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物(10)
女孩走了,她爹地却没走。
关正英听到隔壁房门关上的声音,才真正往门框里迈一步,进入了房间。
江去雁看着他背过身,将房门轻轻一合,“啪”,关上了。
第7章 关正英不会来救他了
只有他们俩了。
关正英向他走来,皮鞋一下又一下的脚步声,像是踩在江去雁的心上。他在床前坐下,紧皱着的眉头微微一松,先呼出一口长气,然后抬手试探性地落在江去雁的手背。指节轻轻扶了扶插着输液针
的那块地方,被胶封的皮肤上一阵温暖的痒意。
江去雁要开口,他受不了如此逼仄的沉默。
关正英突然翻过他的手用力握住,握得江去雁十指发疼:“还好,你没事。还好。”
好似咬牙切齿被逼出的这么一句话。
江去雁刚刚被小女孩弄得发酸的鼻头更酸涨了。
“是我不好,”关正英沉痛地道歉:“怪我,我说过上次是最后一次,我没做到。”
江去雁抽了抽鼻子,眼眶一热。
富正刚成立模特部的时候,是个多事之秋。
太平山下不太平,香堂被砸,多间牌馆接连遭到了查封,差佬甚至找到了富正的前台来扣人。最紧张的时候关正英的贴身秘书都被带走问话,人是在早上上班的时候直接失踪的,整整两天仿佛人间蒸发,最后是关正英直接拎着一袋子美金去了警务处才把人捞出来。
转型之路不是那么好走的,翻过了一座山还是一座山,淌过了一条河又是一条河,魑魅魁魉接踵而来-不希望关家走到台面上的,除了昔日的仇家对手,还有与各大社团帮派有着千丝万缕勾连的警务处。这些贪腐成性的警员常年拿着关家的“供养”存活,如果关家的生意合法了,自然不再需要警务处的掩护帮衬,警员们就会失去一份丰厚收入,换了谁都不甘心。
为了避免麻烦,林至芳和儿子一早被关正英送去加拿大“度假”。关雪心还不足一岁,被养在奶妈那里,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包括几位重要董事和公司的高管也陆续离港避风头。江去雁每天到公司上班的感受就是,眼见着人一天比一天少。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秋,那天江去雁加了一会儿班,从公司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罗家君约他去牛杂巷吃宵夜,刚走到巷子口路边一辆警车停下,出来两个穿制服的警员。
“江生,请和我们走一趟吧。”连警察证都没出示,但气势不容置喙。
江去雁谨慎地环顾四周,小破巷子幽暗人少,无处呼救,里头还是个死胡同,他跑不掉的,拒捕才有可能惹上更大麻烦。
他做了个深呼吸,眼角余光已经看到了走进巷口的罗家君:“阿Sir, 我朋友和我约了吃宵夜,我和他打个招呼,免得他不知道我去了哪里。”
警员哪里由得他胡来,蛮横地把他押上车,他还奋力挥手高呼罗家君:“阿君!我有事先走!这两天你别来找我,我会再联系你的!”
警车直接去警务处,审讯室门一关,江去雁被拷在了塑料椅子上。
来问话的两个警察肩膀上的肩章不一样,一个是只有警号的警员,另外一个职位更高,可能是警司。
那警员毫不掩饰眼里的鄙夷:“你就是关正英那条契弟?”他轻浮地吹了声口哨,“现在有钱人已经不兴玩女人了?靓是几靓,果然麻豆是不一样。”
江去雁心惊胆战地闭着嘴巴,不敢反驳。
旁边的警司调侃:“你不如试一下?人家专业的,比你老婆肯定爽啦。II
“死基佬!”警员一脸恶心,像是沾上了不吉利的东西:“喂,你有没有艾滋病的?”
江去雁快速摇头,一开口还是泄漏了害怕的情绪:“你们......你们抓我没有用,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我没有价值的。有料的人都被关正英送去国外了。我只是个小人物而已,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有没有价值不是你话事,”警员像是被他的恐惧取悦了,“姓关的每个月给你多少零用?”
江去雁的脑袋飞快地运转:“他不给我钱的。”
“那你的收入怎么来的?”
“我在富正有职位,公司每个月给我开3000人工。”
“都不少啦。”这个工资在当时算是平均水平。警员又问,“你们公司那些model是不是都要和老板上床才能拍封面出通告?”
这明显就是侮辱人了。
江去雁知道他们是想抓富正的把柄:“我们......我们公司所有手续合法合规,雇员都是通过正常招聘渠道录取,每一个面试过程都有文书记录,其他的细节我也不清楚,如果有问题,你们可以去向人力资源部询问和取证。”
警员听得一愣,警司哈哈大笑。这笑声回荡在封闭的询问室,只是把江去雁拖进更深的恐惧里。
“伶牙俐齿,不怪关正英喜欢你。”警员一边走近他一边说着些夸奖的话。
到了跟前,他突然变脸,抽出警棍就向着江去雁的背扫过来!
江去雁毫无防备被一棍子打翻在地上,摔得灰头土脸,他的手还拷着椅子腿,拉扯间手腕被刮下一层皮,背上剧痛,他也不敢吭声叫疼,咬紧牙关努力护着脑袋。警员一杆警棍挥得虎虎生风,接连抽打出十几下,棍棒击中骨头的闷响一下比一下沉,这样打出来皮肉伤不多,外表是看不出来的,但伤的都是内在,骨头、内脏无一能幸免。
“我不要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警员一把揪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我要知道,关正英开公司的这些钱都是哪里来的、他还有哪些秘密银行账户、牌馆是怎么把钱转过去的?”
江去雁哗地一口血吐出来,喘气都喘不上来,嘴里都是甜腥的味道。
警员被他弄得一手的血:“你最好是早点说出来,免得受太多罪。”他狞笑两声,“上次抓他的贴身秘书,他筹了两天的钱才过来,你估计一下这次他要筹多久的钱?”
“我......我不知道......”江去雁疼得抽搐,两眼翻白神散,血和眼泪糊满了整张脸,“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警员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再次把他打翻,用鞋踩他的脸:“这么靓的一张脸要是毁了,他可能就不喜欢你了哦。”他威胁道,“到时候连出钱捞你出去他都不愿意,我可以把你送去惩教所*,里面有很多很饥渴的男人,他们可不介意是男是女......”
后面的话江去雁其实听不到多少,他两只耳朵嗡嗡地鸣叫,脑袋里一时间都是空的。
关正英会来救他吗?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对于关正英来说,他其实可有可无。没有他,公司还有大把的模特帮助运营;大太太虽然信任他,让他有机会当个双面间谍,但是换一个人来也不是不可以。
关正英愿意捞他的贴身秘书是因为秘书跟了他多年,出生入死、忠心耿耿,已经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但江去雁呢?他才进关家多久?他有什么资格被关正英划为自己人?
就算弃了他一个,也不会给关正英造成多大损失的。
“我不知道。”江去雁闭上了眼,他说话的声音已经是不稳的了,“你再问我多少次,我都只有这一句可以答你。”
那警员叱骂了一句“死牛一边颈”*,把他踢到墙角里又是一阵拳脚相加。接下来的殴打持续了有半个小时,江去雁勉强护住了自己的脑袋,但是背上和腹部都遭到了持续的抽击,这中间他可能还吐了,也可能没有,他不记得了,到最后连怎么昏过去的都不知道。
等他昏过去之后,警员又用冷水把他浇醒,以强光刺激他的眼睛不让他睡着,再用湿布盖在他的脸上让他体验室息感,等他快要昏死的时候,又把湿布抽掉,就这样来来回回地反复折磨,江去雁长这么大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多惨无人道的私刑。
他进警务处的时候大概是晚上十点半,整场酷刑一直进行到后半夜,后来他彻底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身体和脑袋都已经被逼迫到了极限。可能是快要天亮的时候,也可能离早上还有很长时间,总算熬到那两个畜生累了、想休息了,刑讯才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