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度灌篮(4)

　　“你这么纠结，直接问她去不就得了。”许凡明哼哼几声，接着就不再搭理这个话题，转而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朱旭尧几道，篮球服、护膝、护指、新球鞋……装备准备得挺充分。
　　“我倒是想啊！不过媛媛那个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对着我，容易害羞。”说到心上人，朱旭尧的大黑脸上不禁浮上一抹淡淡的红晕，嘿嘿地傻笑了几声。
　　许凡明情不自禁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你丫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那是害羞么！那分明是“懒得搭理你”！
　　这会，从校车里又走出来了几个隔壁校区篮队的队友。许凡明有几个眼熟的，也正好快要到了中午的饭点，就推着某个思念成疾狂给他们美女领队发短信报道的逼催促道：“快走，吃饭去。等你来都要饿死爸爸了。一会老大他们就该来了……”
　　老大是指他们的队长，三年级的方锐翰，也就是球队的控卫。他的综合素质很好，是队里的主力之一。
　　吃过午饭以后，搭载队长的校车也姗姗来迟了。许凡明和朱旭尧老老实实地站直了来接他们的老大下车。看见车门开了，里头透露出半张熟悉的脸，干净利落的寸头，浓眉大眼……两人正想毕恭毕敬地敬个礼说队长好，突然就撞见了走在方锐翰后头的一个陌生人。个子有点矮，刘海盖住半只眼睛，看着有些怯生生的，但身上也穿着球衣。不过总得来说，是属于丢在人堆里都不太显眼的那类。
　　“队长好！”朱旭尧大大咧咧地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向了那个新面孔，“哎，队里招新人了啊？”
　　队长方锐翰点了点头，身后的男生有些腼腆，方锐翰就主动介绍道：“这是前几天新招的学弟，叫温沁。是二年级的，擅长打分卫。”
　　既然是队长亲自带的，自然不会是什么路人角色。朱旭尧和许凡明对视一眼，顿时也都自然大方地和新人打了招呼。
　　虽然最近这几年来，校篮队的表现一直平平，但因为今年有了几个具备不错潜力的球员加入，所以教练还是对他们很有希望的。而距离这段时间球队的核心目标——一年一度的省级大学生篮球大赛，也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
　　全校的校篮队里加上候补总共有近三十个人，但要说主力，他们三个人正好就是三个校区的顶尖代表，因此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也最为亲近。所以每次队长和朱旭尧要来学校比赛时，许凡明虽然嘴上说着不愿意，身体还是会很诚实地准时守在车站口接人。
　　今天三大龙头聚首开展友谊赛，是为了增进感情，也是为了之后的省级大赛做准备。学校也很重视这件事，一时就让学生会的干事特意把体育馆的球场清理了一遍，篮球收拾干净摆好，观众席清空。
　　傍晚四点，比赛即将准时开始。


第04章 帅到起飞的6号
　　裁判和记分员正做着准备工作，球员们就先在场上热起了身。
　　队长方锐翰穿着12号的球服，朱旭尧是13号，新来的温沁则是5号。
　　而许凡明穿着黑色的队服，胸口一个偌大的“6”。这是当时入队时，他为了凸显自己骚断腿的实力，特意选的一个数字。结果后来被朱旭尧那货嘲讽好几次，说是弟弟行为。
　　这一次比赛，三个校区一共派来了十四个代表选手，正好分成两队。由队长和温沁为代表作一队，许凡明和朱旭尧作为代表又分成一队。
　　在比赛开始前五分钟，踩着点下课的潘媛终于及时赶到了现场。球队的领队学姐为了应景，今天也特意换上了一套清爽的运动装，束起高高的马尾，脖子上挂一个单反，看上去活力满满。潘媛一来，朱旭尧立马坐不住了，本来做着拉伸，一下就从地上蹦了起来，像大狗似的摇着尾巴朝人跑去了：“媛媛，你来啦！”
　　潘媛粗略地打量了一下场上的情况，球场的四周已经开始陆续围上了一圈观众。没有找到想象中的那个人影，她失望了一秒，然后抽空敷衍地拍了拍朱旭尧的肩膀：“嗯。你快去热身吧，一会准备上场了。”
　　朱旭尧只感觉丘比特拿着一万支箭在自己眼前扫射，然后颇为狗腿子地：“哎！”
　　潘媛一边调试着相机，一边朝场内靠近。再抬起眼时，目光正好和许凡明对上了。一时间，潘媛心里也涌起了许多的话，不过突然感觉，许凡明此刻也和她抱着同样的念头。
　　贺江今天会不会来看比赛呢？
　　那天被拒绝之后，许凡明很没出息地头一遭失眠了。
　　他向来是一沾枕头就睡着的没心没肺的性格，可那天夜里他翻来覆去，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心里怎样也无法释怀。
　　一年前的那场高中联赛，那个红色的身影总也让他念念难忘。一年过去了，他卯足了劲地提升自己，只为超越心中的那个目标。可殊不知，变故是来得这样突然。
　　这样让人无法接受。
　　那个穿着红色10号球衣的影子总也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接着，又和那天那个决绝转身头也不回的背影渐渐重叠……许凡明突然心生一阵焦躁感。
　　难道真的如传言所说，贺江从此不再碰篮球了吗？
　　许凡明深吸一口气，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的烦闷，这种感觉就像他正在进行一场莫名其妙的赌博。
　　而流言的主角，此刻正坐在黑暗的房间里，对着唯一发光的电脑屏幕，机械无比地操作着游戏手柄。直到半分钟后，小人的动作停止，屏幕里划过一个巨大的“game over”。
　　贺江这才如释重负地甩开了耳机和手柄，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窗帘掩着，分不清此刻是黑夜还是白天，混沌的生活有时令人心生压抑。
　　忽然，贺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打开手机看了一眼锁屏。午后四点。
　　玻璃水杯被放在厨房的案板上，贺江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嘴唇抿紧，暗沉的眼眸里流转涌动……
　　他本来不打算去的，因为这毫无意义。
　　可那天球握在手里时的失控感，久远而璀璨的记忆刹那泄洪，那样的感觉就像中了瘾一样令人浑身颤栗。
　　他想出去透透气，吹吹夜风，可最后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停在了体育馆的门前。
　　贺江停顿了足足半分钟，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最终，轻轻地推开了体育馆虚掩着的大门。
　　场内的气氛很火热，血拼着的球场四周围满了热情加油着的观众。这样的氛围真是久违了。
　　贺江心里涌起一股怀念感，不禁迈开脚步更靠近了几分。
　　场上的球员们正在厮杀，个个为了球而角逐争斗。贺江凑近了一些，目光逐渐被一个穿着黑色6号球衣的身影而吸引。
　　那是那天向他提出过1V1的人，贺江依稀有些印象。
　　6号的个子虽然不算太高，但弹跳力和体能却是一流，全场飞窜也不见喘一口大气。看得出来，他今天的状态很好。
　　“漂亮！”
　　篮球旋转着落地，6号也收回了篮板下的手，笑得一脸神采飞扬。场上响起一阵欢呼！
　　另一队的队员们也及时地调整好了状态，控着球一路向后场跑。以6号为首则迅速进行防守。队员守住其他人的同时，6号就跑来持球对手面前，在他出手投篮的瞬间，飞身跳起，一掌将球拍飞！
　　那是一个很好的盖帽*。
　　帅气又标准的姿势惹来了不少女生的唏嘘，连男粉丝也津津乐道。
　　6号，似乎天生就有吸引焦点的能力。
　　贺江微眯起眼睛，在6号转过身来的瞬间，记下了写在他胸口的三个小字：“许凡明”。6号许凡明。
　　“回防、回防！”
　　球场的气氛很热烈，队员们都被激发出了最佳状态，防守的局面一时僵持不下。许凡明原地拍着球，面对着眼前步步紧逼的防守队员，忽然猛地向后跳起，跃至最高点的同时出手投篮！
　　为了躲避防守的后仰投球，如果掌握不好度，很容易失败。好在，篮球最终稳稳当当地落进了篮筐里，伴随着许凡明重重的落地声——“哔哔！”第三节 比赛正式结束！
　　望着闪闪发光的6号，贺江的脑海里又飘过一个词，所向披靡的小暴龙。
　　或者说，张牙舞爪的小暴龙。
　　休息时间，许凡明走到了队友身边，接过了领队递来的水和毛巾。咔一下拧开矿泉水的盖，对着瓶嘴就大口灌了起来，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贺江正沉默地看着，眼前突然钻出来一个脑袋，“呀”一声，紧接着连忙道歉：“不好意思！踩到你了。”
　　贺江低头说了声“没事”，再抬起眼时，正好对上了一双闪动发光的双眸。
　　许凡明也没有说话，一手用毛巾擦拭着侧脸，两只清明透亮的眼眸却盯着贺江看。一边的嘴角高高扬起，一个自信又满意的笑容。
　　贺江心里不由得一悸，一股奇妙的感觉袭裹了全身。
　　最后一节比赛很快打响。两方队友互不相让，比分很快被追平。贺江松下了心，远远地站着，目光却没有挪离球场。许凡明就像全场精力最旺盛的风火轮，像是全新的、能将整场比赛的气氛带活的兴奋药剂，像小太阳，迸发出无穷的活力与朝气。
　　无论篮球有没有在手中，他的眼神从来没有离开过它，双脚始终在为逐球而奔跑。专注又张狂，骄傲又从容。
　　贺江的目光逐渐转深。也许……当时如果能坚持下来，现在的他，也会是那个在球场上桀骜不驯、自信飞扬的人吧？
　　“哔——”
　　裁判的哨声响起！比赛最终以微弱的差距落下了帷幕。
　　这一场比赛打得精彩过瘾，观众们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最后，在清一色的喝彩声中，全队并肩站在了一起合影留念。
　　这场练习赛，他们校篮队的主力几乎到齐了。每个人的状态都很不错。如果能这样保持下去，打进省赛的决赛也不是什么难事。
　　因此，每个人的情绪都很高涨。就连领队潘媛也全场都嘶喊着加油，这会正累得满头大汗。举着相机，高兴地朝队友们招手：“辛苦大家了！比赛很棒。”
　　潘媛的鼻头也涔出了几滴汗珠，衬得她肤色更白双唇更红。朱旭尧看得两眼冒红心，连忙凑上前去献殷勤。方锐翰倒是习惯了一般视而不见，直接伸手给许凡明递了瓶水，“刚才那场打得挺好的，不过你的篮板球还要多练练。一会开会的时候，我再做总结。”
　　每次打完比赛以后，队长会带大家去找个串串店开个简单的总结小会，算是球队的例行传统。
　　许凡明“嗯”了一声，接过水，眼神却一直飘忽不定地四处张望。
　　潘媛看他这幅魂不守舍的表情，顿时心中一紧，“凡凡，是他来了吗？”
　　许凡明收回了眼神，表情有些茫然，缓缓地点了点头。接着又说：“但是现在又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