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我话(103)
“老头子让我九点给他打电话,我忘得一干二净。”
行吧,又要远程挨骂。
党维力教学风格极其严厉,哪怕放假期间也得每天练棋、做定式,然后跟他一项项汇报。
窦遥把窗边那张小圆桌留给男朋友,自己靠坐在床头,看着李绪懒散地戴上无线耳机,翻开随身的围棋书,拿出笔——然后开始转。
“。”这个人转笔该不会要转到三十岁吧。
“……昨天没来得及做。不是,我在火车上怎么做?”语气充斥着反叛,但滑跪得倒是很快,“知道……嗯,行,嗯……不用你啰嗦,我今晚做完再睡,你明天起床保证能收到作业好吧。”
那边调门比较高,窦遥隔这么远都听得见。隐约是一些埋怨,训斥,和对弟子分心谈恋爱的鄙视。
“……”李绪满脸不爽,“这回是特殊情况,他病了。师母病了难道你不管?”
那边骂得更起劲了,风格活脱脱就是孟为刚转世。
听着他们的对话,窦遥一直忍耐着没有咳嗽也没笑出声,转身掏出耳机戴上。李绪扫了他一眼,对手机压低声:“先不跟你废话了,我对象不舒服,我要去给他冲感冒灵……说了你也不认识,下回再当面介绍吧。”
挂完电话他搓了好几下脸,温度还是没降下来,又说了句“老头是不是都这么啰嗦”,然后才站起来去冲药。
冲完他递给窦遥:“喝。”
窦遥看了眼滚烫冒气的水,问他下午有什么安排。
“你有课?”
“有小组讨论。”
窦遥想了想:“晚上我还要再吊一次水,你陪我?”
“……行。”
听他答应得有点勉强,窦遥说:“不想去可以在学校周围找个网吧呆着,我输完液再找你也行。”
“没有不想去。”李绪面无表情,“就是烦打针。”
是,对,忘了这人晕针。
就这样约定好了晚上的行程。窦遥自己回学校,李绪裹了件羽绒服说去打游戏,其实是出去逛街。
男朋友生日快到了,这个李绪还是记得的。
这边的商场比随市大多了,他没什么备选项,看哪家店顺眼就随便进去溜达。
但选礼物是真的很烦。自己男朋友什么都不缺,平时用的那些东西他也买不起,便宜的又看不上,挑来挑去一整个下午依然没有收获。
离开时路过一家卖电子产品的,在橱窗外看到里面摆放的笔记本电脑,李绪动心了。
“您想选款什么样的?”
“送人。”他双手揣在兜里,“生日礼物。”
“是女朋友还是?”
“对象,还在读书。”
“哇您对您女朋友真好。要不您看看这款,这是咱们家刚上市的轻薄办公本,全机身净重才1.24千克,特别适合女生用来上课或者带去图书馆。”
听起来是挺适合手无缚鸡之力的某人。李绪问多少钱,店员说最大内存的9999。
“……”
就离谱。一万块的电脑,是镶了金?
但顶着个男朋友的头衔,不下点血本说不过去吧,毕竟是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生日。
“。”他皱皱鼻尖,“刷卡。”
回去就接单赚外快吧别废话了。
走出商场,看时间还早他去了趟网吧,一直晃到五六点钟才慢悠悠地去学校。到门口本来打算翻墙,想想还是决定给窦遥打电话,免得翻墙被抓又会连累自己男朋友。
“我到了,出来。”
“嗯。”
不出五分钟窦遥就来了,脸色尚可。
“买的什么?”
李绪低头扫了眼大购物袋:“游戏碟。”
“这么多?”
“……懒得再买。”
两人虽然没直接在校园里牵手,但也没刻意保持距离。到医务室,还是昨天那个校医值班,对方以为李绪也有什么毛病,问他:“哪儿不舒服啊?”
“他陪我来的。”窦遥说。
“奔三十的人了吊个水还要人陪?”
“少废话。”李绪莽了一句之后又顿住,“……请问他烧退了,但就是还有点咳嗽,必须要吊水吗。”
校医已经指挥窦遥坐下,然后熟练无比地取来药瓶:“吊了好得快。”
“喔,那谢谢了。”
“?”又懂礼貌了?
李绪坐在一旁百无聊赖,扎针的时候硬邦邦地别开脸。窦遥觉得有点好笑,等校医走了以后叫他坐近一点,迎着夕阳观察自己男朋友的表情。
“我扎针你紧张什么?”
“?”李绪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紧张不至于,就是无聊磨磨牙罢了,我们晚上吃什么。”
好像除了豆包以外,他们没给彼此取过什么外号,总是这样互相叫对方的全名,叫别的都肉麻。
“看看你想吃什么。”
窦遥把手机递给他,他拿来点开外卖软件挑挑选选,挑到一半屏幕上蹦出短信。
【党维力:请客就免了吧,我血脂高,在外面容易吃出毛病。】
“?”李绪皱紧眉,看向自己男朋友,“你怎么跟老头子有联系。”
骗是骗不过了,窦遥收回手机做好挨打准备,结果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被爆头。
李绪盯着他:“他同意收我是因为你?”
“不全是因为我,”窦遥开了句玩笑,“如果你实力不够,我找人绑架他也不管用。”
说来说去不还是因为你。
暖橘色的夕阳中,李绪坐了一会儿,弓着背把两边胳膊杵在膝盖上。少顷,问:“说吧,你给他多少好处。”
窦遥静默一瞬:“打算挣到钱之后还我?”
“滚。”他把脸转过来,拿头用力顶了男朋友胸口一下,差点把人从椅子上顶下去,“我为什么要还,你的不就是我的,老子不可能上这个当。”
窦遥嘴角终于慢慢抬起来。
“笑个几把啊你。”
“其实没给他什么好处,他不缺钱,但我爸认识熟人。”
随便吧,谁爱信谁信。
李绪出去抽完烟回来亲他,满嘴的烟味让窦遥眉心皱了皱。
“嫌弃老子?”
“没。”
校医务室没别人,就他们俩,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李绪的影子投映在墙上跟窦遥身上,碎发垂下来呵在窦遥脸上、眼角,亲了好一会才分开。
亲完李绪坐下刷朋友圈。过了很久抬起头,忽然发现窦遥还在看着自己。
手背上的针扎在青色血管里,应该是让人不太舒服的画面,但因为这个人是窦遥,所以不仅没觉得有多反感,反而有种莫名其妙的心疼。
……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心疼的,输个液而已。李绪叫他:“窦遥。”
“嗯?”
“你不累啊,头一直拧着。”
窦遥抬手要握:“坐过来。”
于是他挪过去,椅腿挨着椅腿,右边是透着霞光的落地玻璃窗,背后是干净的白墙。
等了没一会,肩膀上就多出不属于自己的重量。
李绪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窦遥主动靠到了自己身上,用一种最最依赖的姿势。
虽然从小到大窦遥一直都是身体比较差的那个,但他性格从来就不软弱,仅有的那点胆怯也都是装的。他擅长消化和无视别人的恶意,贮藏来自父母和李绪的暖意,然后在漫漫冬季独自煎熬过去。
“窦遥。”李绪用无聊的口吻掩饰慌乱,“多大的人了啊,怕打针?”
“输液不太舒服。”
窦遥把脸侧过来,完全陷在他脖颈间,嗓音有点暗哑。
“那你高三那年怎么过来的?”李绪看着自己膝间的手,“天天输液吃药,在医院住院也没人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