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鼓(30)
庄严的婚礼进行曲中,孟鹤和冯心妍缓缓踏入了会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新人身上,只有刘远,第一时间去捕捉伴郎。
郭东凯很少穿西装,刘远有些看呆了,原来,穿上之后可以这么的漂亮。
男人亦步亦趋的跟在新人后面,表情是罕见的认真,一丝不苟的甚至有些拘谨。途中似乎绊到了什么,郭东凯的身形有些微微的小晃,尽管他掩饰得很好,但刘远还是在那双眸子里看见了该男子的内心潜台词——我操你妈的。
情不自禁勾起嘴角,刘远忽然觉得郭东凯笨拙的时候,居然有那么一点可爱。
“喂,你家老郭是不是整容了,”周石拿胳膊拐刘远,小声嘀咕着,“平日里瞧着没这么顺眼啊。”
刘远那心情正在平流层飞啊飞呢,忽然被拉回地面,就有点不爽:“在你眼里当然没人好看了,你定那标准就是非人类的。”
周石不同意:“谁说的,我瞅你就挺好看。”
“切,”刘远想都没想,接得那叫一个自然,“我这样貌几百年才出一个,进境界了,不算。”
“……”周石咽了咽口水,要不是脖子上换了一脑袋,他还以为说话的是自己。
呃,这得算变相的心有灵犀吧。
不远处新人已经就位,主持人立刻开始舌灿兰花。介绍新人,介绍新人的父母,红娘发言,夫妻拜堂等等,冗长的婚礼环节在他的妙语连珠下高潮迭起,笑声不断。
大约十二点,婚礼仪式进入最后的环节——开宴。只见无数面容姣好的服务员小姑娘在桌子群落里穿梭,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瞬间铺满了桌上的转盘。
新人和伴郎伴娘们一起下来,挨桌的给宾客们敬酒答谢。这样的搭配是有其奥妙的,比如新郎连着喝实在需要歇下的时候,伴郎可以顶上挡走一部分。
走到刘远这桌的时候,正值孟鹤熬不住了,似乎这一桌也没什么要紧的人,所以郭东凯很自然的冲在了第一线。
“我说,人家桌都是新郎敬酒,怎么到我们这桌待遇就下降了!”
“对啊对啊,就是……”
有人开始起哄,郭东凯却爽快地一下倒了三杯:“新郎喝一杯,伴郎喝三杯,还待遇下降?你们这根本就是VIP!”
众人开怀,随后无数的杯盏相碰,宾主尽欢。
刘远便随着大家一起说着陈词滥调的祝福,他确信郭东凯看见自己了,呵,废话,就一个酒桌上呢,看不见才怪。可男人却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他只是象征性的看了眼自己,又似乎瞥了下周石,然后开始和别人觥筹交错。
刘远没指望郭东凯在这种场合把他搂过来说“这是刘远,我BF”,他也知道这样不实际,但不知为何,即使想明白了,心里的那一点点闷还是盘踞着不肯散,不舒服得厉害。
郭东凯很快从这一桌离开,转战下个战场。刘远看见他在跟邻桌的一男一女交换名片,就连刚刚说不能喝了不能喝了的孟鹤,这会儿居然也打起了精神,不过好像忘记了自己才是主角,反而有点像平日里的助理状态,立在旁边,陪着郭东凯跟那位戴着金丝眼镜的儒雅男人热络交谈。
“那个男的叫谢天奇,市政府的,搞城市规划还是什么来着,反正挺有能耐的。”周石见刘远一直往那边看,便好心的解释。
“哦。”刘远愣愣的应了一声。
周石一看刘远这样儿就知道肯定是有听没有懂,便搜肠刮肚把自己知道的通通挖了出来:“最近都在传过阵子市里要建轻轨,那周边土地肯定升值,到时候这项目那项目的都是淘金的活儿,哪个公司不想分一杯羹啊。我估计老郭肯定也惦记着呢。”
刘远这回是真懂了,虽然还是一知半解,但不影响领会精神。还不就那么点钱和权的事儿,他没吃过猪肉起码也见过猪跑:“那个女的是……”
“现在和老郭说话穿白色套裙那个?”周石望过去,想了半天,才提取出对方的信息,“谢天娜,谢天奇的妹妹,好像是个小贸易公司的总经理吧,不过我听说那个公司也是他哥一手帮着她弄的,要不然凭她一女的哪那么容易起来啊……”
那是个很有气质的女人,刘远站在纯欣赏的角度给了对方一个客观的评价,不过仅此而已。他的目光很快又转回郭东凯身上,那是个他很少见到的郭东凯,侃侃而谈,风度翩翩,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刘远第一次发现,原来他距离这个人的世界,如此遥远。
男孩儿的目光很专注,周石安静的看着,不发一言。他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刘远也这样专注的看着自己,但他希望有。如果愿望成真,那么他会发誓,不让男孩儿漂亮的眼睛里再出现此刻的落寞。
孟鹤的婚礼过后,刘远因为找工作的事情,而无比忙碌起来。还有大半年才毕业,可每个临近社会的学生都不约而同的绷紧了神经。校园招聘一场接着一场,签约成功的学生却寥寥无几。
一直到十二月底,雪都下了三四场,可刘远的工作还是没有着落。二胡是个冷门专业,本来投简历的机会就少,投了之后有回应的,更是几乎没有。好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的来了个,也是百万大军过独木桥,除了他们艺院,还有附近的师院和民办等等,好像一夜之间学二胡的人就多了起来,呼啦啦的甚是壮观。
一开始应聘失败刘远还会觉得烦躁,可碰壁的次数多了,人却愈发的淡定起来。原来挫折真的会让人长大,刘远以前觉得这话酸,现在奉若箴言。
这是一个寒风凛冽的夜晚,刘远把自己包裹得像个粽子,顶着夜风往学校里走。脸被吹得有点疼,他想拿手捂捂,手机却响了起来。
“喂,干嘛呢?”
刘婧的声音有些含混,凭经验刘远推断老姐正在敷面膜。
“压马路。”
“嗯?这大晚上冷飕飕的你乱晃悠啥呢。谈恋爱也不用这么拼命吧。”
“谈个头,我刚面试完,往学校走呢。”
“这时候面试?夜校?”
“不是,就一民办艺校,白天得上课没时间,就安排在晚上面试了。”
“哦,怎么样?”
“还是那句话,回去等通知。”
“那就只能等着了。”
“废话,我还能拿刀逼人家录取我啊。”
“啧,这帮人都什么审美水平啊,放着美男子不要专录取歪瓜裂枣,这不荼毒祖国未来花朵么。”
“那也许是他们嫉妒我的美貌呢。”
“喂,”刘婧那声音一听就处于黑线状态,“我表扬表扬你也就得了,不带自个儿往脸上贴金的。”
刘远呵呵的乐,吸进一大口风,险些呛着。
“妈有点想你了。”刘婧忽然说。
刘远脚下一顿,嗓子开始发紧,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这阵子,妈天天翻你小时候的照片看,还不敢在爸面前,都是背着他偷偷的,经常是看着看着就哭了,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总说将来挣了大钱要带妈环游世界,呵,反正我没印象,但妈记得可清了……”
刘远再也受不住,蹲下来,哭得不成样子。
夜风把男孩儿的呜咽剪碎,只有清冷的月光,静静照着。
同一时间,温暖而舒适的沙发里,郭东凯也接到了一个电话。只不过这个电话有点遥远,隶属大洋彼岸。
爱子心切的郭妈妈又来电查岗了,郭东凯对此倒不烦,孝顺而听话的应和着,时不时还冒出两句肉麻话滋润下老太太。
“反正你天高皇帝远,可是没人管了,再过几年四十,到时候你想定都没姑娘肯嫁你。”
“你太小看你儿子了吧,就我这条件找什么样的没有。”
“嗯,条件好你倒是给我定下来啊,天天就知道嘴上逞能。”
“这讲究缘分的事儿……”
“Shut up!你就是没玩儿够,我还不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