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73)
作者:夏大雨
时间:2024-08-12 07:49
标签:互攻
因为他现在每痛一次,有人弥补。
“我小时候……知道我妈死了……但我那时候还不明白死了到底是什么意思。”晚上,陶东岭和陈照来回到酒店收拾完躺到床上,他枕着陈照来的腿说。
“别人告诉我说死了就是没了,再也不回来了,我就想,为什么不回来了?不回来了为什么走的时候不带上我……我想不通……”
陈照来一下一下捋着他的额头。
陶东岭闭着眼睛:“她刚死那几个月,我每天往坟地跑,我趴在坟上跟她说我又挨打了,我又进不去家了,我又没吃饭,我对着坟说妈你回来带我走,我跟你去,我不在这个家待……”
“东岭,”陈照来搓他的脸,陶东岭闭着眼,眼睫湿颤,“我那时候想她想到心口疼,我才七岁,就知道心口疼是什么滋味……”
他喉结颤抖着,呼吸哽涩。
陈照来挪了挪身子,张开胳膊抱住他。
“来哥……”
“嗯?”
“她当年没带我走……但我这回,我想带她走。”
“好。”
“我要带她离开这儿,去咱们店后边儿那片山上,给她安个家。”
“可以,就把阿姨安葬在我爸妈跟前,这样以后我们就能一起去看他们。”
“能行吗?”陶东岭抬起头看着他,眼眶通红。
“能行,我们那边落后一些,这些东西规定得没那么严,很多人家里有人过世了就去山上选个地方埋葬,没人管。”
陶东岭愣了会儿,牵起嘴角笑了笑。
“来哥……”
“嗯?”
“我能遇见你,真好,我每回只要想想你,就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没那么委屈了。”
“那就好,东岭,”陈照来亲着他的额头:“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
第七十四章
第二天一早,陶东岭三人吃完早饭回到小区没多久,表叔电话打过来,说已经到楼下了。
陶东岭还以为他开自己的私家车,结果下楼就看见一辆黑色商务车远远地开过来,往霸道旁边一停,左右车门拉开,下来四五个膀大腰圆的青年。
表叔也从副驾下来了,陶东岭上去一边给人递烟打招呼,一边问表叔:“这是……这要干嘛这么多人?”
“该干嘛干嘛,你别管了。”表叔这一夜估计气得没睡好,脸色不好看。
陶东岭看了看,说:“那……那你们等我一会儿。”说着往小区门口走去。
陈照来抬手托了一下表叔的胳膊肘,往旁边带了一下,“叔。”
表叔跟着他走到一边儿,陈照来低声说:“这事儿还是不能闹大,不能由着东岭,他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要真冲突起来,咱们还是得拦着点儿。”
“冲突,那你真是高看陶建朋了,”表叔冷笑一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掩不住的恶心:“他也就欺负欺负东岭他妈和东岭小时候,你以为他有多大能耐。”
陶蔚他们也下楼来了,陶东岭拎着几条烟回来,给商务车上的几个人一人塞了一条,人客气了一下就都接了。陶东岭跟表叔说了想迁坟的打算,表叔愣了愣:“这事儿不得挑个日子吗?得大办啊。”
“就今儿吧,不挑了,起出来我直接带走。”
表叔琢磨了一会儿,把烟扔地上搓灭,说:“行,这事儿你自己定,到时候我们几个在前边看着,你该怎么弄怎么弄,陶建朋敢叽歪半个字我屎给他打出来。”
陶东岭笑了一声,点头说:“那咱走吧,出发。”
陶东岭陶蔚和陈鹏还坐陈照来的车,表叔一行人的商务车跟在后头。
一路上几个人都没怎么说话。陈鹏有些紧张,不知道等会儿要面对什么,但他看着一旁气得一夜没睡好眼眶泛红的陶蔚,下定决心不管发生什么一定会把她护得死死的。
陶东岭已经气过劲儿了,靠在椅背上对着车窗外发呆。
人这一辈子图了个什么呢?
气血冲头那一刻的愤怒过去,陶东岭心里只剩说不出的失落和迷惘。他想起惠香那么好的一个女人,性子温软,待人和气,哪怕那些年受尽委屈苦楚,也依然和和善善地待每个人,那个家从来都不算幸福,可陶东岭只有在他妈走了之后,才知道曾经那双柔弱的肩膀为他撑起了什么,为他抵挡了多少。惠香走了,陶东岭的天塌了。可那时候他太小,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来不及,他恨陶建朋,就这么个垃圾,这么个畜生,毁了他妈一辈子,惠香一辈子所有的苦难都是因为遇上这个人。
“东岭?”
耳边一声轻唤。
这声音就像一捧氧气,在陶东岭陷入回忆的窒息时注入他的胸腔,让他猛地喘息一口,回过头来。
陈照来看看他,又看着前边的路,语气温和:“答应我的话还记着吗?”
“记着呢。”陶东岭说。
“那就好,”陈照来说:“咱们事儿办完了就回,你记着,咱有咱自己的日子要过,跟不相干的人不必再有什么恩怨纠葛。以前的事都不是你的错,你已经承担够多了,东岭,阿姨在天上想看到的是你以后过得好,过得平安顺遂,你能想明白吗?”
“能。”陶东岭垂着眼,点头。
陈照来笑笑,拿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搓了搓。
车停到陶家大门口的时候,里面正传来陶蔚她妈尖声怒骂,摔锅砸碗的声音,陶建朋叼着烟骂骂咧咧从院子里出来,迎面撞上陶东岭等人,愣了一下。
“呵,回来得还挺快,怕我扒你妈的坟?”他常年嘶哑的破锣嗓子笑了一声:“我这还没腾出手来呢。”
“那挺好,”陶东岭说:“那你给自己留了一命。”
“我去你妈逼的!敢这么跟老子说话!你以为我怕你个狗日的?!”陶建朋瞬间被激怒。
“你不怕,那你去啊,你怎么没去?”陶东岭说:“我现在不拦你,你去,去扒一个我看看。”
陶建朋扔了烟就扑上来,陶东岭上去当胸就是一脚,陈照来想拦,手都伸出去了,又收了回来。
陶建朋被这一脚踹出去三四米远,躺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陶蔚她妈冲出来,扑在陶建朋身上呼天抢地,扯着嗓子嚎叫:“打死人了!养的儿子十几年不管他老子,个白眼狼现在回来要他爹的命了!!”
左邻右舍都出来看了,陶蔚冷眼站在一旁,看着她妈。
女人跟陶建朋在村子里撒泼打滚吵了这么多年,早就豁出去脸面了,从她嘴里没有骂不出口的脏字儿,此时她看着当年被自己扔到一边,浑身屎臭尿骚得都招苍蝇的短命丫头片子如今出落得这么体面,这么冷冰冰地站在面前看着她,她忽然就被刺得浑身炸起裂痕,指着陶蔚歇斯底里骂起来:“你个不要脸的婊子玩意儿,你怎么不死呢你!从小就跟着那个白眼狼不干不净地鬼混,我当初怎么就没一脖子掐死你!你个贱货!不要脸的……”陶东岭上前一个耳光就要甩上去,被陶蔚一把拉了回来。
“哥,你让她骂,”她拽着陶东岭的手哆嗦着,但力气很大,“咱看看这样的人,这辈子还能活个什么意思,啥样的人能活到这份儿上。”
她红着眼睛看着她妈冷笑:“当年自己过得不好,还想着有个命更不好的给她垫底呢,自己把孩子生出来,过得不好还怪到孩子头上了?糟践我能让你心里舒坦是吧?可惜了,可惜我有哥,可惜我俩死爹死妈的玩意儿如今过得这么好,我哥供我上大学,给我以后铺的路又宽又长,他自己也有对象了你俩知道吧?人对象儿有车有房还开店,对他可好了,千依百顺的,你再看看你们俩,陶建朋?老天爷长眼着呢,你以为死了才算报应吗?你们这些年活得狗都不如,别人看你们都绕着走,这才是报应!你们该的!这就是你们丧良心不是人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