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座城(40)

　　张淑芳并不算长得好看，只是两人家住得近，当时又在同一个地方工作，一来一去间长时间的接触下，自然而然地两个年轻人就走到了一起。
　　可是后来史桂英出现了。她一看到顾廷山，就不管不顾地往他身上粘。
　　张淑芳警告了她多少次都没有用，史桂英还笑话她把不住男人的心。
　　她其实心里也知道，史桂英之所以能够找到机会就往顾廷山身边凑，不就是因为顾廷山那黏黏糊糊的态度吗？
　　可是当初她张淑芳能把住顾廷山，靠的不也是这个吗？
　　要说顾廷山有多喜欢她，连张淑芳自己都不信。
　　可是顾廷山喜欢石桂英吗？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件事情，他会娶史桂英吗？还是会如他当初向她承诺的那般，娶她为妻呢？
　　为什么她说史家人全都把心计写在脸上的呢，这个史桂英到底多少有心计呢？
　　当初张淑芳实在受不住史桂英与顾廷山之间那含含糊糊的暧昧关系，找顾廷山大吵了一架，压着他去见了自己的父母，为两人定下了婚期。
　　可是转眼史桂英却在张淑芳生日那天，给顾廷山留了封信，约他晚上出来见面将两人的事情说清楚。
　　张淑芳其实非常清楚顾廷山这个人。那是推一步走一步，踹一脚迈个一步半的人。你要想让他做着顺你心意的事情，你就必须逼着他。
　　而史桂英这样的强势性格，一旦让他们两人单独见了面，再结合平时顾廷山面对史桂英时的那样子，张淑芳百分百确定之后肯定会发生什么她不想知道的事情。
　　于是她当着顾廷山的面将那封信撕了，硬拉着他回了家。当时还是姑娘的张淑芳，甚至十分不要脸面地将顾廷山关在了自己的屋里不让他出门。
　　顾廷山其实也不是非常坚持要去见史桂英，于是他就在张淑芳屋里枯坐了一夜。只是那晚张淑芳脱掉了外衫搂着他，都没能让他做出越轨的事情来。
　　直到那天清晨的太阳升起，张淑芳才有些灰心丧气地将顾廷山赶出了门。
　　可顾廷山回到家中，却在门外看到了衣衫不整的史桂英。
　　这件事情将就像是一颗被丢在火车轨道上的炸弹，一下子将三个人的命运轨迹全部炸毁。
　　史桂英在约定的地点等了顾廷山一夜，没有等到他，却遇上了一群小混子。
　　张淑芳用一个晚上都没能打动顾廷山的心，可当他看到那样的满身是伤、面无表情看着他的史桂英时，却一下子彻底崩溃，搂着史桂英大哭起来。
　　这件事情之后被顾廷山死死瞒下，并没有传扬开来。一开始张淑芳甚至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只是之后顾廷山带着父母一脸歉疚地来张家退了亲，随后转眼没过多久就把史桂英娶进了门。
　　这件事对张淑芳的打击非常大，尤其是前一夜她刚拉下脸做了那些事情，却根本没能打动顾廷山。
　　直到很多年后，她才在她那混子丈夫一次酒醉后，从他口中依稀得知了当年那些事情的真正原委。
　　原来顾廷山并不是无缘无故地想要放弃她，原来他是因为可怜史桂英、心中对她满怀愧疚，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原来——她当初离幸福仅仅是一步之遥——
　　可是真正让她感到可恨的是，那晚史桂英根本就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史桂英是个非常外向有魄力的女人，当时就跟几个混混们玩得比较好。
　　她当初在偏僻的地方约了顾廷山，先不说她心存了什么心思，却也曾担心顾廷山不会来，怕自己遇上什么事情。于是她还喊了两个朋友在那里陪她，直到清晨才与她一起离开。
　　所以那个晚上，她又能发生什么事情呢？
　　要真有什么事情发生，那也是她设计出来的假象。
　　张淑芳走到阁楼中，靠着墙壁，身体缓缓往下滑，却不知为何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
　　她有的时候觉得，人这个一生真的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当年史桂英用着这么恶心的计谋，将顾廷山从她身边夺走。而之后当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却把当年的事改头换面，又讲给了顾廷山听。
　　她告诉顾廷山，当初史桂英为了博得他的同情与愧疚，特地找了两个小混混自愿与他们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随后才带着一身的脏污来找顾廷山接手。
　　当年史桂英与顾廷山结婚几年之后才怀上了顾钧。
　　张淑芳就拿自己的丈夫做借口，胡编乱造地说她丈夫醉酒之后告诉她，史桂英当年与那群小混混中的几乎每一个都有着不正当的关系，所以才这么多年怀不上孩子。
　　她不知道顾廷山到底相信了多少，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之后顾廷山又由于当初对她的愧疚——害她受了情伤之后，一时昏头，嫁给了一个混混，直到中年都不曾过过一天好日子——与她来往密切，也终于让她如愿以偿地找到机会，让史桂英发现他们过从甚密。
　　史桂英临死的时候，大概都在恨着顾廷山。
　　想到这里，张淑芳就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可现在，她张淑芳也遭受到了报应。张淑芳缓缓低下头，呼吸渐渐微弱下来。
　　她曾经一直一直很想为顾廷山生一个孩子。从年轻时到现在，她心里始终只有这个男人，也一直想要拥有一个与他的孩子。
　　可是顾廷山始终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张淑芳渐渐躺倒在阁楼的地板上，眼泪从眼角滑落，洇湿了地板。
　　真是太可笑了。
　　这个懦弱了一辈子的男人，竟然在这种方面有着谁都无法打破的坚持。他与她在同一张床上睡了十多年，却又像当年的那个晚上一样，连根手指都不碰她。
　　既然如此，他当初又为什么要娶她呢？


第36章
　　顾怡的状态很不好, 顾钧想到用自己的血液来尝试治愈她，可随后他才注意到自己体内那种始终挥之不去的舒畅感。
　　而也是直到此时, 他才发现那曾经游窜在体内始终折磨着他的剧痛，早已消失不见。所以即便他的身体由于长期躺在床上虚弱不已，现在他却依旧觉得脚步轻飘，浑身暖痒痒的，舒服极了。
　　这大概就是长久的处于疼痛中, 而在疼痛消失之后, 人才会拥有的那种无与伦比的舒适感和幸福感。
　　可除此之外, 他体内还有中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的无力感与虚脱感。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体内彻底离开，既带走了那种剧痛, 也让他失去了某些东西。
　　果然当他再次辜割破自己的手腕进行试验时，从伤口处却只流出淡淡的浅黄色的稀释液体, 既不是以前浓稠的黑色血液, 也不是普通人的鲜红色。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具多年后醒来的木乃伊, 体内早已空空如也。
　　这时, 他转头看着躺在床上显得很虚弱顾怡, 他想了想, 他转身来到客厅, 对跟在身后的涂路说道：“我们得去找药。”
　　涂路赶紧点头。
　　可是这时顾钧却看了眼屋外阴沉沉的天空, 以及波涛汹涌的水面。而在那被暗沉的天空映照得也几近墨色的水面下，许多巨大的阴影在期间窜动。
　　顾钧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起了另一件事，“你如果想去救她, 还来得及。”
　　涂路闻言反应了一会儿，才随着他的眼神看向屋外。
　　良久，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顾钧道：“钧子哥，你说史珠是不是故意把小怡骗去的——“
　　顾钧转回头倒是无所谓地对涂路笑笑道：“你要是真喜欢她，那就不要去计较这些了。我也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涂路看着脸色苍白的顾钧，这个显得有些瘦小的男人却露出了迷茫的神色，“我——我其实也不知道我喜不喜欢她。我就是觉得她好看又聪明，她还是个大学生。要是在以前，像她这样的人根本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所以，我觉得既然她愿意跟我，所以我就——”
　　顾钧听着涂路语无伦次地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伸手拍了拍涂路的肩膀，说道：
　　“这有什么关系？你看你喜欢就不是史珠的善良。她现在也依旧是一个好看又聪明的大学生。这不就够了吗？”
　　路子抿了抿嘴，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不过顾钧却已转回身，想回房换身衣裳，就和涂路出门去附近的药店看看，起码弄点止血消炎药什么的。
　　可谁知他刚一拉开门，忽然一个巨大的阴影朝他扑了过来。
　　顾钧吓了一大跳，连退几步，眼中却是一片蓝影闪现。
　　他差点被那个影子扑倒在地。那一瞬间，顾钧猛地伸手，那些似乎不知何时已经替代了他体内的血液的灵，在他身体内流淌着，随着他的意识从他手心流泻而出，猛地朝前喷射而去。
　　那个人影被这股力道狠狠冲击了一下，一下子被甩到墙壁上，也如史勇一般穿墙而出，被抛入了水中。
　　顾钧这时才回过神来，抬眼看去，便看到墙壁破洞外，一个拥有湛蓝头发的年轻男子，□□着上半身浮现在水面之上。
　　在对方身后，一条拥有着闪亮的深蓝色鳞片的巨大鱼尾，悄悄浮出水面，拍击出一朵又一朵的浪花。
　　顾钧的脸色立马难看起来。他明明记得这个古怪的人鱼是被他亲手掐断了脖子的，可是为什么现在看起来一点事情都没有。
　　“钧子哥——”涂路赶紧走上前来，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你没事吧？”
　　顾钧摇摇头，眼睛却依旧看着窗外，与那双幽兰的眼睛对视着。
　　涂路顺着顾钧的眼神看出去，果然也看到了那条诡异的人鱼。而在看到那人鱼容貌的瞬间，涂路倒吸一口气，随后木愣愣地看着那方向，眼睛都不带转的。
　　顾钧此时却狠狠一个肘子击向了涂路，沉声问道：“家里有鱼枪吗？”
　　涂路抽了一口凉气，一手狠狠捂在腹部，神志却是清醒了过来。随后他才有些尴尬地转开视线，想了想却说道：“有，我记得阿姨收在阁楼上了，我去拿来。”
　　顾钧依旧紧盯着那条人鱼，生怕转眼间就失去对方的踪影，一边口中却命令道：“赶紧的。”
　　路子点点头，这次再也不敢去看那条人鱼了，回过身就往阁楼跑去。
　　而在涂路的身影消失之后，顾钧才往前又走了两步，扶住门框，随后深吸了口气。
　　就在刚刚，他下意识指使灵自保，却给他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虽然曾经那种持续不断的疼痛，让他十分痛苦，甚至体现在了他的□□上，造成了胶质瘤。可那会儿他依旧活蹦乱跳，几次这遭遇重创，都不死。
　　如今剧痛消失了，但似乎在他体内支持着他生命的东西也随之消失，也无法支持这些灵的消耗了。
　　这大概才是那些灵开始学会听话的原因。
　　因为寄居在他体内的灵，已经无法再肆意挥霍他体内那股不属于他的力量，只能依靠这些外界的“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