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下恋情(3)
听到这样略带轻视的称呼,夏赊雨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很快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没打算离开。
“生意场外有很多解决问题的方式,但生意场内,总是可以靠钱解决的,无非是够不够令人满意。”夏赊雨湿润的嘴唇开开合合,目光沉稳地和他对视,“我是个俗人,傅老师,我觉得还有的谈。”
这番话倒有意思,傅苔岑挑眉,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有的谈?”
他短暂停顿了下:“那十五点,你做不做?”
做不做。做什么?
夏赊雨觉得这三个字听上去语气轻佻,大概是氛围原因,搞得有点暧昧。甚至减淡了这个离谱的版税数带来的冲击。
十五?别开玩笑了。
还不如直接拒绝,开出这个数跟羞辱也没什么差别。他就是故意表态,是你绘风给不起,不是我傅苔岑不跟你谈。
夏赊雨无可奈何地深吸一口气:“傅老师,我敢说,没有哪一家可以给到这个数。”
对于这一回答,傅苔岑似乎早有预料,他架起腿,举起空杯笑着示意,显然是无意再谈:“那就没办法了,夏经理。”
谈判到此戛然而止,或许是刚刚那口酒喝得过猛,从胸腔到喉咙都火辣辣的,令夏赊雨感到气闷且头晕,他本该愤懑地当即离开,可见面的机会来之不易,他又不甘心轻易放弃。
正犹豫要不要再争取一下,包房门突然打开,两个男人跟在一个端托盘的酒保后面一并走进来。一开始没瞧见多了个夏赊雨,只直直朝傅苔岑走去。
“傅老师,我们又去要了瓶好酒,还给你点了杯特调,叫什么……”
话到这里就忘了,另一个打发蜡的男人大笑起来,接话奉承道:“这杯叫妙笔生花,你看,是不是就该你喝?”
夏赊雨被两个人挤得难受,干脆让位,挪到沙发最外边去。只见傅苔岑不置可否,似乎与两人并不亲密,但仍然礼貌接过酒,缓缓地转了下杯。
暗紫色的酒液旋转,电光火石之间,夏赊雨想起刚刚在台阶上撞见的,好像正是面前递酒过来的两个人。
等目光再移回到酒杯,就没办法做到那么坦然。
用辛辣的伏特加做基酒,大概率是要盖住什么东西的味道。结合刚刚听到的只言片语,很快他就明白了这杯特调应该是加过料。
用意也不难猜,大概是想让傅苔岑当众失态,再拍照录像一番,只要在网上曝光,下个月的文学奖自然也就黄了。
夏赊雨感觉自己莫名其妙被卷入一桩阴谋。要是自己不知真相,倒是可以隔岸观火看看笑话,谁让傅苔岑刚刚的答复不算客气。可偏偏傅苔岑是绘风誓要拿下的作者,且不说和朝花文学奖失之交臂将损失多少营收,单就绘风出版的签约作者在网络上丢尽洋相,也够伤体面的。
太有良心也是个麻烦事。
夏赊雨皱了皱眉,目睹傅苔岑将杯沿抵在薄薄唇边。
阻止的话在喉咙口打转。就在此时,对方忽然提起眼帘,也不知是恰好还是故意,直直和他对视,目光相接,竟有几分意味不明。
还没等夏赊雨开口,酒杯的仰角陡然增大,酒液一空,傅苔岑盯着他的眼睛,当着他的面,把加了料的酒饮入肚腹。
【作者有话说】
傅苔岑(扣杯):看到了吗?现在跑还来得及。
夏赊雨(瞳孔地震):是说过来让他出口气爽一下,但不是这种爽一下啊。
第3章 你来戴眼罩
呼吸都跟着停止了一瞬。看着傅苔岑吞咽时上下碾动的喉结,瞠目之下,夏赊雨才后知后觉出一丝忐忑。不会有事吧?
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找个借口把人带走?
大脑在飞速运转。可反观傅苔岑,并没有出现任何反应,只是平静地移开视线,瞧不出异样地和人寒暄。
提起的心又落回来了。
可能起效没这么快,夏赊雨自我安慰,当然,也可能是自己猜错了事态的发展,毕竟他不能确定当时看到的酒和现在到底是不是同一杯。
他感觉口干,坐立难安。随即猛地站起来,想近距离观察一下傅苔岑,可中间隔了几个人,还没等他绕过去,打发蜡的男人突然拍掌,让大家静下来听他讲话。
当这个人不笑的时候,夏赊雨才觉出有点眼熟,直到听人喊他关老师,才想起来他好像也是个作家,叫关鸿。同样在朝花提名里,风格偏海派,文笔还可以,就是缺少特点,不算太红。
“干喝没意思,玩点儿什么吧。”关鸿提议。
也不知是不是事先安排好的,总之有人立刻接话:“老玩骰子没意思了吧,便利贴游戏怎么样?”
挺损的。夏赊雨暗地咂了下舌。
好像就是那种,在一个人身上贴满便利贴,另一个人戴上眼罩,不能看,也不能用手,只能用脸和嘴把他身上的便利贴揭掉,两个人相互配合,揭得最多的一组获胜的游戏。
不过与其说这是游戏,不如说是调情,用嘴在别人身上拱来拱去,简直是药物生效的加速剂。
可不少人当场附和起来,又立刻兴冲冲找酒保拿来便利贴和眼罩。
“傅老师。”关鸿笑着说,“要不您来开个好头。”
盯着递到面前的黑色眼罩,傅苔岑眯了眯眼,没拒绝也没接受,表情不置可否,倒把关鸿看心虚了,他又添一句:“您挑一个人做搭档嘛,随便谁都行。”
大约静了几秒,就在关鸿觉得自己的别有用心是不是已经被看穿的时候,傅苔岑接过眼罩,眼神在人群里逡巡,不过片刻,勾起唇角往角落随手一指。
“他吧。”
目光一下聚拢过来,聚到夏赊雨的面孔上。关鸿这才发现多出一个不认识的人,长相挺出挑,就是气质内敛,不声不响的,否则也不会一直没注意到他。
“这位是……”
有人走过来拢着嘴低声同他解释了两句,他立刻重新挂起不太真切的笑意:“哦,夏经理……要不要陪傅老师来一局?”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感受并不好,夏赊雨不由得生出些气恼,抬眸去观察傅苔岑的脸色——很稳,很正经,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上甚至带点好整以暇的笑意,一只手则百无聊赖地弹着打火机的翻盖。话也像随便抛出来的,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他似乎并不在意结果,只是把决定权交给他。
要不是知道即将玩的是什么游戏,简直要被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给骗了。夏赊雨浑身不自在,正色婉拒:“不好意思,我正准备走……”
闻言周吝强立即讥笑起来:“看来绘风想签版权也没多真心,连傅老师的面子都不肯给。”
真是一句打到他七寸。
讲他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讲他没尽力。更何况事情到目前都可控,他没道理就这样丢下傅苔岑离开。
夏赊雨倒也不是个内耗的人,玩就玩了,兵来将挡,也没什么大不了。转念间他阔步走到包房中间,不落下风地看向傅苔岑:“不过既然傅老师想,那就玩一会。”
傅苔岑也没多意外,好像早猜到他会答应,只是挺了然地笑了一下,长腿一落站起身,超过185的身高和衣架子一般的宽肩窄腰,在人群里尤显得卓尔不群。
“我胜负欲挺强的。”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笑笑地盯着他,语气随和,“夏经理,你会帮我赢吧。”别太幼稚。
完全不明白在这种游戏上有什么好争胜负的,可夏赊雨面上沉稳如常,并且在自己更加后悔之前伸出手讨要便利贴:“那我贴得密一点好了。”
可是对方手臂一伸,递过来的是那副黑色眼罩。
原因倒也不难猜,被贴便利贴的一方显然是更容易被冒犯到的一方,傅苔岑倒是绅士,没打算让他难堪。
行吧。夏赊雨认命般地闭上眼,把眼罩扯下来覆好。
这时候不知是谁在点歌台那里点播歌曲,一开始难以选定,总是刚起第一句就切走,直到最后一首停下来,前奏走完,好像是那首《断气》。歌词是什么“脱胎换骨出现在你的梦里,你惊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