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对匹配题(17)
这次换成文承瞪大眼睛。
楼远的脸色一瞬间沉下来,他咬着后槽牙,把卷帘门抬高,侧过身:“……进来。”
屋子里坐着一个双眼红肿的女人,看起来刚刚哭过一场。
文承在看清他面容时才暗暗松一口气,女人瞧着四十岁上下,尽管脸上挂满泪痕,可仍然能叫人一眼看出来——这是楼远的妈妈。
楼远一把将卷帘门摔下来,走到女人面前,压低声音道:“你别一天到晚寻死觅活的,楼安今年26了,他离了你还活不成了吗?”
文承没料到自己卷入其他人的家庭纷争,后背紧紧贴在门上,抬手擦了把汗。
女人的情绪已经过了最激动的阶段,此时在抽噎着断断续续说:“那你说我怎么办,你爸指望不上,我一个人把你们俩拉扯大,现在你哥走他的老路,你说我怎么办!”
楼远靠在电脑桌旁,肩膀垮下来,像是再没有力气了一般,低声说:“你不要跟我说这些。”
和付之予与文承比,楼远算不上富裕家庭,可也绝对称不上困难,汇腾科技的铺面是他妈妈的,以前卖炸货,经营的实在不景气就把店转租出去了,每个月收租勉强养活两个孩子。
日子这么过也能过得很好,可他爸偏偏要赌,要欠债,一旦背负上债务,再宽裕的家庭也要被压榨得一丝油水也挤不出来。
房子卖了,存款没了,婚也离了。
楼安大楼远四岁,读大学后接手了这家店,改成数码店,等到楼远高考结束,他便把这家店转手给楼远,自己出去闯荡。
谁也没想到才两年过去,他就在外面捅了个这么大的篓子。
女人用纸巾擦着鼻子,声音闷闷的:“小远,妈知道这些年对不起你,对你不如……妈都知道,但是这次的事,你真的要帮帮你哥哥。”
楼远倒了一杯水,水溢出来才停下手。
“帮他什么?”楼远问。
“你……”女人哽咽一下,“哥哥在外面不容易,那么多人在找他,但他不是那样的人,给他点时间,肯定能还上钱……”
“什么意思?”文承忽然开口,“让楼远给他顶着啊?他这么大面子呢?”
屋子里的二人都没想到这位不速之客会插入对话,一时间没回神。
楼远愣了一下,却没有阻止他说下去,只抬手端起水杯,低头喝了两口。
文承看着他的反应,转而对女人继续说:“我差不多听明白了,有人在外面欠了钱,害的现在你们都回不了家,你还来找他弟弟,想让他弟弟帮忙?”
女人看着他,说不出话。
“你不是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吗?”文承耸耸肩,“我以为让我进门了,就默认我可以评价一下。”
女人用力抹了一把脸,似是从刚刚的情绪中脱离,后知后觉有几分难堪。
楼远深吸一口气,这才说道:“我说话难听你不是不知道,别哭了。你大可以少操点心,楼安的本事你是没见着,他能赚到的钱比我见过的米还多。”
这句话他刚才已经说过许多遍,可女人的反应看起来只当他是在说气话。
“你找点事做吧。”楼远说,“男的指不上,还能不活了?”
这句话戳中了女人的痛处,她一下子从椅子上坐起来,却又有一股气堵在嗓子眼。
楼远背过身去,俨然是送客的态度:“下次有事我不会再管,你要是一个人没事干,多花点心思在自己的身上,过过你自己的生活,他都奔三了,你养他26年还不够吗?”
女人大概想说“也养了你22年”,可终究没有说出口。
谁也不是傻子,哪有人偏心不自知,无非是装着装着把自己也骗了,到头来还是会心虚。
楼远住了十几年校,从九年义务教育到大学,以前的伙食开销用他爸打来的抚养费,长大了自己经营店铺赚钱,在家里的时间恐怕都没有在食堂的时间长。
文承抱着胳膊,往门旁边让了让。
女人擦干净脸上的泪,又重新整理了头发,这才拉开门离开。
文承注意到她穿的是一身新衣服,肩膀处还有晾晒时不注意用衣架撑出来的痕迹。
哪怕家里一地鸡毛,她也不想以太狼狈的姿态出现在孩子面前。
只可惜这身新衣服也洗的有些发白了。
等到女人走远,楼远才坐回椅子上,脱力地闭上眼睛:“多谢你帮我说话。你来有什么事?”
文承走到他面前,好奇地打量着这家店铺:“这是个数码店啊?”
楼远没有答话。
“营业额如何?在大学城干这个,应该还挺赚钱的吧,不过这地段租金肯定贵。”
楼远闭着眼睛踹了脚桌腿,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动:“有屁直放,我烦得要死。”
文承在他面前走了两圈,像是在观察他,半晌忽然语出惊人:“你考不考虑进娱乐圈啊?”
楼远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他一下子坐直,惊疑不定地看着文承:“啊??”
他这个样子搞得文承也有几分尴尬,他重复一遍:“你想不想进娱乐圈?”
楼远一骨碌从椅子上爬起来:“你真是有病了,你快走吧,我有点害怕。”
“你先听我说!”文承赶紧过去拦住他,“我今天上午回公司开了会,最近在考虑开发娱乐产业,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帮你包装包装……”
“我不去。”楼远立刻说,“我绝不去,你死了这条心。”
文承肉眼可见有些失落:“真不考虑?你条件挺好的,唱歌也好听……”
“不考虑。”楼远有一刻觉得自己比文承还像霸总,“你要是敢把我弄进娱乐圈,我拉着付之予一起陪葬。”
文承见他是认真的,没有任何欲拒还迎的意思,只好作罢:“那算了,我另寻他人吧。”
他的失落和遗憾都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不像电视剧里那样城府深深,反倒让楼远有些好奇。
“你怎么不威逼利诱我一下?”
文承听笑了:“换别人就利诱了,但你是付之予朋友,跟朋友不来虚的。”
“哦。”楼远重新摊回椅子上,意味深长地念叨着,“朋友,他是这么说我的?”
文承立刻看过来:“嗯?”
楼远晃悠着椅子,不说话。
文承“哟”一声:“你俩吵架了?”
“屁。”楼远说,“没别的事你快走吧,我要营业了。”
“付之予还能跟人吵架?”文承两只手撑在桌子上,两眼冒光地向前探身,“真的假的?”
楼远不耐烦地又踹一脚桌子:“你们富二代别老是脑补这些有的没的。”
文承盯了他一会儿,不知想了些什么,最后笑了笑,迈着那浪荡公子哥的步子转身离开:“他这种人,愿意吵架,才是真把你当朋友了。”
楼远躺着不吭声,等到店里恢复一片安静,才扯扯嘴角。
手机响了一声,是楼安的还款日提醒,上一次对方来砸店时定下的死线,看来他的好哥哥已经把钱还上了,债主没有再来惹事。
他妈妈跑来店里找他,一进门就赖着不走,非要和他促膝长谈,最后把自己谈得泪流满面。
他们已经有好久没有这样面对面聊过天了,事实证明,聊天也不能改变什么,有些行为惯性已经刻在骨子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
楼远感受得到妈妈对他是真心实意的,关心是真的,担忧是真的,可更关心更担忧楼安也是真的。
从前他觉得委屈,后来他接受了这样的委屈,也不会再因为这些而有心情波动。
可也许是最近遇到了太多事,楼远感觉自己好像变得脆弱了一些。
他看着手机上标注着红点的日期,有一瞬间出神。
他需要找点事情做,不能让自己的生活里只有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不然太过痛苦,让人无力招架。找点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