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藏锋芒(18)
祁峰已经忍无可忍,转身就是一句:“闭嘴!”
认识祁峰的人在这个时候全都不禁地发出了“哇呜……”的一声感慨,感慨向来好脾气的祁峰居然还能有像炸.药桶一样的时候。
此时的祁峰转回身去,面对着徐起新,眼神凶极了。
他看起来仿佛就是在用那双有着很强能量的眼睛在威胁着对方一样。
但同时,他那气得都有些轻微颤抖了的双手,以及整个人的姿态却都又像极了受伤的凶悍动物。
他在抗拒着,抗拒着一双向他伸出的手,抑或是某句提醒他心中痛处的话语。
可他的少时玩伴却是正视着他,用一种平静且坦然的态度说道:“你说你想和我一起,在欧冠的赛场上,作为马竞的首发球员为比赛开球。”
属于少年时的梦想,以及那已经被埋葬了的愿望,它就在这种情况下被人毫不掩饰的说出来。
那种巨大的重击几乎是直接敲在了祁峰的脑袋上,撞得他眼冒金星,更失去了理智。
于是他便向着曾经的青训营好友扑了过去,带着暴怒挥起拳头,打向对方。
围观的同学们发出不敢置信的呼声,并且有几个胆子大的还试图冲上前去,把打起人来居然特别狠的祁峰往回拖……
第14章
比班上同龄的孩子矮了些许的男孩背着书包走出自己的家。
然后他就会看到周末才拉着自己踢了一场足球比赛的新朋友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
那是几个比他还小了一两岁的,几乎是从出生起就已经住在这里的男孩子们。
他们一边等着,一边在家属楼前的平地上玩着球。
当几个人里领头的那个男孩抬起头来的时候,小徐起新会看到一双带着张扬笑意的,漂亮的眼睛。
但在男孩的嘴角和下巴,却都有着十分显眼的淤青。
小徐起新连忙跑了过去,着急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可嘴角有伤的男孩却是高兴地说道:“起新,我们已经去帮你教训了昨天在校门口敲诈勒索你的那几个人了!”
旁边的小李量对这个新来的家伙虽还有所保留,却因为他们完成了这次以小打大的壮举而感到特别兴.奋。
小李量:“昨天我们拿着弹弓找地方埋伏了那几个人。但是打了没几下之后就被他们发现了我们的埋伏点。祁峰老大留下来给我们争取时间,我们呢,就听指挥跑到高点,以高打低!”
小徐起新有些弄不清情况:“可他们只是问我要了一点买晚饭的钱。”
小祁峰恨铁不成钢:“你蠢啊!那就是敲诈勒索!”
大头错失了周末的那场足球比赛,对于这样一场惊险刺激的群体活动就更是热情高涨了!
大头:“那几个人都比我们大,还都比我们高,结果他们居然几个人围着祁峰老大一个打!新来的,你不知道老大多神勇。不管几个人打他,他都只盯着一个打,都把他们打怕了!”
小祁峰把脚下的球踢给了旁边的大头,并一胳膊勾住小徐起新:“以后上学放学都跟我们一起走,知道吗?不能再这么笨了,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在嘉陵一中的晚自习时间,祁峰与脸上带着伤的徐起新一起坐在医务室门口的长凳上。
医务室的校医下班了,便在出来锁门的时候敲了敲离两人不远的窗户,语重心长地说道:
“不许再打架了,听到没有?”
打人的那个脸色依旧是沉沉的,反倒是挂了彩的那个笑着勾起了旁边那人的脖子,应了下来。
等到校医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的祁峰才把徐起新的胳膊从自己的脖子上拿了下来。
“刚刚为什么不还手?”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祁峰都不去看向对方。也不知是不想去看着对方的眼睛,还是不敢去看。
徐起新:“因为我感觉到我的话伤到你了。”
祁峰一下转头看向对方。
他从徐起新的眼睛里看到了歉意,并不作伪的歉意。
徐起新:“有的人伤人用拳脚。有的人伤人,用的是言语。如果我已经用言语伤到了你,我就不该还要再对你挥拳头。”
在过去,祁峰曾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在自己的心里筑起了一道墙。
他本以为这道用来保护他自己的城墙,或者说水坝已经足够坚固了。
可才不过几天的时间而已,身旁的这个混蛋就已经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击碎了他的一切防御。
在来到医务室之后,他想要在自己的心里来一场紧急修补。
可砖石都还未就位,这个家伙的第二脚就又来了。
这下,就连他心上的那片废墟都破碎得干干净净了。
祁峰:“之前你问我还喜欢踢球吗。我说不喜欢了。”
徐起新:“对,你这样说了。”
祁峰:“我骗你的。”
祁峰原本是向后靠在墙上的。可这会儿,他却是身体向前倾去,手肘撑在腿上,双手则抵住了额头。
这当然会是一个颓败的姿势。
祁峰:“我还喜欢足球。”
“该死的喜欢!见鬼的喜欢!”他的声音一下变得掷地有声,并还带着浓浓的不甘:“但我再也没法像过去那样踢球了,我做不到了!”
徐起新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的童年玩伴。
当年的那个让所有人都觉得遥不可及的天才如今依旧年轻。
他甚至依旧还是个少年,可他却不相信自己还能走向那片球场了。
“但这太难让人接受了。太难了。”
祁峰的声音变得暗哑起来。
他的表情几乎毫无变化,就只是带着些迷茫与失落地看向远处,可眼泪却是在此时猝不及防地落下。
那并非是从眼睛里涌出的,它只是……无声地落下了。
祁峰:“所以我就告诉自己,我其实是不喜欢踢球了。但只说一遍我是不会信的。所以我得说一遍又一遍,我得说很多遍。”
徐起新皱起眉来,视线紧盯着祁峰。
徐起新:“我能明白你的心情。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明白。”
祁峰再次看向不远处的对面走廊。在那里,和他在同一所学校学习的同学们正在进行着晚自习。
他不由地感到一阵好笑:“对,你能明白。所以你就不该再……”
怎料祁峰话还没说完,先前已经沉默着听他说了好一会儿的徐起新就打断了他:“可你还能踢。对吗?”
祁峰:“对,我还能踢。只是我再也不能和以前跑得一样快了。”
徐起新:“你可以改踢进攻型中场、前腰、甚至是前锋。”
祁峰:“记得我以前能踢出勺子射门的右脚吗?现在我对右腿的控制已经连左腿都不如了。而且它还会间歇性地抽疼。”
徐起新:“那你就继续练习,练习,再练习。直到你能重新掌控它。”
听到对方如此执着地试图说服自己,祁峰都笑了。
但那并不是生气的笑,而是无奈与无力的笑。
祁峰:“起新,当一名进攻型球员拿到了单刀球,在距离球门很近的地方和门将一对一,所有的防守球员都被他甩在了身后,但他的腿却没有预兆地抽疼起来。他会怎么样?”
徐起新:“他会错失机会,然后被从后面赶上来的对手方后卫放铲,解除警报。”
祁峰:“对,这就是最讨人厌的那种球员。单刀不进,错失良机。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想变成有单刀不进集锦的那种球员。”
当心中的苦痛与苦恼终于在积累了数年后被说出口来,祁峰反而成为了安慰别人的那个人。
祁峰:“起新,我知道在很多著名的球员身上都发生过这样那样的奇迹。但奇迹之所以被称作奇迹,就是因为通常情况下,它是不会发生的。”
他拍了拍徐起新的肩膀,在起身离开前说道:“让你失望了,我感到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