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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57)

作者:白孤生 时间:2017-11-16 18:28 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历史剧

  没想到皇上居然发现了。
  朱厚照站在门口撇嘴,脸上带着不满的小神情,“你喜欢读书,可直接同我说,为何把这样爱好藏起来。”
  他当然知道焦适之的小爱好。
  应该说,挖掘焦适之不为人知的小秘密,是朱厚照最喜欢做的事情了。
  焦适之性格内敛,行事谨慎。朱厚照虽然对他信重有加,他却从来不似其他人那般恃宠而骄。或者说,他“恃宠而骄”的背后,从来都是为了朱厚照,除此之外他就是个从不行差踏错的人。
  面对这样一个人,要做点什么,发现点什么,只能靠自己了。而且朱厚照也很享受这样的感觉,悄咪咪找到一处焦适之的小弱点,突然在他面前展露出来,就能轻易收获如刚才难得羞赧的模样。
  真是个值得留念的瞬间呢。
  朱厚照在心里暗戳戳地想到,面上却十分正经,“这里面的书都是我派人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如果屋内的空间还不够,尽可以肆意扩大,只要跟这里的主事人说声就可以了。”
  “皇上,这份礼物太贵重了。”焦适之嗫嚅道。
  朱厚照挑眉瞪了他一眼,“你是觉得我送出去的东西还有收回来的道理?而且我又不喜欢书,你是要让我一把火烧了干净吗?”
  焦适之脱口而出,“皇上!”
  “罢了,不逗你了。喜欢就喜欢,有什么可丢人的。这是特地为你留的房间,再推脱我可就不高兴了。”朱厚照板着脸说道。
  焦适之迟疑片刻,终是说道:“卑职多谢皇上。”
  朱厚照这才重露笑颜。
  其实这个书屋,最开始并不是作为焦适之的生辰礼物的。朱厚照是在令人搬动焦适之的物件时发现了焦适之这个小秘密,但凡是他屋内所有跟书搭边的东西,全部被翻得边角有些毛毛了,而一看那整洁的模样又知道主人十分爱惜。如此只可能是因为主人爱书,多次阅读才会如此。
  后来开始翻修豹房时,朱厚照便首先想到这件事情,立刻便派人去做了,准备建成后送给他。等到即将建成的时候,他才知道焦适之的生辰便在最近。即便后来焦适之主动要了生辰礼物,朱厚照仍觉不够,心里庆幸他提早准备了这些。
  送出的礼物能得到人欢心自然是最重要的,朱厚照心里高兴的同时,又想到他酝酿了三天的表字,拉着焦适之的衣袖到了书屋内,屋内早就备好了舒适的桌案椅子,其上也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
  朱厚照随手磨了一会儿墨,然后便焦急地取来毛笔,略微沾上墨后便一挥而就,只见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跃然纸上。
  ——任之!
  焦适之并未去仔细思考其内里,在看到这两字的时候便知道是皇上为他起的表字,当即就要跪下行礼致谢,然而被朱厚照有预料地硬拉着。
  “适之,我为你起的表字没有任何深刻的含义,也不是引经据典。我只希望你能如同这两个字一般,行之任之,随心所欲,再不受外事拘束。”放诞不羁,行事洒脱是何等的自在逍遥,然而世上千万人皆不能如此,他盼之望之,只希望焦适之能是最独特的那个。
  因为即便是他,也不能。
  从朱厚照己身出发,这是他能为焦适之想到的最适合的表字了。
  ……
  正德元年五月,群臣上谏,希望皇上能够以朝廷社稷为重,迎娶皇后。
  奉天殿内,朱厚照高坐殿堂,神色莫测,双眼一扫殿上重臣,随口说道:“朕父丧未满三年,此事稍后再议。”
  礼部尚书张升上前一步劝道:“皇上,国母迎娶乃国家大事,还望皇上放在心上,不可再拖啊。”他们这是吸取了之前弘治帝的教训,再不会轻易地让皇上拖延此事。如之前先帝一般,当时一拖三年,导致先帝与张太后感情甚卓,才导致只有皇上这根独苗苗的事情出现。虽然嫡子继承并不会因此动摇,可若不是如此,先帝与太后又何至于如此宠溺皇上,导致皇上性格如此跳脱?
  朱厚照最烦的便是大臣们劝谏的声音,每次都以一种长辈的口吻说话,偏生又是夹杂着压迫的意味,听着便令人不适,“朕知道了,若无他事,便退朝了吧。”
  每日上完早朝,朱厚照总是憋着一肚子气,焦适之不在的时候,身边几个内侍就经常是朱厚照吐槽的对象。焦适之回来后,日日被逮着倾吐的就变成焦适之了。
  焦适之作为臣子,隐隐有些明白那些大臣们是如何想的。在他们眼里,如今才十六七岁的皇上还是个少年,更兼有先帝托孤在,让他们一直有种要劝谏皇上的倾向。当然,若说缘由,皇上自己也有原因,毕竟是从小就活泼的性子,到了现在,就连刘健偶尔都压不住了。
  “皇上,卑职知道这的确令人不舒服,不过您倒是可以做些事情,让这几位看清您的能力,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眼下再不能让人轻视您才是。”焦适之听完后说道。
  朱厚照眼前一亮,却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焦适之认真说道:“想必皇上心里也清楚,朝廷上每一个人的心思都是不同的。现在他们看您年幼,态度有点散漫是自然的,然而其中也自有差别。内阁几位大学士即便态度端着点,却几乎都是实在地为皇上考虑。而其他人的话卑职不消说,皇上心里也明白。”
  朱厚照凝眉不语,这便是症结所在。
  最烦的不是别人在你耳边磨磨唧唧,而是磨磨唧唧完了之后这人还真的打心眼里为你着想,让你发怒不行,不发怒也不行。而且刘健,谢迁,李东阳等三人都是弘治帝为他留下来的班底,若是一下子都给他撸了,天底下会怎么说他?
  “这便要看皇上能不能狠得下心思了。眼下政事上旧疾颇多,远的不说,就拿先帝离去前留下的遗诏皇上觉得您能做到几成?”面对皇上,焦适之从来都是直言不讳。当初弘治帝逝世前,留下的一堆欲实施却未成形的方案,如革除冗官,撤走定额外的监军太监,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时至今日,能彻底贯彻的不过十之二三,而且全部都是打了折扣。
  焦适之只是个臣子,思路也会有错误,但身负预见的他,已然看到了不少事情。这些年陆陆续续整理出来,有时候也能勉强拼凑出个大概。正如同他知道几月后,有一件腥风血雨的事情便要拉开序幕,届时便是皇上与朝臣彻底撕破脸,启用宦官的时候。
  启用宦官不是不行,但前者便绝对不行!
  无论如何,焦适之都不会坐视这件事情的发生!
  皇帝是天下至尊没错,可任何一个时候都没有孤军奋战的道理。如果做皇帝的身边所有人都是反对他,即便他一意孤行,许多事情也不能成事。焦适之绝不会让事情发展成那样。
  即便是历史亲自展现在他面前,他也绝不认输!
  焦适之知道皇上眼下正在思考他说的事情,想起他最担忧的事情,斟酌再三,狠下心来便开口,“皇上可知道,前朝常有先帝向户部讨要盐引一事,也常有分发盐引于达官贵人之事?”
  朱厚照好奇,“的确是有此事,你为何提起?”
  弘治帝年间,奏讨盐引的人甚多,大多数都是皇亲国戚,弘治帝向来有奏必批,赢得了人心,却也留下了隐患。自古商人多逐利,即便这些皇亲贵族并不差这些钱,可是他们千辛万苦讨要来的盐引,赚得的钱有可能上交国库吗?
  即便弘治帝去世,上疏劝谏此事的大臣仍然不少,其中包括户部尚书韩文及刘健等内阁大学士,最开始朱厚照在张太后的要求下的确还是给了盐引,可后来群臣越来越不满,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大,朱厚照夹在中间难做人,这也是前段时间他甩脸子的原因之一。
  就连今日,有一半的时间是用来在这上面扯皮的。
  眼下自朱厚照登基以来,除了登基大典一事外,并没有其他耗钱的地方,因而国库还算充足,朱厚照也没想起此事。不过此时被焦适之提起,他还恍惚想起户部那边欠着一万二千引。
  “可是皇上,若是这盐引拿来花了,等边境出事的时候怎么办?”焦适之沉声说道。
  朱厚照一愣,他与弘治帝有一点最为不同,那便是弘治帝虽然也是位好皇帝,可却身体孱弱,这辈子别说上马,即便出京都是件难事。可朱厚照不同,他喜好骑射,时常练习,即便与焦适之对练都不落下风。
  弘治十八年,弘治帝刚刚去世,边境小王子便寻着这个机会,如入无人之境,把边境的几个城镇掠夺了一遍,差点直入京城。这件事情深深地刻在朱厚照心上,即便已经深埋心底,无人之时恨不得能亲自上场,把人斩杀马下。
  此时被焦适之的话语一撩拨,顿时心中一动。
  若是,若是……
  焦适之见朱厚照动摇,乘热打铁地说道:“而且皇上,这段时间,卑职在外头奔走,有不少官员对张家的事情颇为不满,过段时间可能还会因此引发几次朝议,还请皇上小心。”朱厚照一被焦适之提醒这件事情便气闷,这段时间最里外不是人的,定然是他这个做皇帝的了。
  “母后那边就已经够我头疼的,这两位舅舅就不能安生点吗?”朱厚照有点咬牙切齿。
  焦适之看着皇上的模样失笑道:“既如此,皇上,卑职有一问,望皇上能回答卑职。”
  “你说吧。”朱厚照背着手看焦适之。
  “皇上是打算做个千古流芳,如同先帝一般的皇上,还是做一个碌碌无为,自己开心便罢的闲散皇帝?”焦适之的话不可谓不大胆,然而朱厚照竟然有些习惯了焦适之的大胆。
  几年前他劝当时还是太子的朱厚照读书便敢用命来劝谏,一年前入乾清宫便摔了东宫印玺骂醒太子,仔细想来,他似乎没什么不敢做的事情。可他每每做破格的事情,皆是为了朱厚照,若是平日,最规矩的人便数他了。如此想来,朱厚照心里也涌起一股暖意,丝毫不认为焦适之的话语顶撞了他,反认为这是对他的关心。
  事实也是如此。
  “当然是前者。虽不喜束缚,然已经落子成局,就没有什么好后悔。难不成要让我做一个昏庸无度的君王吗?”朱厚照半开玩笑地说道。
  焦适之心内苦笑,如果按照历史发展,或许真的会发展成史书所说也不一定呀。
  “那便请皇上收回盐引吧。”
  正德六月初三,皇上下令,革除原先给予几家商户的所有盐引,责令在限期内把之前给予的全部归还。
  正德六月二十八日,帝复又下令,收回前朝派允出去的大量超额盐引,其中包括皇亲贵族,包括内宦,也包括张家。
  朝臣们起先还乐着呢,皇上终于服软听从他们的话语了。岂料之后朱厚照竟大刀阔斧,直接砍到了他们身上来。其中如张家,如一些涉及到其中利益关系的人立刻上疏陈情。几位侯爷更是入宫与张太后哭诉,与朱厚照求情,只是这一次皇上态度甚坚,而此时刘健等内阁大学士又站到了皇上身侧力撑,即便惊涛骇浪,却丝毫动摇不了既定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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