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我话(28)
李绪还没从棋里出来,低头回想自己刚才某一手不应该的失误。
孟函文上楼来问:“爸,你们俩吃饭吗?”
孟老头站起来伸个懒腰,扭头撇了一眼:“今天又打算在我这儿白吃白喝?”
“爸……”
李绪落子的手一顿,微微抿唇。
“没人白吃你的,这个月的生活费我交过了。”
“呵,稀奇,你哪来的钱,卖血去啦?”
“爸!”孟函文听不下去了,“您老人家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刻薄,好歹帮我积点阴德行吗?”
她爸鼻腔深处哼了声:“少拿这套镇我。你爹我是无神论者,没钱光积阴德有什么用?就哪天人死了,下了地狱也还得花钱跟管事的鬼科长疏通关系。”
下楼时李绪听见老头低骂了句“穷要饭的”。
两人一道去打饭,孟函文跟他道歉:“我爸这人就这样,他嘴坏但心不坏。”
李绪没说话。
“对了,门口的三中男生是来找你的吗?我好像见过他跟你一起。”
上回虽然打过照面,但窦遥话太少了,孟函文印象也不深刻。
端盘子的手顿了一下。
“是不是找你有什么事,”孟函文好心提醒,“我看他等挺久了。”
李绪侧开脸嗯了声。
六月末的傍晚气温一点也不低,窦遥的校服贴在背上,手心也捂出了汗。
没一会儿某小不点拉开门,一眼扫到树荫底下的他,然后指着他非常臭屁地喊:“喂!”
“?”
窦遥抬头。
“你,过来!”
现在的小学生阵势都这么惊人?还是说我看起来连小学生都打不过。
窦遥提起书包过去,小不点一看他走路姿势马上兴高采烈拍手:“哈哈我找对人啦!师哥说的瘸子果然是你!”
“……”
跟着走进大厅,再七拐八拐地拐到某间小屋,里面一股饭菜味,看来是大家吃饭的地方。
李绪靠坐在角落,一条腿踩在凳子上,另一条腿舒展地伸出去,正在操作掌机的双手看起来灵活又熟练,脸上却面无表情。
“你找我?”
听到窦遥的声音他抬头扫了眼,又看似冷酷地低下去,视线集中到屏幕上,“谁让你一直不走的。”
他右胳膊搭在饭桌上,那里还摆着一盘打好的餐。
窦遥看了眼:“还没吃晚饭?”
“剩的,没人要。”
语速有点快,听起来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窦遥沉默了片刻:“我能吃么,有点饿。”
确实是饿了,在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李绪敷衍地嗯了一声,头都懒得抬。
卸下书包以后窦遥本来打算坐对面去,结果李绪那条伸长的腿不知道为什么正好收了回去,他就坐下了。
“这是你的游戏机么。”
李绪散漫地回了句“不是”。
这里小学生那么多,家里有钱的也不少,随便谁都能借他一台玩玩儿。
窦遥移过餐盘吃饭。
平时在家他妈对他要求比较高,所以他虽然是男生但吃相不错,也没发出过什么讨厌的声音。
但李绪好像还是觉得很心烦。
少顷,一只脚踢了踢他后腰:“离我远点儿。”
窦遥侧眸看了一眼,然后端着盘子去隔壁桌,跟几个小学生坐一起。
小不点2号满嘴饭打量他:“你新来的?”
“不是。”
“那怎么吃我们这儿的饭啊。”
窦遥摸了下鼻尖。
“去。”李绪微微拧眉,抬头,“别在这烦我们。”
吓得小孩连滚带爬跑了。
“……”窦遥看着他,“李绪,他年纪比我们小很多。”
“有问题?”
“没。”窦遥收起视线,把饭吃完以后拿出书包里那张照片。
“我洗了两张出来,你要不要留一张。”
李绪往照片上扫了一眼,然后重新全神贯注地对着屏幕,好像同意了又好像没同意。
窦遥环顾四周,确定小学生们都已经跑得差不多。
然后才起身站到李绪面前。
“让开,”李绪侧了侧身,“挡我光了。”
“什么游戏这么好玩。”
“说了你也不懂。”
“。”窦遥再次确定了,“在生气?我能知道原因吗。”
“……”
游戏传来落败的声音,李绪扔开掌机,不自在地撇开下颌,“最烦过河拆桥的人。”
“?”
哪哪都不挨着的一句话。
窦遥看着他:“在说我?”
“说谁谁心里有数。”李绪情绪挂脸,但还是很帅的一张脸,“老子是让你耍着玩的?用得上我的时候天天追我屁股后面跑,用不上了就他妈装不认识。”
这有点天降罪名了。
“所以……是在怪我没找你?”
看着灯光下柔软漆黑的发顶,窦遥又想揉了。
“滚。”李绪撇脸,“爱找不找。”
但肩膀有点僵硬,显得气势不够足。
小食堂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儿,窦遥偏头轻咳一声,李绪抬眸,立刻皱着眉坐直:“你在笑?”
妈的,你敢笑。
“没有。”窦遥整理好表情,“我在想回去怎么藏照片,我妈最近经常搜我书包。”
“……为什么。”
“她看了我写给你的,”他想了几秒措词,“信。”
李绪拧紧眉心盯他。
他嗯了声:“是我不小心。”
不是,这是小不小心的问题吗,难道还有人变态到留着复印件?李绪张嘴就要骂,窦遥接着说:“我不应该落款的。”
李绪:“。”
窦遥:“但我没想到信你没扔。”
李绪顶着臭脸站起来:“忘了,不行?”
狗逼吴作富。
屋里光线不太亮,以至于他这样站着,明明心里在想怎么把吴作富大卸八块,表情也还是显得杀气不足,反而很……
算了不说了。
“还有。”窦遥忽然转开脸,把旁边的书包挪了个位置,然后又挪回来,“暑假我应该不能找你了,我妈会把我管得很紧。”
李绪想骂,张开唇又没骂出口,刹住以后良久才闷声扔出一个字:“嗯。”
“但我房间那个窗户不会上锁。”
李绪:“关我什么事。”
“我是说,”窦遥想了想,“如果你有不会的暑假作业,其实可以来问我。”
“谁告诉你我会写作业。”
“要写。”窦遥说,“有空还可以预习一下初三课程,这样中考把握更大。”
“我没打算——”
“想跟你考一个高中。”窦遥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然后一起住校。”
第20章 浓烈如酒的夜
异想天开。
李绪哑了哑。
不要说自己成绩不够,就光说下棋,真想走职业的谁不是初中就辍学?自己再有天赋也没那么多精力可浪费。
“我没时间。”
“每周跟着听三天课就行,我可以辅导你。”
人不能既要这个又要那个。
也不现实。
但李绪忽然不知道怎么拒绝窦遥了。他收起掌机要走,忽然又听到窦遥说:“不行上高中以后我就来棋院找你。”
“……”
“反正住得也近。”
李绪:“随你的便。”
腿长你身上,我又不能阻止。
晚上回家李绪差点又跟吴作富干起来。也怪他自己,那几张信纸锁抽屉里就没再看过,连丢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