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酒不吃(65)
一开始,他以为贺兰牧可能是出去买东西了,就守在门口等,在门口等贺兰牧这件事情他已经很习惯了,但等了一个多小时后之后,已经到了午饭时间,还没等来贺兰牧的人影,祝宗宁就有点心慌了。
那一瞬间他脑袋里涌现出无数种可能,一会儿怀疑贺兰牧是不是去找玫瑰花精了,一会儿又担心贺兰牧和上次一样不告而别了,又或者被他骚扰烦了,搬家了?
每一种猜测都不是他能接受的结果,祝宗宁顿时就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来想给贺兰牧发消息。
两个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贺兰牧那一句“不介意”上,后来祝宗宁没再给贺兰牧发过消息。
这次不是因为赌气,祝宗宁是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祝宗宁目光在那条消息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拨通了给贺兰牧的语音通话。
他其实没想着贺兰牧能立即就接,毕竟在赵虔提醒了他之前那些事情之后,祝宗宁就不敢抱贺兰牧还会原谅他的希望了。
但意料之外,贺兰牧竟然接了。
不过电话那头并不是贺兰牧的声音,是一个很爽朗的中年女性的声音:“喂?找小牧吗?”
“我……”祝宗宁卡了一下,大脑飞速运转差点把CPU烧干了,才接上了话茬,“阿,阿姨好,我是牧哥的……朋友。”
“诶,你好你好。他在厨房弄菜 呢,手机放在外面,你稍等啊。”
祝宗宁手指紧紧抓着大衣的一侧腰带,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听着电话那头窸窸窣窣的动静,而后他听见贺兰牧妈妈说了声“接电话去”,再接着电话那头安静下来,他听见了熟悉那个声音:“喂?找我?”
“嗯。”话一出口,祝宗宁就发觉自己声音发干发涩,是紧张到极致导致的声音失真,他咽了咽,才又说,“牧哥,我在你家门口,我有话跟你说。”
过完小年,贺兰牧就搬到他父母这套小别墅这边住了。
二楼给他留了间卧室,年中的时候他还跟他爸妈夸下海口,说自己有对象了,今年过年要跟对象一起过,家里留出来的小房间没有用武之地。
贺兰牧抱着晾晒好的被子往床上铺,一边摇头叹了口气。
牛皮吹大了啊。
现在贺兰牧就坐在这间他曾扬言没有用武之地的小房间里,对着手机那头那个他曾经以为会一起过年的人问:“你又跑去我那干什么?”
“来道歉的。”祝宗宁站在阴冷的楼梯间,能听见说话时候楼道里的回音,更显得空旷,他态度诚恳地实话实说,“牧哥,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很多事情,想跟你道歉,对不起。”
关于道歉的这个话题,在祝宗宁最一开始想要求和的时候就提起过,但很显然,那个时候祝宗宁根本不知道他因为什么生气。
贺兰牧盯着自己面前的白墙,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什么歉?”
“我以前……老是乱来,对你不好。”祝宗宁很难把自己对贺兰牧做过的事情再复述一遍,笼统地含糊概括,“不尊重你,还让我那些朋友也低看你。”
贺兰牧又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到窗台边上,把房间的窗户打开了。
冬日里的寒风呼呼地灌进来,吹得他一瞬间闭了下气。
但贺兰牧像是觉察不到冷,穿着单薄的睡衣,就立在这样的冬风里点了一根烟,然后问祝宗宁:“你怎么忽然想起来说这个。”
其实他开个窗户点根烟不过几秒,可这几秒对祝宗宁来说相当漫长,他道完歉之后就变得更没有底气了,生怕贺兰牧直接就挂了电话。
可好在贺兰牧没挂电话,声音听上去也很平静,没有动怒的意思。
祝宗宁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虽然很难开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坦白:“我发烧出院了,今天赵虔来看我,提到了你……还有以前的事情。牧哥,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了,我以前那些做法,确实很混蛋。”
贺兰牧很深地吸了口烟,吐出来的烟雾让他眼前视线有点模糊,远处的楼和近处的树都隐在雾气里。
但很快,他把剩下的半截烟头在阳台的砖上碾灭了,而后一关窗户,屋子里呼啸的风声顿时消失,他对着手机那头的祝宗宁轻笑了声:“宁宁,你做的那些事,可不只是混蛋俩字这么简单。”
祝宗宁被这熟悉的亲昵称呼喊得心口一疼,鼻子一酸,小声说:“我错了。”
贺兰牧又说:“是,我那会儿喜欢你喜欢得要命,你要星星要月亮我都恨不得去给你摘。但也就是我啊,祝宗宁,换一个人来,但凡他比我要脸一点,没我那么犯贱,都等不到你把人糟践到那个地步才离开。”
祝宗宁垂着脑袋,手指不自觉抠着身侧墙壁上的白灰,一个字儿也反驳不出来。
贺兰牧心大,看得开,可其实他也骄傲得很。
玩散打,搞户外冒险,在这些领域里面贺兰牧其实都是佼佼者,是那种如果落草为寇,也是寇匪头头的那种人物。
但就是因为喜欢了祝宗宁,他别说得到半点真心,那点儿在乎都被当成取悦娱乐的玩意被人奚落嘲笑。
以前那些事儿已经是既定事实,祝宗宁无法否认、无法抹除,除了道歉就只能尽力修补,身侧的白灰都快被他抠没了,祝宗宁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低声说:“我不要星星,也不要月亮,牧哥,我只想要你。”
“我没想糟践你,真的没想,我就是……就是不高兴他们都觊觎你,你跟着我出去玩,好些人眼睛都黏在你身上了,我就想证明给他们看,你只爱我,我其实是……在吃醋的。”祝宗宁越说越没有底气,感觉自己越描越黑了,不敢再多说话了,只是小声地重复,“对不起,牧哥,对不起。”
但良久没听见贺兰牧的声音。
祝宗宁心里一紧,赶紧把电话从耳朵边拿开一点看了看,还好界面仍旧显示“通话中”,贺兰牧并没有把他电话挂断。
“牧哥。”祝宗宁又试探着喊了贺兰牧一声,“我……你能再给我一次……”
“祝宗宁。”但他话没说完,“机会”两个字没能出口,良久没出声的贺兰牧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我接受你的道歉,原谅你了。”
祝宗宁后半截话被拦了回去,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就……接受了?贺兰牧……不生气了?原谅他了?!
之前在医院做过的那个梦让他有点不敢相信这样轻易的言和,祝宗宁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的,没做梦,但忽如其来的惊喜让他大脑与嘴巴连接的那根神经暂时短路,一瞬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他不说话,贺兰牧就接着说了下去:“没别的事了吧?那我挂了,最近我也不回去,你别在我那守着了。”
“别——”祝宗宁心里激灵一下,从狂喜中清醒一些,语无伦次地喊贺兰牧,“别挂电话,有事,等一下,牧哥,你别挂电话。”
他怕贺兰牧真的就这么挂了,几乎是没有停顿地喊出来:“我想见你,我能去找你吗?”
贺兰牧反问他:“我在我爸妈这,你说呢?”
那就是不行的意思,祝宗宁饱胀的兴奋中又生出来了一丝失落,他知道自己有点得寸进尺,这样是不对的,可是忍不住,他太想贺兰牧了,轻声追问:“那明天可以吗?我们好多天没见了,我真的好想你。”
“祝宗宁。”贺兰牧的声音并没有如祝宗宁期许的那样温和下来,仍旧冷淡得像刺骨的冬风,“我说的是我原谅你了,是告诉你以后都不需要这样低三下四的来跟我道歉了,不是接受你的意思,明白吗?”
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祝宗宁一颗心刚坐上希望的热气球缓缓飘起,尚未飘上半空,就被这一盆冷水硬生生浇灭了热气,直坠而下。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