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的河(29)
他嘿嘿也笑了笑,得意地吸着鼻子回来继续抱紧李景恪,仿佛已经完全适应,没一会儿便感觉充斥在耳朵里的声音小下来,映入眼帘的是张挂着木牌匾的大门,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池灿扶着李景恪的手臂和车后座跳下车,一落地,前两天才刷洗干净的白鞋子又踩了一脚泥。
不过他那双白运动鞋早就蒙了层灰,池灿软着腿跑到路边草里蹭了蹭,整理好刚刚被刮乱的头发和衣服,心脏随着逐渐恢复正常的跳动速率而沉甸甸静下来。
他自认状态良好地站着等李景恪停好车,李景恪熄了火坐在车上,朝迟来一步的罗杰看了眼,再看向池灿,仰仰下巴说:“裤腿卷起来了。”
池灿原本不信,低头一看,立即惆怅地弯腰大力扯下去裤腿。
李景恪看起来其实有些疲惫,他下车后揽着池灿先一步进了那张门,问道:“下次还敢坐我的车吗?”
跟着往里走了两步,池灿沉默几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紧接着嘀咕道:“还行,有点刺激。”
“下次抓衣服抓松一点,别抱我抱那么紧,会更刺激。”李景恪边给了他一个略带肯定的眼神,边提醒池灿怎么改进行为才能令话语听着更使人信服。
至于那到底是不是肯定,全凭池灿自己领悟。
池灿顿时不说话了,李景恪笑着拿过他一直攥在手里的棒球帽,顺手捏了捏他气呼呼的脸。
被嘲笑后生气的池灿往往坚持不了多久,才被捏两下就忍不住咧嘴,面对李景恪毫无原则。
罗杰今天请客安排聚在老地方之一,是一个朋友自家开的农家乐,吃饭打牌一条龙都有,花卉果园和草坪样样齐全。
今晚也能算得上是他们的同学聚会,有人已经提早来了,从窗口探头出来朝他们打招呼。
罗杰从后面赶上来率先跑进屋子里跟他们打成一片,李景恪领着池灿反而慢悠悠才进去,好在池灿对着人并不怯场,想到有李景恪在给他撑腰,他深知如何做个懂礼貌的好学生,在一圈人眼睛的好奇注视下自我介绍起来:“你们好,我是李景恪的弟弟池灿。”
“李景恪的弟弟怎么姓池呢!”有人哈哈笑着脱口而出。
除此之外,回应无外乎还是颠来倒去那么几句话,打量和玩笑都必不可少。
池灿不知道李景恪听没听腻,反正他已经听腻了,礼貌过后则是闭口不言,看起来还是那么乖巧。
罗杰吃过一次教训,心想劝大家悠着点,看着池灿却愈发觉得有趣。
天色逐渐黑下来,外面的紫罗兰藤架下已经摆上圆桌,藤架上缠着星星点点亮白又粉红的小灯,刻意营造出来的烂漫光晕倒是无人在意,一群人从包房挪出来坐到外面,因为三天两头见过面也无需寒暄,聊的都是刚刚的牌局和插科打诨间的小事。
池灿发现李景恪跟这些人在一起话好像是更少的,但他们很热情,像是终于逮到李景恪有空,叫李景恪等会吃完饭打牌,想见识见识。
然而到了此时,桌上一直都在等人,似乎还有个多么重要的人还没到场。
池灿下午吃了卷粉,肚子不是很饿,他在混着彩色灯光的幽暗光线里瞥了瞥李景恪。
还是熟悉的姿势。李景恪搭着条胳膊靠坐在椅子上,偶尔笑一笑,大多时候背光隐匿在夜色里,看起来面无表情思忖良久,但应该不是心情不好。池灿心想有自己逗李景恪开心呢,他哥怎么会心情不好。
“怎么还没来啊,不是说开车来的吗,程言宁他怎么回回要迟到!”罗杰先忍不住说道。
“他只有跟恪哥一起来的时候能准时,平常不知道谁惯的,你们也没看见说说。”
“毕竟是出国留学过的海龟,大家担待点!”
“你说谁惯的?谁敢说啊!”
那几双眼睛竟然齐刷刷看向李景恪,意味深长。
而李景恪不搭话,这话题就只能过去。
“哥,”池灿蹙着眉没听明白,他坐了一会儿,悄悄凑过去用气声说,“我想去上个厕所。”
李景恪转头看了看,对他说:“厕所在停车那边的林子后面。”
“我怕找不到。”
到了陌生的地方,周围都是陌生人,池灿今天有点想耍赖,做梦般想让李景恪陪他去。
“那你随便找块地撒了。”李景恪说。
“可以吗?“池灿也看了一圈,没灯的地方树木丛生荒郊野岭似的,他有点当真了,或许可以当给地施肥。
“就是院里养了狼狗,等会突然窜出来咬掉你的小鸡鸡就不好了。”李景恪低笑两声,煞有介事地好心提醒。
池灿闻言脸色一僵,没反驳就气冲冲跑走,自己找厕所去了。
那边厕所周围是成片的果园和田地,路上黑影幢幢,寂静得能听见虫鸣和一旁水池里的水滴声,池灿提心吊胆撒完尿,想起李景恪的话心中略有羞涩和不忿。
他洗了手往回走,听见里头人语笑声连连,紧接着院子外也传来轮胎碾过地面石子粒的声音。
池灿越过灌木丛看见一辆车型流畅漂亮的银灰色轿车不紧不慢驶进院门里的停车坪,有人从车上下来。
那就是程言宁了。
池灿隔着一段距离走在后面,看不清程言宁的正脸,直到程言宁走到藤架下跟他们赔罪,然后径直走向李景恪的座位边坐下——他坐了池灿刚刚的位置。程言宁是亮眼的,他对李景恪笑了笑,在一片起哄声中握住李景恪的手臂,李景恪没有动作。
程言宁又凑近过去对李景恪说了什么,抬手似乎碰了一下李景恪的额角,嘴唇离李景恪的脸侧是那么近。
他跟李景恪的关系非比寻常,这个认知让池灿骤然胸口发闷。
池灿抬腿走了过去,暴露在光线下然后站停在不远处,因为不知道自己该坐哪里去。李景恪抬眼看见了他,停顿片刻,招手对他说过来。
“这就是你那个弟弟?”
程言宁的一只手仍然握着李景恪的左手胳膊,池灿站在原地,把一切看得很清楚。
第23章 我没有怪癖
池灿站着不动的时间里,李景恪一直在看着他,带着些许了然于心的宽容和玩味。
在与池灿相处近半年之后,在日复一日避免不了的麻烦里,李景恪的耐心似乎变多了一点。又或许为不打扰众人兴致,因此容忍弟弟因为座位被占而生出的小性子并不是件难事。
这期间有人注意到了池灿,罗杰拉开旁边一张空缺的座位朝他招手。
不过在李景恪让人帮忙换了个座位后,池灿最终走过去坐在了李景恪左边的位置。
程言宁一来,桌上的菜陆陆续续很快就上齐了。
池灿用余光往他原本的座位那边瞟了瞟——程言宁搬动过椅子,和李景恪坐得是那么近。
他捏着筷子也把椅子搬了两下,整顿饭只伸手夹摆到面前的菜塞进嘴里,金灿灿油汪汪的煎土豆大饼和砂锅里的黄焖鸡香气扑鼻,可他品尝不太出格外的美味了。
饭后李景恪直接被他们叫去包间麻将室打牌,池灿坐立难安,没有着落地站起身想跟过去,手上重新拿着刚刚李景恪递给他的棒球帽。
一旁苦口婆心替大伙攒好局的罗杰叼着烟走出来,看见池灿要进去连忙把人拦住,又拉了张椅子一坐:“小小年纪看什么打牌,就在外面玩!等李景恪打牌赚了钱回来,让他带你回去吃宵夜。”
“我为什么不能进去?”池灿迫于形势没法离开,仍然问道,“我哥没说不行。”
“能不能懂点儿事小屁孩,”罗杰喷了口烟,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别去打扰你哥哥的好事,要不是有你,指不定他俩早成了。”
“什么好事?”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罗杰打算让他见识见识人性险恶,笑嘻嘻问。
池灿看着包间外那扇倒映着夜色的玻璃窗,心里挣扎一番,开口道:“罗杰哥,”他看起来颇为无辜,“你也不想我闯进去坏我哥好事吧。”
“啧,威胁我?你哥到底教没教你点好的,”罗杰敲着烟灰,“想必该知道的也知道咯,刚刚坐你哥旁边的人看没看见?那是你……怎么说,现在还算你哥前任,但看那暧昧劲儿,估计很快就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