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藏锋芒(19)
嘉陵FC,那是徐起新与祁峰最早接受专业的足球训练的地方。并且,那也是在徐起新去到马竞青训营之后,祁峰被留下的地方。
在与祁峰的那次见面后,徐起新几乎失眠了一整夜。
那句对方在离开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就像刺一样嵌在他的心里——‘让你失望了,我感到很抱歉。’
他相信祁峰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定也刺痛了自己。
但那一定没有他所感受到的那么痛。
因为他真的无法相信,当年那么骄傲的男孩居然也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他想要知道,在他征战西甲的时候,他最好的朋友,对于他来说最重要也最特别的朋友究竟经历了什么。
于是徐起新便在第二天的一早来到了嘉陵FC的青训营,拜访他们曾经的青训营教练。
这实在是一个有着太多太多回忆的地方了。
他还能记得他们俩被嘉维中学的体育老师带来这里时的情形。
那年他12岁,祁峰10岁。
在经历了几乎四年的不长体重也不长个的时间后,他终于开始长高了,也比小他两岁的祁峰高出了一截。
由于他们俩差了两岁,因而在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被分在了两个不同的梯队。
祁峰被分在了9~10岁小球员的梯队,他则进了11~12岁小球员的梯队。
祁峰说他不喜欢这样的安排。他们俩在学校里是一起踢球的,又是一起进青训营的,就一定要进一个队伍里训练。
但跳级总比留级要好,于是祁峰便想方设法地想要进到11~12岁的梯队。
可无论他怎么软磨硬泡,教练都不答应。
教练说,这个年龄段的小球员成长得实在是太快了,哪怕差一岁,各项实力以及身高都会差一大截。
小祁峰则说:“教练,我觉得你说的不全对。否则的话,为什么有的人17岁就进了国家队,有的人19岁的时候随队一起拿到世界杯冠军,可有的人都快满21了,却还在各种U21的青年队比赛里晃来晃去的呢?”
小祁峰把教练给气得,直接被罚跑了五千米。
后来,他陪着祁峰一起那五千米给跑完了。
怎料在他俩跑完以后,小祁峰就在第二天的训练结束后又去找教练了。
他说,他还是想去11~12岁小球员的梯队。
教练则说:“你给我去罚跑六千米!祁熊熊,我可告诉你啊,下次再来,那可就是罚跑七千米了。”
可祁峰从小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倔脾气。
在跑完了六千米后的第二天,他就又去了。
直到他一口气被罚跑了一万一千米,并且自己的朋友徐起新也跟着他一起跑完之后,教练终于答应给这个新来的小家伙安排一场额外的考核。
只要他能在考核中证明自己完全不输给那些比他大了两岁的小球员,并且也能对11~12岁梯队的训练游刃有余了,他就能被分进这个高出了两级的梯队。
但那年的祁峰到底还是个刚接触到足球的系统学习的男孩。
在考核中,他虽地成功向学校的三个梯队的教练证明了自己,却依旧只是升了一级,而不是两级。
那天的晚上,小祁峰在宿舍里哭惨了。
他把自己的脑袋埋在枕头下面,任同学们怎么劝都不听。
小祁峰说:“我要的是跳级吗?是跳级吗?我是要跟起新分在一个梯队!把我分去10~11岁的梯队有什么意思?我难道不是本来就在这个年龄段里吗?没意思!不开心!明天的训练我不要去了!”
然后,才从教练的办公室里出来的徐起新便来到了祁峰的宿舍。
他走向哭闹个不停的小祁峰,说:“明天的训练还是去吧。我已经跟教练说好了,明天我跟你一起去10~11岁的梯队踢球。你升一级,我降一级,这样就可以了。”
是的,那年的他们能够在进到青训营后不久就进到一个梯队踢球,所凭借的,从来就不只是一个人的努力。
你为我做点什么,我也为你做点什么。
“起新,你能回来这里看一看,教练感到特别高兴。”
曾经教过他们的教练在办公室里与如今已经比他都高了许多的徐起新握起了手。
再次看到自己的得意弟子,教练说出了感慨的话语。
教练绝口不提徐起新的职业生涯陷入停摆的困局,他提议道:“这里的小球员有很多都是以你为榜样在踢球的。如果你能在一会儿他们训练的时候去看看他们,说点鼓励的话,他们一定会更有动力努力训练的。”
徐起新点头:“好,我会的。”
可随后,他便很快说出了他这次回到这里的主要目的:“教练,青训营里还有祁峰的伤病记录吗?我想了解一下他当年的伤情。”
第15章
“祁峰这孩子吧,那年他受伤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他伤得比较严重了。但等到他开始恢复训练的时候,我们才意识到,之前的估计还是太过乐观了。”
教练带着从他们青训营走出去的球员里最优秀的一个走向资料室。
那里存放着近些年来的青训营小球员的各种资料。
教练边走边走边说:“就好像医生说的那样,他右腿的伤,比较复杂。”
正如徐起新说过的那样,伤病永远都是足球世界里的一大主题。
这一点即便是对于青训营里的小球员来说,情况也是一样的。
只不过年纪更小的球员在青训营的训练中所经受到的冲击强度会更小,也不会遇到一周双赛甚至是一周三赛的魔鬼赛程。
多数情况下,他们得在去到了职业联赛之后才能真正地感受到足球世界的残酷。
徐起新:“我知道。祁峰已经和我说了大概的情况了。但我还是想要让我认识的,运动医学方面的医生替他再看一看。马竞的队医就很好。在德甲,拜仁的队医也在慕尼黑当地有面向其他球员的诊所。”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青训球员伤病档案的存放处了。
教练用钥匙开起了门锁:“你为什么不直接带他去马德里和慕尼黑看一看呢?我们这里只有他两年前的病例。都过去两年多了,他连身高都不一样了,腿伤的情况应该也和那时候不太一样了。”
徐起新:“我不想给他毫无意义的希望。如果不是有一定的把握,我不太想提前告诉他这件事。”
教练显然对于徐起新的说法十分理解。
“也是。祁峰向来就是个很能在心里藏事的孩子。”
说着,教练推开了门,并十分感慨地说道:“之前祁峰在我们这里做恢复训练。一开始的时候,他还很有斗志的。后来他母亲遇到车祸去世,他的意志就一下垮了。这事他愣是都没跟我们说,后来还是他父亲过来找我们谈解约的事,我们才知道的。”
徐起新完全愣住了,半天回不过神来:“抱歉?您刚刚说祁峰的母亲……?”
教练:“两年多以前遇到车祸去世了啊。怎么了?”
徐起新:“没什么,您进去拿病例吧。我就在外面等着。”
晚上九点,祁峰在骑车回家的路上经过了一家很大的体育用品商店。他停了下来,一脚撑着地、一脚踩在自行车的踏板上,盯着那家店看了好一会儿。
而后他锁上自行车,快步走进那里,在商店关门前抱了一个足球出来。
他骑着车去到了先前自己带着拐杖爬坡的那个地方。
这里既然有一条能让人爬上七层楼那么高的坡的石阶,就一定会有地形还挺复杂的石头墙。
在路灯的指引下,祁峰在这片石头墙上找到了一块长着更多青苔的地方。
他把书包放到了自行车的后座上,并把新买的足球放在了距离那块青苔有一段距离的地上,退后两步,而后起脚。
“咚!”
足球被他重重一脚踢起,踢向他先前看好的位置。
这算不上是精准的一脚。
因为皮球没能打到那一小片青苔在砖缝中十字交汇的地方。
它差了那么三十厘米左右的距离。
足球在撞击了墙面后往外回弹,落到地上,并缓缓地向着一旁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