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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身(和珅同人)(2)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时间:2018-11-09 01:22 标签:短篇 朝堂之上

  和珅看着皎洁月光落在杯中,眼神迷离闪烁,显然依旧不能释怀,“那时候我便立下毒誓,此生定要出人头地、飞黄腾达,定要让我兄弟二人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还要报答从自己的月例里省下银子接济我们的姨娘……”
  福康安蹙眉,“怪不得先前我曾听人非议你,说你薄待叔婶,却为庶母大肆祝寿,竟是如此缘故。你与希斋相依为命、棠棣情深,也可解释为何他对你马首是瞻。”
  他自嘲一笑,“怪不得他虽与我诗词唱和,弹劾起我来却一点不留情面。”
  和珅酒意上来,也不想与他搭腔,自顾自道:“你我第二次见面,你总该记得了吧?”
   
    第三章:怀才误此身

  二人再度相见,却是在五年之后,彼时和珅已然娶了直隶总督冯英廉的孙女冯氏,承袭了三等轻车都尉的世爵,被擢拔为三等侍卫、补粘杆处侍卫。
  比起先前他与和琳连饭都吃不饱的景况,无疑好上太多。
  这日,和珅与其余几名侍卫从御景园上下来巡视,就见几名武将顺着御道一路向里疾行。
  “站住。”和珅那队的领班侍卫按例拦住他们。
  为首那人一回头,和珅瞬间认出了他——此人便是从前在武英殿外为难自己的少年。可如今对方官服上那张牙舞爪的狮子昭示着,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竟然便已是个正二品的武官!
  那少年龙行虎步,眉宇之间满是睥睨之色,他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他们,便有品秩低一些的武官上前解释,“好叫诸位知道,我等是从金川回来的功臣,皇上要在养心殿召见我等,此为诏令。”
  和珅心头一震,这般得志的少年,满朝文武他也只能想起一人——孝贤皇后家的福康安。
  冤家路窄。
  福康安似乎也已留意到了他,瞥了眼他的服色似笑非笑:“阿尔都,你魂牵梦萦的那个美人在这儿呢。”
  阿尔都愣了愣,定睛看了看和珅,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你了。怎么,读完宫学了么?可参加了科考?”
  这阿尔都虽是个老好人,讲话也从不过脑子,假设和珅真的科考中举,以他满洲正红旗出身,何苦回宫里做侍卫呢?
  和珅心中苦涩,面上还是一贯的和柔谦逊,“下官不才,己丑年考的科举,可惜名落孙山,让大人们见笑了。”
  满人尚武,本就不如汉人在诗书中浸淫千年,落第也是常事,阿尔都笑着勉励道:“你且好好办差,日后自有你的前程。”
  他这话说的很是托大,可他们这些一开始就能做御前侍卫的满蒙青年个个出身八旗勋贵,眼前这阿尔都的祖父仿佛就是个不入八分辅国公。
  和珅点头称是,阿尔都又问道:“你可娶妻了?”
  和珅闷声道:“下官亦是乙丑年娶的妻。”
  “哦,娶得是哪家的格格?”
  “内务府汉军镶黄旗冯氏。”
  阿尔都仍觉得有些陌生,一旁福康安不耐道:“怕是和冯英廉有些瓜葛,以及阿尔都,你是活的不耐烦了么?皇上还在等着呢,你与他啰嗦个什么劲,误了时辰,是砍你的脑袋还是砍我的?”
  阿尔都赶紧噤声,福康安又看了和珅一眼,“一副好皮囊,再加上张巧嘴,爷看你日后前途无量,只小心做人,莫行差蹈错的好。”
  说罢,也不待和珅反映,便带着几人匆匆走了。
  此时众人看向和珅的神情已有些异样,因他平日里就和柔处世、上官没一个不喜欢他的,如今竟又认得福康安这般人物,可见其是个攀惯了高枝的,不少人神色已带了些嫉恨鄙夷。
  和珅咬了咬牙,心中酸楚愤懑嫉恨可是三言两语能道得清的?可一看周遭众人看热闹的神情,云淡风轻地笑道:“从前在咸安宫学见过那位爷,不过匆匆一面,竟还能记得我,是我的福分。”
  众人一阵戏谑的大笑,继续巡逻不提。
  和珅忍不住回头看了福康安等人远去的身影,举头看看紫禁城四方天上密拢而来的乌云,陡然之间想起从前在宫学时,先生们勉励自己的汉诗。
  那日晚上回去,他将自己锁在书房里,将李太白那首上李邕反反复复地誊抄了百余遍——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彼时他与福康安均未想到,这个家世不显的三等侍卫,竟会那么快便青云直上。
  乾隆三十八年,和珅转任銮仪卫校尉。乾隆皇帝喜御小辇,御辇驾骡,他们这些銮仪卫侍卫就必须在旁随侍,确保御驾周全。皇帝幸山东时,正好是和珅侍辇旁行,再好春光,看久了也是无趣,皇帝目光稍一停顿,便留意到身旁这一风姿卓然的小侍卫,与自己子侄一般岁数,心中难免生出几分亲近之意,便问和珅出身科举等等,见和珅谈吐得体大方,随口便点他背孟公绰一节。
  先前和珅说他落第,皇帝也未对其有何期许,但凡能背出来便不错,不料和珅从“子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开始,洋洋洒洒、矫捷异常,连个顿都未打。再问文中之意,也是颇有见地,远胜常人。
  于是让周遭诸人均不可思议之事,便这么发生了——一回到京师,上谕便到了,命钮祜禄和珅任管库大臣;隔年和珅擢为乾清门侍卫。十一月再升为御前侍卫,并任命正蓝旗满洲副都统;翌年正月,和珅任户部右侍郎,其擢拔速度之快,大清开国以来前所未有。
  福康安此三年也未闲着,从噶尔拉山到罗博瓦山斯东寨,再到噶尔博山乌围寨,俘获索诺木及全家,平定大小金川,得封嘉勇巴图鲁。
  正月过了,福康安才得以回到阔别近三年的京师。
  一回京师,接了封赏,便是新的任命,他由户部右侍郎转为户部左侍郎,户部右侍郎由和珅接任。
  “钮祜禄和珅?”福康安不知为何,第一时间便想起那个卑躬屈膝、眉宇柔和的美貌少年。
  “正是。”他二哥、和硕额附福隆安常在御前行走,对朝务极是谙熟,“此人三年内便从一三等侍卫成了一品大员,听闻圣上有意让他行走军机,这速度唯有阿玛可与之相比。”
  福康安一哂,“他也配与阿玛相比?”
  顿了顿,他忽而沉吟道:“此人我是见过的,确是个奸猾之人,倘若只会溜须拍马,圣明烛照,也不会重用至此。我担心的是……”
  “什么?”福康安自小养在皇帝身边,对皇帝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故而福隆安对他之言从来深信不疑。
  福康安缓缓道:“制衡。”
   
    第四章:星辰环冷月

  福康安与和珅再打照面,乃是在上朝之时。
  四更天左右,文武满汉大臣便头顶各式顶戴、分列两边,时不时低声闲谈几句,等着圣上驾到。
  福康安与和珅既为户部左右侍郎,自然站的不远。福康安冷眼打量着面前这个小侍卫,不过隔了三年,他已不复唯唯诺诺之态,而是进退自若、举止得宜,初有些重臣风范。再看他与周遭诸臣谈吐,不卑不亢、言笑晏晏,令人难生恶感。
  “福大人。”和珅对福康安拱了拱手。
  福康安点了点头,淡淡道:“和大人一向可好?本官离京三年,和大人却已非吴下阿蒙,此中手段让人好生佩服。”
  和珅面上笑容不变,“和某何德何能能担得起嘉勇男一句佩服?”
  他长得实在美貌,肤白如玉、眼角眉梢都如同最巧的匠人雕琢出来一般,一点朱砂痣更平添几分颜色,挑剔如福康安都不得不赞一句美人。
  福康安心中早已将其视作佞臣,不由厌恶更甚,只冷冷瞥他一眼,整了整马蹄袖,重新昂首站直。
  他的不屑一顾表现得如此□□,半点不给和珅面子,周遭之人均有些幸灾乐祸,坐等有朝一日圣上对和珅的新鲜劲过了,他便原形毕露,早些从高处摔下。
  只可惜圣意难测,即使是福康安都不曾料到。
  这一年垂垂老矣的皇帝显然对和珅与福康安两人均喜爱到了极致,卯足了劲为他们加官进爵,他二人一文一武,却也不知为何同时入了皇帝的青眼,频频一同升迁。
  乾隆四十一年。
  正月,和珅任命户部右侍郎,福康安由右侍郎转为左侍郎。
  三月,和珅三月任命军机大臣。
  四月,和珅任命总管内务府大臣,福康安擢为镶白旗蒙古都统。
  七月,福康安赏戴双眼花翎。
  八月,和珅调任镶黄旗满洲副都统,该职原先由福康安担任。
  九月,福康安再调正白旗满洲都统。
  十月,福康安赐紫禁城骑马。
  十一月,和珅任国史馆副总裁,赏一品朝冠。
  十二月,和珅任总管内务府三旗官兵事务,赐紫禁城骑马。
  短短一年间,和珅连续接手了福康安的两个职务,更进了军机处,风头直逼福康安。然而福康安也好,他过世的阿玛傅恒也罢,不提出身,更有军功在身,他们的圣宠并不如何扎眼,但和珅出身贫寒,也无多少功绩,不仅让看重出身的满蒙勋贵嗤之以鼻,也让寒窗苦读熬出头的汉族臣僚不齿嫉恨。
  “阿浑,你这是被架在火上烤啊!”和琳也已长成,借着和珅的东风以文生员之身做了吏部笔帖式。
  和珅眯着眼睛一笑,“你这么以为么?”
  “不然呢?”
  “你们都以为我脖子上架着刀、人被架在火上烤,”和珅正在对着一份字帖练字,提着手腕反复揣摩字形字意,“殊不知恐怕我和某人便是那把刀也说不定呢?”
  和琳见他胸有成竹,尽管忧心也不再多言,踱到他身后不禁吓了一跳,“阿浑,你临的帖竟是御笔么?”
  和珅瞥他眼,“为何如此大惊小怪?”
  “人家说你媚上,到真的不算冤枉了你。”和琳在他身旁晃来晃去,“现在想除去我们的人比比皆是,阿浑,你说下一步你我该如何是好?难道就任人宰割么?”
  “当然不,”和珅点下最后一笔,站远点看了看,自觉与乾隆爷御笔相差无几,只故意少了几分龙气,不由得满意地笑笑,“待明年吧,我便会想法子谋吏部的差使,之后我会想办法让你外派。”
  “外派?不是说好了你我二人一文一武……哎哟,你打我作甚?”
  和珅在他头上弹了个爆栗子,“都这么大了,还如此沉不住气。如今你我根基不深,贸然让你去了军中,难道就一定能保你出人头地了?别的不说,阿桂喜欢你么?他富察氏上下喜欢你么?此事需徐徐图之,放心,十年之内我定会让你成为一方封疆大吏,你四十岁之内,我定会让你手握重兵,威震天下,如何?”
  他的口气之大,若是换任一个人说出,都会让人觉得狂妄,可偏偏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只觉得信服。和琳也是如此,听闻此言,一双眼笑成月牙形,怪模怪样地拜了拜,“多谢阿浑,如此小弟荣辱便都寄于阿浑一人身上啦。”
  和珅揉揉他的头,“放心,再苦再难的日子你我都熬过来了,咱们的造化都还在后头呢。”
  “对了,从前咱们在宫学见过的那个福康安,”和琳突然想起什么,蹙眉抱怨,“听闻他在朝堂上对兄长极不尊重,简直欺人太甚。”
  和珅眼神顿了顿,淡淡道:“人家天潢贵胄,看不起咱们这些贫贱出身,也是应当。忍字头上一把刀,你切莫与他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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