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141)
贺乘风的心一下坠了下去。
谭建明和李利,这怎么可能?他藏得那么严实,谁也不该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会,又怎么可能?!
审讯开始后,贺乘风才发觉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他所有为何家铨准备的罪证全变成了他的。
何家铨,他所蔑视的何家大少竟然会有那样惊人的洞察力将他一切的部署都抢先一步打乱,连他那个双面间谍的秘书都成了证人。
律师?在何家的势力笼罩下,谁敢为他辩护?
成王败寇,兵败如山倒,他甚至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调查第三天的时候,意外的,有位律师说愿意为他辩护。
等见到了人,贺乘风脸上露出了笑容,“是你。”
“是我。”
叶书静穿着淡灰色的套装,妆容精致,手上的包放在地上,面带微笑地看向贺乘风。
老实说,她有点失望。
贺乘风看上去没太大的变化,只是没有之前打扮得那么精细了,精神状态倒还不错。
“我想你一定很奇怪,你和谭建明李利的交往这么隐秘,所有往来都用现金,每次都是巧合相遇,怎么会被人发现呢,是不是?”
贺乘风笑而不言。
叶书静盘着手,嘴角的笑容逐渐转冷,“因为你欺骗的对象是个法官的女儿。”
严厉的法官对女儿事事挑剔,处处指责,他要求她强,比任何人都强,这样他才能安心地放她出去遨游天地。
有一天,女儿带回来个准女婿。
准女婿各方面都令他满意,孤儿,孤儿也无所谓,或者更好,这样才能拿得住。
他退休了,人脉还是很广,竭尽全力地将人查个底朝天,生怕女儿会所托非人,没查出什么,很干净,就是与两个名大律师有非常隐蔽的私下接触,那种家庭,他倒也能理解。
后来女儿说不结婚了,他百思不得其解,问女儿到底怎么回事,女儿说她就是不想结婚,是她甩的他,是她烦了他。
他没有多想,女儿越来越任性,越来越抗拒他,他管不了,干脆去山上寺庙里住,也好静静心。
陌生的年轻人打了电话过来,直指他手里是否有贺乘风的关键信息。
他闭口不谈,心想到底是女儿对不起人家。
挂了电话,他心神不宁,再一次联系女儿质问。
“你非要问是吗?好,我告诉你,他是同性恋,你满意了吗?是不是就算是同性恋,只要你想让我嫁,我就得嫁?否则我就不配做你叶大法官的女儿?!”
女儿崩溃地大哭。
叶江海拿着寺庙里的座机,听着山外的钟声一声接一声。
“贺乘风,我要谢谢你,”叶书静站起身,她专程来谢他打开了她的那一点心结,她不是不被爱的小孩,只是父亲爱她的方式错了,“恭喜你,等着坐牢吧。”
她从包里掏了一张纸给他。
“你书房里就剩这个了,其他都被当成了证物,挺巧的,给你吧。”
叶书静转身离开。
纸张轻飘飘地落在贺乘风面前。
淡黄色的纸被对折成两半,中间的折线刀刻一般深。
这是他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上面一半字迹俊秀,长长的描述着他沉默的思念。
他在宿舍打开,看完之后嗤之以鼻地丢在一侧,出去一趟回来后,他注视着那几行诗,鬼使神差地拿出了钢笔。
一笔一划,似无情似有心。
“我也想你。”
泪痕晕染开了那一行字。
“师兄,以后我们到国外结婚好不好?”
他嘴上说着“好啊”,心中嘲笑他天真,脑海里却突兀地在想荷兰的夏天是不是也像这里一样炎热?
第99章
陈洲还是找了个时间向张向阳理清楚了所有发生的事。
早在半年以前,贺乘风就盯上了空华,想利用空华来完成对极光星的吸血重组,为此他精心筹划,不仅与两位经济律师私下往来密切,甚至看中了退休法官的女儿,想为他的计划多上一重保险。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直到张向阳看到了喜帖。
多米诺骨牌被一只柔弱的手推动了。
陈洲讲的平铺直叙,张向阳听的却很紧张,数次都感到了心惊肉跳,他骤然发觉他所经历的每一个时刻的重要性,哪怕只有某个瞬间,他崩溃了放弃了选择了认输,那么贺乘风的计划就会成功。
他绕过了无数种最糟糕的可能性,最终走向了这仅有的一条正确的道路上。
这一条路没有鲜花,布满荆棘。
可它是正确的。
“如果你没发那封邮件,或许今天接受调查的就该是钱思明与何家铨了。”
张向阳睁着圆润的眼,显然是有些后怕。
如果他没发那封邮件,事情会怎样发展呢?
贺乘风得偿所愿地得到极光星,拥有一桩体面的婚事。
空华倒闭,陈洲和他都将会被扫地出门。
叶书静陷入被骗婚的泥淖,是被继续欺骗还是会图穷匕见地被甩开?
而得到了一切的恶人欲望就这样被满足,还是继续膨胀?
张向阳越想越觉得害怕,他转过身投入陈洲怀中。
陈洲抱住他,低声道:“怕了?”
张向阳“嗯”了一声。
“不用怕,”陈洲轻抚着他的背,“是你将他打倒的。”
张向阳抬起脸,露出一只闪亮的眼,“我?”
“嗯,是你。”
是他坚定不移地从未屈服,是他善意地解救了一个姑娘,是他给了他穷追不舍的勇气。
张向阳抱紧了他,“不,是我们。”
说来,陈洲该彻底轻松了,但他还是心里说不来的有疙瘩,终于还是在下午坦白了他派人跟踪贺乘风的事。
张向阳在给绿萝的盆里添水,“我知道啊。”
“你知道?”
“我猜的。”
“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张向阳回头,面露疑惑,“你跟踪他,是为了调查他,我能理解啊。”
陈洲道:“你说过跟踪人很卑鄙无耻。”
“我说过吗?凡事都没有那么绝对吧,”张向阳理所当然地双标了,“你有正当的理由。”
陈洲靠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小阳。”
“嗯?”
“我爱你。”
张向阳捏着水壶,猝不及防地从耳朵一直红到了脖子。
这好像是陈洲第一次说这三个字?这么单独、明确的……
“小阳。”
“嗯?”
张向阳这一声“嗯”很羞涩。
“水是不是浇得太多了?”
“啊——”
因为“我爱你”,小绿差点直接被淹死。
吃饭的时候,陈洲对张向阳道:“他可能会坐牢。”
张向阳筷头挑了一点豆腐,拿筷的手顿了一下,“哦。”
陈洲盯着他看。
张向阳把豆腐运到碗里,也看陈洲。
过一会儿,他把筷子放好,轻叹了口气。
他知道陈洲想听他的想法。
那他就实话实说了。
“我觉得挺可惜的,”张向阳道,“他其实很有能力,也很有才华,如果他不动那些歪心思,不去害人,很有可能成会为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陈洲听完,脸色还是很柔和,他伸出手,张向阳把手递给了他。
“你这么想,我不意外。”
这才是张向阳。
是他喜欢的张向阳。
张向阳对他笑了笑,“希望他以后出来好好做人吧。”
陈洲没笑,“如果他出来以后还来找你呢?”
张向阳道:“他找不到我的,你把我藏起来啊。”
陈洲不吃饭了,过去挠他痒痒,张向阳边笑边往他怀里躲。
闹了一会儿后,张向阳半躺在他手臂上,“陈工,你知道吗,跟你在一起后,我的心好像变得更软了,我恨不起来谁,我好喜欢这个世界,我觉得世界太可爱了,哪哪都好,”他抬起眼,大眼睛亮晶晶的,“最好的就是有你,”他伸手挠了下陈洲的下巴,“有你在,未来发生什么,我都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