嘴里还嚼着咸肉片，忽然有些平衡了。
　　她悄悄挪到那女孩身边，好奇地问她：“我看你的姿势，你好像是不会游泳的吧？”
　　那女孩睁着双猫咪似的大眼睛，朝顾怡眨了眨眼睛，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顾怡挺喜欢她乖巧的样子的，她其实一直盼着能有个弟弟妹妹，这样家里才会更热闹一些。
　　于是晚上当这一家子人都闹着不肯走的时候，顾怡还想着要不要让这个女孩跟她一起睡。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顾廷山却坚决了许多。尤其是当那个史老太太推开顾钧的屋子，说是想让那个史良睡这个屋子时，顾廷山直接开口说道：
　　“钧钧不喜欢和别人睡一起。妈你要实在想留下来睡，就睡我和淑芳的屋子，我和淑芳睡地上。只是除此之外，家里便没有其他地方能够再睡下人的了。”
　　那史老太太看顾廷山的脸色，暂时还不敢太过分，于是便将让顾钧挪走的想法咽了回去，却又出了另一个主意，“那就让阿良睡她的屋子，让她睡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