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出逃手札(113)
秦洲晏回过神,看向门口,下意识的食指竖起,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秦曼蓁无声做口型道:“时间到了。”
见对方把视频关了,她才戏谑道:“这么喜欢啊?”
秦洲晏站起身来,和她一起朝着外面走,认真道:“很喜欢。”
这么多年,秦曼蓁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有些新奇的多看了他两眼。
然后叹道:“可惜了,这次应该带回家来的。”
秦洲晏垂头笑了下,没有说话。
聚会上都是关系很好的亲人,再加上闹腾的人不少,所以氛围特别好。
不远处一群年轻人正在做游戏,然后嬉闹间猛然爆发一阵热烈的笑声,极具感染力。
秦洲晏坐在角落的沙发里,没忍住也笑了。
然后他想到了秦曼蓁说的话,突然就特别想把林郗淮带回家。
以伴侣的身份和他一起参与家庭聚会。
这里的氛围林郗淮会喜欢的。
林郗淮的鼻子缓了过来,已经不那么疼了。
听到秦洲晏的话,他有些犹豫道:“我考虑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要勉强。”秦洲晏温声道,“你自己的意愿非常重要,不用考虑我的想法。”
林郗淮扬起头亲了他一下:“嗯。”
林郗淮继续道:“还有,我准备找覃卓承出来见一面。”
秦洲晏:“……”
他抬头深深地看了林郗淮一眼。
林郗淮没忍住笑:“有些事总得解决啊。”
因为之前说过,和覃卓承的事他和秦洲晏一起来,所以自从回北市后他就没想着单独去见对方。
现在秦洲晏也回来了,林郗淮就觉得可以开始处理了。
而且刚刚秦洲晏说想带他去见家里人,不知道为什么,他真的有种迈入新生活的感觉。
于是想与过往彻底了断的心就愈发迫切。
“所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秦洲晏问他:“你们在哪里见面?”
林郗淮早就想好了,答道:“我想约明天,在禾心艺术馆。”
虽然……但是秦洲晏还是没忍住说一句:“哟,一起去看展啊。”
“……”林郗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好吧。”秦洲晏没再揪着这个不放,他知道林郗淮为什么要去那里。
他轻声道:“明天我送你去,快结束了给我发消息,我去接你。”
“不和我一起吗?”
秦洲晏摇摇头,有些事他们得单独谈谈,他要给林郗淮自己的空间。
而且他还真的不至于把覃卓承放在眼里。
林郗淮笑着把覃卓承的手机号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给对方发了信息。
那边回应得很快。
林郗淮没再理会,伸手碰了碰身边人的脸,无声的安抚了下。
北市的秋天是旱季,降水少,空气干燥。
连日来都是带点燥热的晴朗天气,展馆内倒是阴凉很多。
覃卓承说不清自己收到林郗淮的消息时是怎样的心情,他对这人的情感总是很复杂。
像是裹成一团的线。
他自己扯不清,找不到源头,也没有一剪刀下去的勇气。
或许是期待占了上风,所以他来得很早。
只是没想到一进去的时候,林郗淮已经在里面了。
禾心艺术馆不在市中心,在稍偏远的郊区。
但周围有自然景区,再加上禾心艺术馆本就是北市的一个特色,所以有游客来往,并不会显得荒凉。
正因为不是像市区里那般都是高楼大厦,这里的视野开阔,所以禾心艺术馆的模样也能给予更大的创作空间,造就了它现在的别具一格。
外观上,是少有会在建筑上体现的曲线顶造型。
今天的人不是很多,覃卓承一进去就看到正站在明净主厅里的林郗淮。
前天太过于仓惶,以致他没能好好的看一下对方,现在倒是有了机会。
今天林郗淮穿了一件宽松的休闲白衬衫,袖口挽了几折,下摆松松的掖进米色阔腿西裤里,白色板鞋。
一如既往的简单干净风格,在大多数场合都能显得礼貌得体。
一手自然垂下,随意的拎着外套,另一手插兜,姿态松弛的站在一幅画前。
身形清瘦又高挑,引得路过的人频频回头看他。
似乎是感受到了侧边的目光,林郗淮扭头就对上了覃卓承的眸子。
毋庸置疑,覃卓承是拥有着一副好皮相的,只是现在似乎瘦了很多,整个人看上去很疲惫。
林郗淮神色淡淡道:“来了。”
“怎么来这么早?”
林郗淮再次看着眼前的画:“因为这是禾心。”
覃卓承一顿,他知道对方的意思,
来得早是因为这里是禾心,不是等他。
覃卓承知道,对方一直都很喜欢禾心。
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来到这里,曾经是朋友的时候共同来参观过。
也曾一起看过眼前的这幅画。
名字很简单,就叫《洞》。
林郗淮看着眼前的黑白画,像是一个人正站在洞前。
之所以有名,是因为画家巧妙的利用阴影创造出视觉错觉,引起广泛讨论。
这人是正朝着洞里走,还是远离?
当初林郗淮看到的是远离,覃卓承却是靠近。
现在,林郗淮看着,仍觉得是远离。
他想,他们一开始就不是共路人。
林郗淮无所谓的笑了笑,然后转身:“走吧,我们去二楼。”
想欣赏艺术作品的话,到时候和秦洲晏来,没必要和覃卓承在这里浪费情绪。
覃卓承却陡然楞在原地,林郗淮穿着的休闲衬衫领口微敞。
他看到对方修长的侧颈上贴着一个创可贴,可周围仍有些细小的痕迹。
现在的气温并不低,穿高领会有些热,但又不可能满脖子的贴创可贴。
于是那些痕迹就这么在白皙的底色上明晃晃的彰显。
都是成年人,没什么不懂的。
几乎是瞬间,他就感受到了心脏处传来的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像是打碎的瓷器,碎渣扎进了血肉里。
让他甚至觉得周围的空气都稀薄了起来,有些难以直起身子。
林郗淮却直直的越过他,朝着楼梯口走去。
覃卓承努力维持着体面,沉默的跟着他,晌久才哑声开口道:“你今天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林郗淮指了指楼梯上方的顶:“看看那里。”
覃卓承仰头看去,是艺术馆的特色之一,上面开着玻璃顶窗。
馆外栽种着高大的树木,树枝斜过来,金黄的树叶盖在窗上随着风轻微晃动。
阳光透过叶子在以白为底色的艺术馆内落下一片光影。
“我记得你说过,这里能看到四季。”
林郗淮只是很平静的浅浅上扬唇角:“对,我跟你介绍过禾心艺术馆,我说我很喜欢。”
两人最终上到二楼,这一层都是知名的摄影作品。
迈上最后一层阶梯,最中间迎面而来的一副作品,名为《一枝》。
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覃卓承开口道:“你还仔细介绍过它,说当初禾心艺术馆的建造获奖后,有一位摄影师过来参观,透过那扇顶窗捕捉到的一枝玉兰花开,然后这幅作品也让那位摄影师获得了属于她的荣誉。”
覃卓承其实对这些东西不是很了解,他当时问道:“这种静景,不是谁都可以拍到吗?”
林郗淮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认真解释道:
“因为不是谁都能完美的结合技巧和艺术,角度、光影、色彩、渲染、虚实、细节都是独一无二。”
“以那些为基底,照片中呈现出的意象也是独一无二,不是每枝玉兰都在试图破窗。”
这一刻,林郗淮也想起了自己当年说过的话。
覃卓承微低的声音还在耳边响着:“你曾经有很仔细的介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