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谎言(111)
让金恪无法反抗的,是这些完全是第一时间的本能反应。
他不懂。
也不理解。
他完全不能承认这是出自他的本性。他是个什么德性的人他自己有数,这种反应和他的本性天差地别。
仿佛有什么侵入了他的血液,压制住了他的本性。
用他□□难掩饰、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的大脑反应和心跳频率告诉他,讥笑他、嘲笑他:世上唯有一件事不能筹算。
爱。
他定期计量游隼对他的爱,可他没有回头看看自己。看看他对游隼的爱。
游隼并不一定非要去爱他,可他却只会爱游隼。
他做了一桩十分换三分的赔本买卖。
晚上李文俊他们的场子要嗨到下半夜,目测要到天明,这头的约游隼也就没推掉。反正时间还早,跟金恪见完面再去赶场也还来得及。
蹦迪治愈初恋。
半个初恋,没成就死了的那种。
他比对了一下他跟金恪所在地的公路距离,只要金恪这小子不是非要这个时候金贵一下,等秘书约个司机,应该三十分钟内就能到。
他找了家饮品店,点了杯蓝色冰气泡水,没事儿回顾了回顾他跟金恪的聊天记录。
他想:虽然金恪挺坏,但人还是挺好的……哦,不是,虽然金恪人心眼儿多,但对他还挺好的。
怎么就成不了呢?
游大少爷等人实在闲得慌,拿吸管儿在餐巾纸上蘸着蓝色气泡水开始进行总结分锅。
首先肯定是金恪的错。第一口锅是金恪的。金恪犯下的错有以下六点;
第一点,心眼儿太多,刚认识亏他还觉得金恪是个天上有地下无世界上唯一个好心肠的大好人。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怕不他妈都是在算计他。
第二点,太能装了。按虚伪来算,这孙子才算是个天上有地下无的头一号人物。好也那样,不好也那样,好像天塌了都得笑嘻嘻的,鬼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第三点,自尊心太强。明明就是喜欢他,而且不知道是从猴年马月就开始暗恋他了,就不说,绕着他兜圈子。兜到底了他才发现,岂不是显得他脑袋是白长的?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太傲慢……餐巾纸小写不了几个字儿,游大少爷正要把傲慢拼音写上去,忽然想起电话里金恪回答他的那句话里,让人几乎察觉不到的自卑。
那种感觉太轻微,让游隼回想起来都怀疑是不是只是那个时候金恪嗓子不舒服,语气颤抖了一下。
金恪自卑吗?
他自卑什么?长得帅一米九会投资,连投胎都他妈会投,投大财主家里。
金恪要自卑,那他也得打开手机摄像头,看看他这张目前在本人眼里已经完美无瑕的帅脸上到底还有什么让他不满意的地儿,让他一块儿跟着好好自卑自卑了。
游隼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金恪面,金恪那副瘦成骷髅架子的鬼样子,被他搀着,深埋着头。
是金恪生病了变成了那副鬼样子……
还是那副鬼样子,变成了现在的金恪?
气泡水吸管儿笔最后也没把傲慢的拼音写上去。
还有三点,游隼暂时没想出来。但他还是在餐巾纸上点了三个点占位,以示在此次总结分锅当中,金恪的确身负六宗罪。
好了,接下来是自我剖析了。
游大少爷另起一张餐巾纸,思忖半晌,洋洋洒洒在上面写了几个歪扭丑字:
疏忽大意。
英雄也有阴沟翻车,被贼人所害的时候。
但没关系,他已经长教训了。作为Alpha,一时没防住别的Alpha。从今以后,他绝对全性别防守,谁都别想把他钓上钩。
不婚不恋,单身到八十。
为社会安定做贡献。
游隼把吸管头掉过来重新插回饮料杯,蓝色气泡水在浅色吸管里一会儿上一会儿下。
等金恪到了,他要说什么呢?
临出盥洗室前,金恪的手指习惯性地落在一瓶香水上。片刻停驻,那一排安放整齐的香水忽然被打了个仰翻。琳琅的玻璃瓶子滚在盥洗台上。
半晌,那些被打翻的香水瓶子被重新扶了起来,然后一瓶一瓶静静地进了垃圾桶里。
其实还没到半个小时,但游隼闲得慌,发微信消息问;
-还有多久到?
-15分钟。
游隼看看点儿颇为惊讶,就几公里路金恪怎么要走快四十分钟。
这也不远,也不塞车,金恪这是干什么去了。
十四分钟出头,游隼准时看到了金恪。
他坐在饮品店的露天庭院里,但看见金恪冲他走过来,游隼下意识往后拉了拉椅子,微微屏住了几秒钟呼吸。
然后他放开呼吸,轻轻地吸进一口气。金恪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没有金恪信息素的味道。也没有金恪常用的香水味道。
扬起的微弱浮风当中,只有金恪带来的淡淡的车载熏香的味道和带着尘土一路刮到他身上的春天大风的味道。
第73章 好
游隼刚张了张嘴, 金恪招来了服务员。他不得不又闭上嘴。
金恪瞧了眼他的蓝色气泡水,两只眼弯起来。“你这杯叫什么?”
游隼咕哝不清道;“不知道。”他不想和这人搭话。一句也不想。
金恪笑了笑, 转头用英文和服务员说:“我要一杯和他一样的。”
游隼终于揭揭眼皮子:“套近乎?”
“嗯。”金恪歪了歪头。“套近乎又怎么了?”
摊牌了是吗。装都不装了?游隼心头忽然扯起一阵烦躁。可能是烦躁他都一天发了八百万遍誓了, 怎么现在他还是跟金恪就面对面坐在一张桌上,还要一起喝一个口味的气泡水……难道他游隼说话就是不算数,发过的誓也都是放屁?
也可能他是在烦躁……他不知道他要说的那些话要怎么说。
“自己结账, 我不请你。”
“噢。”
半晌。
沉默。
从桌子这头沉默到那头。
服务生把第二杯蓝色气泡水端过来。游隼扭着头看外面四平八直毫无新意的大公路,看大公路旁边种的树,看扔在树底的垃圾。在他余光的余光里,金恪依旧泰然自若地坐着。反正金恪不会尴尬, 谁尴尬金恪也不会尴尬。
就他脸皮最厚。
空气里浮着淡淡的蓝莓苏打水味。
金恪余光里是东张西望的游隼。
正光里是他的西裤膝盖褶儿。
一个屁股着火地四处乱看,一个雷打不动地低着头。
游大少爷忽然福至心灵地发现他们两个这副鸟样不像不熟, 像恨不得对方死了早登极乐的前任见面……放屁, 哪来的前任?
游隼冷不丁地把脑袋掰正了,直勾勾地盯着金恪。
金恪低头的幅度很小,在游隼刚把脑袋掰过来那一刻前就抬了起来。他淡淡地看向游隼。
游隼没头没尾地说:“放弃吧, 咱们两个成不了。”
“噢。”金恪的反应仿佛变慢了。等他慢吞吞地噢完, 又停顿了一刻, 他又慢吞吞地抬眼问;“成什么?”
游隼以为他是在飞机上遭了自己一顿打,耳朵不灵光没听清,抬高音量重复了一遍。“我说,咱们两个, 成不了!”游大少爷心想幸好在国外, 这屁大点儿的小店里就几个纯老外。
“我听得清。”金恪又慢吞吞地停了停。
他说:“我问的是,你说我们两个, 成不了什么?”
“……”怎么还开始装傻了?游隼低下头低气压道:“成不了……一对儿。”
“那朋友算一对儿么?”
“朋友当然也……朋友他妈算得上什么一对儿?金恪, 你觉得我在这等了你四十分钟是为了和你说朋友?”游大少爷没止住扬高音量。
“所以你也认同, ”金恪缓慢地说,“就算我们成不了别的……至少我们现在还是朋友,很好的朋友。对么?”
他一抬头,撞见金恪黑漆漆的眼珠。
他闪躲了一下,别过头。“朋友……我也没说跟你不是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