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无恙(14)
作者:折周
时间:2024-10-06 06:57
标签:豪门世家
闻绪扫了一眼手机界面,很抱歉地示意李雨游稍等。
李雨游反而松了口气,他看着闻绪眉头稍皱,一连问了三个“怎么了”、“严重吗”、“情况如何”,挂掉电话后脸色比方才更加沉重。
“不好意思,公司出了点急事,好像有人在线下闹事,可能得紧急过去处理一趟,”闻绪语速比往日都急促,“你想说的事,能麻烦你长话短说吗?”
“没有,不是什么急事,”一个电话的时间,李雨游因为难以组织好言辞而退缩了,“你先忙你的。”
似乎闻绪碰到的事情真有些严重。他脸色不虞地回到包厢,跟贾助理耳语了几句,便不顾台上刚刚起了点节奏的表演,整理着随行物品,俨然是要半途退场的架势。
闻绪要离场,安瑞昀也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等李雨游反应过来时,他们一行人已经蓄势回府了,只留下闻绪再一次道歉:“不好意思李医生,事况紧急,我们不得不先行一步,希望不影响你的观演。”
“如果只有一盏灯,你会为我留住吗?”
“不,阿斯加內,你不应该这么想——”
“不要说其他的,莉利娅,就告诉我你的答案。”
“我会从内而外地燃烧自己,为你点一盏长久的明灯。”
人体百分之七十左右是水分,从内而外是烧不长久的,他很想向编剧就这句台词提出建议,然后被真正的歌剧爱好者痛骂没有文学造诣,看不懂艺术。
事实上他的确看不懂,甚至也没有看,歌剧剩下的一个小时里,李雨游反复在心里一遍遍演算着自己的推测,从心理学上分析,一旦对某件事有了主观看法,就越发觉得所有的推论都是对的。
刚才闻绪一行人临走前,李雨游忍不住偷偷打量彭叔,但对方比想象中还要警觉,一旦察觉到不怀好意的目光便会立刻扫射过来,正常人不会敏感到这种程度。
如果真的是家产争夺的话,其实应该明哲保身比较好。
李雨游并不想与任何危险打交道,他只想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掌握这种药剂,他们从哪里得到的这类麦角酸衍生物?
安享,现年三十八岁,十五年前参军,退伍后从政,母亲是知名美术家,也是安呈鹏的第一任妻子;安呈鹏创办药云企业至今,一直是一副和蔼可亲的对外形象,私底下却水性杨花,流连于各大娱乐场所,与安享母亲离婚后结识了第二任妻子,生下了安瑞昀,据称在安瑞昀之前他还留了一个种,也是一位歌女的孩子,名为安玉红,但这位歌女身体不太好,早年过世,安玉红也长期称病从未有人见过,因此安家产业只有安享和安瑞昀的两位母亲在虎视眈眈。
虽然家事不太和睦,但小辈之间也并无矛盾,因此药云经营前几年一直稳步向上,直到新总统上任提携了黄议员,不知怎么就跟这家子人过不去,买新闻大肆抹黑,被药云强压下去,又开始频繁抓漏洞提告药云几条生产线,以至于私底下大家都传闻,是安呈鹏不小心睡了黄议员心上人,否则何至于这么不死不休的架势。
短短两段话,加上几张偷拍来的照片,是李雨游这半周里在几位客户间强装八卦问来的所有讯息。
他原本想打听安享与安瑞昀之间的相处细节,然而得到的都是统一的回答——长兄如父,两人和睦融融,几乎没什么矛盾。而安享近年一心从政,也从未听说他接触过什么非法研究。
简而言之,除了听了点陈年往事外,几乎一无所获。
李雨游抱着猫哥坐在车后座,第三次路过药云大厦,它耸立在市中心最显眼的位置,无论上哪个高架总能一眼望到它的招牌。
由远及近,随着行驶又逐渐远去,动静之间,又有些零星碎片段随风刮入脑海。
——你以后想做什么?
——以后?
——毕业之后,未来怎么打算?留下当教授,还是进企业赚钱?
——没想好。你希望我做什么?
——这种事怎么会问我的想法,你要有点自己的主见。
——但我就是想知道你的看法啊,我想成为你心里最好的人。
“操,什么人啊这是?”
一个剧烈的急刹,李雨游的脑袋咚的一声撞上前座,骤然来袭的疼痛把所有不该回忆的事情都淹没了下去。
李雨游忍痛看了一眼,猫哥被箍在自己怀里,相安无事,他放下心来问司机:“怎么了?”
“遇上碰瓷的了,”司机经验老道地拉手刹停车,“我来处理。”
于是李雨游惊惶未定地看着司机下车,打量,吼叫,然后挡风玻璃前一个人战战巍巍直起身来,露出了一张让李雨游更为惊讶的脸。
十分钟后,李雨游带着姚息做贼一般,鬼鬼祟祟地在隔壁公园找了把长凳坐下,姚息作为一个险些没命的人,此刻只全心全意地忧心他腿上那道再不去医院就会愈合的浅擦伤:“你说这个不会留疤吧?”
“会,截肢吧,”李雨游扫了一眼,“手术之前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在这儿?还差点被车撞了。”
姚息大概生下来嘴就是硬的:“我是因为隔着车窗看见了你的脸,才没看到红绿灯。”
两句话把李雨游说成了“祸人之姿”,但李雨游现在不想管这个:“你先说你为什么在这儿。”
“还能为什么,从那个王八蛋家里跑路呗。”
李雨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钦佩他的实力还是毅力:“逃了这么久?”
“没有,”姚息一脸淡定地回答,“我刚出你家门,天还没黑就被抓回去了,这王八蛋倒也奇怪,回去后好像无事发生,只字未提,就跟往常一样,我看他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更气了,于是我又跑了,然后又被抓了,然后我又跑了......”
七擒七纵,兵法里学过的。
“那你现在准备去哪儿?”
“不知道,我这次出来没带什么钱,走到哪算哪,大不了死在路边,”姚息愤愤不平,“有本事他再把我的尸体带回去,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李雨游打探着姚息,又突然觉得自己从未真正摸清过姚息的内核。长久以来,他表现出的都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架势,凭借一张脸得过且过,过不下去了又想尽办法往别地蹿一蹿;而此时此刻崔鸣冶不知到底对他下了什么狠手,竟把他也逼出了一些狠戾之气。
大概上辈子俩人真是撬了对方棺材本,天生八字不合。不过说起来,他也有些羡慕姚息的个性——想什么做什么,来什么接什么,永远不会未雨绸缪。
李雨游虽然隐隐为姚息的后路有些担忧,但此刻他真正挂念的不是这个。于是在知晓对方近况后,他沉住呼吸,问了自己真正关心的事:“我跟你说个事,你要跟我讲实话。”
姚息倒很意外:“什么事?你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
“你上次给我的药丸,是从哪里得来的?”
“药丸?”过了一段时间潦倒日子,姚息已经全然忘记了。
“对,”李雨游一脸正色,“就是你让我去检测那个。”
“哦,那玩意儿啊,”姚息终于回想起来,“怎么,查出什么了吗?”
“你先告诉我是哪来的。”
可惜李雨游天生不带震慑人的功能,就算自认为摆出了相当严肃的表情,姚息依然没当回事,支支吾吾不肯回答。逼得李雨游只能使出杀手锏,双手攀上姚息的肩,使劲晃着对方脑袋:“你快告诉我,真的,很重要,你说呀。”
他的胳膊不小心擦过姚息伤口,把对方疼得一哆嗦,终于在晃荡中服软:“你停,我又不是不说,我从崔鸣冶那儿偷的!”
李雨游震惊地松了双手:“崔鸣冶?”
“对,我之前看他把一个小药丸小心放进柜子里,感觉高深莫测的,所以才偷了,想看看是什么东西,能不能抓他个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