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分投(32)
至于为什么甄宁不选择直接回答“有”,可能是因为他不想亲口承认,又或者他只是不想回答后面紧跟着的“什么时候动的心”这个问题而已。
阎城枫感到难以置信。
至少在他们还是挚友的少年时期,阎城枫是百分之一百地肯定,甄宁是绝对没有过喜欢的人的。
他这个人平时冰着一张脸,和食堂阿姨都不会多说两句话,除了和自己一起训练之外,他和基地里的其他人根本就没有可以称得上是“亲密”的来往。
难道说……是在他们分别的这三年?
阎城枫猛地抬起眼看向甄宁,甄宁的侧脸沉静,可能是因为酒劲有一些上来了,甄宁的脸颊泛起了一些红,眼底的水光温和莹润。
甄宁当时的离去,是阎城枫至今依旧耿耿于怀的事情。
而他离开的这三年,也是阎城枫不曾知晓也无从了解的三年。阎城枫知道甄宁在美国也许会有新的朋友和新的社交圈,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甄宁竟然会……
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甄宁到美国之后分化成了omega,那这个人……是alpha吗?他会打游戏吗?还是甄宁在美国读书时在学校里遇到的同学?甄宁现在已经回到了KYM,那么他们现在还有联系吗?甄宁现在还对那个人……
阎城枫的大脑一片混沌,呼吸也跟着混乱起来,恍惚间,他听到甄宁轻轻地问:“该我了,对吗?”
坐在他旁边的徐明河也缓了过来,调整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表情,温和地笑了一下:“确实是该你问我了,既然大家都选了真心话,那我就来试一次大冒险吧。”
游戏还在继续,甚至因为甄宁喝了那杯酒之后,大家似乎越玩越开了,只有阎城枫整个人都陷入了梦游一般的状态之中。
徐明河选了一次大冒险,他最后将不同颜色的果酒混在一起,找陶萝喝了一杯交杯酒。许豪也拿出自己的手机,展示了自己列表深不见底的鱼塘。
雷涛被迫爆了自己最近排位最差的一次战绩,0-8-3,被陶萝无情疯狂嘲笑。
最后他铁青着脸闷了好几口酒,酒意上脸,被快要笑岔气的陶萝说像猴屁股。雷涛也忍不住了,和陶萝在沙发上开始双A互掐,其实就是年轻alpha之间的打打闹闹,气氛热闹,徐明河和李峰只能赶紧上去将两人拉开。
甄宁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他坐在人群中,却好像从来不属于这份热闹。
阎城枫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甄宁的脸上。
甄宁的脖颈和耳根有一些红,阎城枫看到他微微蹙眉,站起身,和徐明河低声说了些什么,转头走向了后方的厕所之中。
阎城枫愣了一下,更加心不在焉了。
时间过得很快,又或者说阎城枫整晚思绪都是飘散的,直到他听陶萝大嗓子嚷嚷了一句:“最后一轮咯!就不按照座位顺序来了,随便挑人问了哈!”
阎城枫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就听到陶萝喊了自己的名字:“阎厨房?走神一个晚上,该轮到你了!”
阎城枫:“……”
陶萝脸颊红扑扑的,打了个酒嗝,问:“最近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餐馆吗?”
这算是哪门子的真心话问题?
阎城枫皱眉,他没明白,但他本来也没什么心情玩这种幼稚的游戏,巴不得被问一些好回答的问题。
于是阎城枫随便说了几个餐馆的名字,陶萝“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下一个提问的是许豪。
“我也想提问阎哥,”许豪说,“刚才几个餐馆里,最想吃的是哪个呢?”
阎城枫:“……?”
阎城枫根本没明白这几个人为什么非要和自己过不去,他愣了一下,犹豫着说了一个火锅店的名字。
直到第三个提问的徐明河问了一句:“蛋糕喜欢什么味道的?”
到了这里阎城枫终于反应过来了,这几个人莫名其妙地来这么一轮,其实就是为了来套自己的话。
因为阎城枫的生日就在下周。
那天刚好是他们春季赛的第二轮BO3比赛,面对的是国内另一支强队ZC,这几天忙着训练,阎城枫都快忘了还有生日这件事。
阎城枫揉了揉太阳穴:“你们别整这种自我感动的饭局,我事先声明一下,今年的生日我不打算过了。”
“打住,过不过不是你能说了算的。”陶萝说,“我们早就想好了,假如那天咱们打ZC输了,咱们就伤心地去火锅店给你庆生,赢了呢,咱们就高兴地去火锅店给你庆生。假如三比零,咱们就四宫格;假如二比一,咱们就鸳鸯锅;假如输了,就只能吃清汤锅……”
许豪:“反正天塌下来了你都不可能不吃这顿是吧?”
陶萝掏出手机,“嘿嘿”了一声:“正解!我先把餐厅预订咯……”
陶萝和许豪继续热热闹闹地讨论着饭后要不要再去搞些别的活动,但是阎城枫没有再听,他的思绪一点一点地飘远。
生日啊。
阎城枫今年二十一岁,在他印象之中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日和过得最难受的一个生日,都是和甄宁有关。
最开心的生日是十七岁的生日,那时候他和甄宁还是最好的朋友。
他收到了甄宁送给自己的新键盘,虽然阿江炒菜关门了,但是他和甄宁一起分享了他从家里带来的那一角蛋糕。
蛋糕是很小的一角,上面的奶油裱花也有些塌掉了,被阎城枫小心地切成了两半。
阎城枫两口就吃完了,甄宁用小叉子吃得很慢,一口一口细致地咀嚼着,阎城枫盯着他的腮帮子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调侃:“吃得比基地外面的小猫还慢。”
甄宁抬头安静地瞥了他一眼,阎城枫咳嗽了一声,不敢再说话了。
阎城枫后来也不多嘴了,他一边爱不释手地摩挲着自己的新键盘,一边看着甄宁安静咀嚼蛋糕的脸,他感到特别开心。
开心不仅仅是因为有了新键盘,更因为他觉得再熬一年,他就可以和甄宁一起上场打比赛了。
训练很苦,好在有甄宁和自己一起,他感觉一切都是值得自己等待与憧憬的。
最难过的生日是一年后的十八岁,因为甄宁走了。
那段时间的阎城枫已经开始和首发队里的选手打训练赛了,等到确定之后,他就可以正式上场打自己的第一场比赛。
那是他来KYM之后阵容最豪华的一个生日,是青训队和首发队的所有人陪他一起过的。
他即将成为俱乐部里最年轻的现役选手,被或嫉妒或艳羡的目光包围着,在他的面前摆着一个很大、很圆的蛋糕。
烛火灿烂,阎城枫远远地看向了自己电竞椅旁边的位置,是空着的。
现在阎城枫二十一岁,甄宁回来了。
可是现在的他们又好像彼此离得好远,甄宁分化成了一个omega,他们现在的关系是僵硬且尴尬的,而甄宁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秘密。
阎城枫意识到自己为什么心情会如此烦躁了。
他和甄宁之间曾经的亲密无间,对局之中的默契,那种在生活之中都将对方放在第一位的关系,是无法用“友情”这种普通的二字词语来概括的。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甄宁走后,他灵魂中的一部分好像也跟着一起空掉了,他感到愤怒,怨恨,被抛下的失落,以及对未来一个人要如何走下去的茫然。
但是阎城枫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变,在他的心底,对甄宁是恨也好是怨也罢,甄宁依旧是占据了最大比重的那个人。
然而阎城枫没有想到的是,在两人分别的这几年里,甄宁已经向前走了很多步,他甚至……甚至有过喜欢的人。
而这个人在他心中的分量……甚至可能比以前的自己还要重。
意识到这一点的阎城枫感觉自己的心里空荡荡的,他烦躁得要死,因为突然感觉现在的自己很狼狈。
望着对面的空位,阎城枫站起身,声线沙哑地说:“我也去趟厕所。”
甄宁关上了水龙头,用沾着冷水的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强制用冰冷的水让微醺的酒意下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