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霄不知长(146)
良寒摇摇头,有些心灰意冷地松开他的手,小声说:“抱歉,吓到你了。”
路霄摇头,不,他没有吓到他,路霄小声地问他:“你这么不想去我家吗?”
两个人就站在小路的正中间,良寒弯着腰抬头看他,轻声反问:“你还想让我去你家吗?”
路霄认真地点头。
路霄身上有种非常干脆果决的行动力,他不在意他人的目光,敢爱敢恨,激烈极致,可良寒知道养个他这么大的男孩五年的分量,这是大恩情,是很大很大的事情,就是因为知道,良寒才从来没有奢求过谁,因为求到谁都是在难为别人。良寒今天很震动,不是因为路霄来了,而是路霄拽着他父母一起来了,这个小孩啊到底想清楚没有呢?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太小了,不懂世事的艰难复杂,做起事来才这么果决,这么有担当。
良寒伸手摸了摸路霄的脸,眉头紧锁:“可你有没有想过呢,你才十六岁,你将来很可能会喜欢上别的什么人,没有我,你还可以有别人。”
良寒的手好冰冷,路霄轻轻缩了缩鼻子,困惑地说:“可我现在没有想别人,将来的事我也不知道。”
良寒换了个说法:“那你想没想过我可能会喜欢别人呢?很多年后我移情别恋,喜欢上别的男生了,对不起你了。”
路霄斩钉截铁地说:“那我也认了。”
路霄看着良寒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后悔对任何人好,哪怕将来证明我看走眼了,我也认了。”
他们不是在轻飘飘地说喜欢,他们在做一个比喜欢重太多的承诺,路霄义无反顾地要和良寒关系绑定,不强求他未来任何的回报补偿,用一双执迷不悟、绝不后退的眼睛。
良寒看着他,心口酸软成一片,心想我爱的人,在看我泥泞里打滚满身狼狈的时候,朝我伸出了手。
良寒声音沙哑,要清清喉咙才能说话,他轻声问:“不是说在改阁楼的书房吗?有照片吗?我看看改成什么样子了?”
路霄眼中旋即露出惊喜,立刻掏出手机给他看,踊跃地给他介绍要怎么布局,要怎么选什么样的床,那间书房只有一个斜坡的窗户,一半的位置都需要良寒低头,弄成卧室其实有点施展不开,但路霄兴致勃勃,要在有限条件下帮他弄出阁楼房的效果,良寒安静地听着路霄滔滔不绝,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路霄的脸上,他表情快乐而舒展。
良寒不由自主地笑起来,轻轻在心里对他说:霄霄,我不会让你看走眼的。
山居的夜晚极其安静,小院里路家父母在和良寒的外公煮酒小酌,良寒和路霄偷偷跑回来,没有去主院,而是偷偷去了不起眼的小院子里去亲热。路霄和良寒已经有一个多没在一起做了,两个人从徐娇的别墅回来的路上就在躁动,良寒的手避着司机的视野在路霄下面偷偷地摸,路霄下了车就往良寒身上搂,两个人跌跌撞撞地避着人往没人的地方去,良寒选的屋子很隐蔽,狭小的廊道,深邃的屋身,东折西拐的木板竖立着让空间有些局促,但也莫名地让他俩感觉到安全。
两个人在没进屋之前就在亲,因为确定了不会有人过来,良寒放肆地在路霄身上点火,路霄背靠着墙板仰着头和良寒接吻,两条腿夹着良寒的左手用力地蹭,两个人动情得不得了,情绪浓烈得好像可以将两颊化开。
路霄完全不记得他俩是怎么开始怎么结束的,他们过夜的屋子里并不是很大,但是用具齐全,床是陈设淡雅的榻榻米,身下的被褥的质感还是夏日麻纱的席巾,摸起来是粗麻和格纹布的感觉,进屋之后他俩只记得要给彼此脱衣服了,急得甚至上衣都没有脱完,两个人太久没做了,一个比一个想得发疯,但又因为太急路霄做到一半就疼得受不了,腿绞在一起,还没开始换姿势就在大哭。
路霄哭得发疯,良寒躁动得也有点受不住,某种程度上他更想路霄,只是他不说而已,中途因为路霄太难受了两个人只能先停一会儿,良寒抱着人反复地和路霄接吻,抚着他汗湿的头发轻声安抚,天本来就冷,他们做到浑身热气腾腾,一边等一边再脱衣服,掀被褥,等再次重新开始的时候路霄的声音已经变调了,两个人连接的地方又湿又滑,动情的呻吟声又急又密……
感谢老天爷于性爱上对他俩的慷慨赠与,他俩每次的性爱体验都很完美,两个人都能酣畅淋漓如痴如醉,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终于结束了,俩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良寒给路霄盖上被去浴室放水,路霄睡得迷迷糊糊,等到良寒再回来,打横抱着他去洗澡。良寒外公这边的小院很有野趣,连浴室也是,东西不说有多贵重,但是所有的用具都透着一股民间的平和却强厚的美学力量,木头浴盆很大,纹理经过时间的抛光呈现出迷人的温厚的润泽,水龙头打开直接出的是温泉水,良寒抱着路霄给他洗澡,亲吻一个一个落在他的后背上……
路霄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他睡在榻榻米上,身上除了夏日的被褥还有良寒的外衣,昨天路霄太急色,根本没有仔细看这个屋子,开了一角的窗户才发现外面就是山景,正对着外面的树,树冠至少是一甲子的蓊郁,空气自然而然地飘散来的是竹木林间濡湿的清冽的味道。
下雪了。
雪亮的光透过窗棂,葱茏的百山在雪下绿得更加清爽昂然。良寒不知道什么已经醒了,坐在窗边撑着小桌,目光落在外面,路霄睡醒的第一眼就是这幅场景,这个男生那么的冷冽俊美,穿着白色的衬衫坐在床边,比外面的雪更胜疏寒,听到他醒了的声音,忽然侧了侧头,那一眼,清冷的,碾冰碎雪的,冷寂矜贵。
路霄埋怨道:“你怎么醒的那么早啊,过来再陪我睡一会儿。”
良寒愣了一下,那身上那点冷寂立刻褪掉了,好像一只心高气傲的大猫受到了召唤便乖乖地过来了,掀开被褥把自己塞进来。
你那么多年恨了那么多的人,但只要找到了一个人治愈了你,你便原谅了所有的东西。
路霄抱着他闭着眼睛说话,说爹妈不让他俩成年前做这个,你说老两口会不会找过来啊,还有问住在这儿白天有什么好玩的消遣吗?良寒安静地听,然后安静地回答他,路霄能感觉到寒哥跟自己过完夜踌躇的面容舒展了不少,好像终于不再紧绷了。良寒跟路霄实话实说,说自己前一个月每天都睡不着,他很害怕,要累到极限才能睡一会儿,几个小时后又会被噩梦吓醒,每天醒来都是一身的冷汗,路霄听了一会儿,说你家的事情很大,我其实也不能帮你立刻解决问题的。时间之所以存在的意义就是任何事都不可能立刻实现啊。
良寒点头,说我知道,但我感觉安心了不少。
良寒曾以为自己可以抗下很多事情,真正遇到的时候他才知道他不行,自己一个人难以抗住那么大的事,良寒也知道路霄给不了实际的解决问题的方法,但是只是陪着他,只是睡在他身边,就可以给他非常强劲的精神支持。
路家在莫干山住了四天,这四天路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无所事事,良寒白天带着路霄爬山,在小院的时候便教教他烧炭,焙茶,插花,做大锅饭,晚上的时候,两个人有时山堂夜坐煮酒喝,有时和大人们一起看雪景,那些日子,路霄第一次感觉到身心安静,空灵澄澈。
因为数竞的好成绩,他们住了四天后学校通知他们要去冬令营参加培训考试,良寒至此和路霄回到S市,又奔波着去参加冬令营,整个寒假匆匆忙忙,冬令营结业之后路家夫妻完美错过了良寒的生日,良寒回到路霄家,紧接着又是良景天案的上诉进展,法院驳回申诉,良寒再亲自去爷爷奶奶家传递这个消息,路霄陪着他又是好整天的折腾,眼见着一群不认识七大姑八大姨的哭号求情。
良寒是冬季最后一个节气出生的:大寒,天气寒冷到极致的节气,但过了大寒就是春天。良寒从奶奶家回来,路闻烨让他将手机关机,紧接着带着一家四口去环球玩了三天,算是给良寒补过十八岁生日。
良寒的人生还未完全展开,命运已经给他安排了这样一桩又一桩的考验,没有人知道老天到底想让这个男生未来成就什么,但这份命运的成人礼虽然狼狈,坎坷和历练也的确是一个少年走向成熟的极有必要的一环,路闻烨和安馨作为他暂时的监护人,也只能静观其变,等看未来的缘分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