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处无屋（上）(146)

　　陆离没有再深问，他看得出来，曾博奇似乎有戒心。
　　“言归正传。”付允岚心领神会地转移话题，道，“既然我家那边在向你施压，那么，曾先生，难道你想要永远这样下去吗？”
　　曾博奇的嘴角抽了抽，听到这个说法似乎有些害怕的样子。
　　付允岚道：“我们今天来一是想和您商量商量怎么把这个流言破了，二就是想知道，当初真的没有其他人介入？——你也知道，咱们只是想来问问，如果您肯告诉我们，傅家也不用继续逼迫您，我想您也未必是那个参与的人吧？”
　　付允岚这暗示，似乎是在说曾博奇当初隐约知道付允岚的身份，但是帮别人害他，却坐视不理了。
　　曾博奇明知道他们只是猜测，可是傅家那边有同样的猜测，还……
　　“如果我说我真的不知道呢？”曾博奇道，“我真的不知道，当初也只不过忽然觉得没胃口了，所以就没下手……”
　　付允岚道：“这是曾先生最后的意思吗？”
　　曾博奇道：“是。”
　　付允岚便摇摇头，道：“陆离，子易，咱们走吧。”
　　陆离和周子易登时站了起来，连付允岚也站了起来。
　　曾博奇道：“你们要走？”
　　“是。”
　　曾博奇道：“这儿连点心都还没上全吧……”
　　“既然得不到什么结果，这个点心也就不用吃了。”
　　看得出来，曾博奇似乎有些忐忑不安的样子。他已经有了老态，虽然前段时间的网络照片上，他还意气风发，那么年轻，可是现在，他却有些老了，傅家的逼迫除了经济上的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他明知道有那样一个庞然大物虎视眈眈，并且不在意时间，不在意过程。傅家有足够的耐心和信心，认准了他会妥协。他就算再怎么有信心再怎么能坚持，在傅家人眼里，也只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你们回来。”
　　付允岚微微一笑，似乎早就料到如此。
　　曾博奇略显得颓丧地道：“能给我点一桌酒菜吗？”
　　陆离便道：“我去点菜。”
　　付允岚道：“您可以先吃一点点心垫垫。”
　　曾博奇叹了一口气，不过，付允岚这么说，他也听了，这桌子上上的布丁啊小蛋糕啊果盘啊……他也的确又吃了两个。
　　陆离没多久就回来了，道：“冷盘先上。”
　　没两分钟，服务生就端着切好的盐焗鸡、海蜇丝还有白切羊肉、卤牛肉进来了。
　　早在曾博奇问他们不点一桌酒菜的时候，他们就隐隐猜到曾博奇是想和他们长谈的。华夏有个传统就是在饭桌上谈事情。如果曾博奇真的想一直打太极，他不会希望他们请他吃饭。
　　看得出来，曾博奇吃这顿饭的时候很放松，陆离给他开了一瓶酒，暗自想着酒后吐真言。
　　曾博奇一边吃一边道：“最近忙得很，几乎没时间坐下来吃东西。”
　　周子易道：“那您今天带着公文包中午就出来了？”
　　曾博奇微微一叹，道：“今天却不一样，今天只是……”
　　“只是什么？”
　　曾博奇道：“你们都不知道吗？曾红集团都快要破产了……”
　　付允岚的筷子顿了一顿，周子易和陆离的也是。
　　“怎么说从我爷爷那代白手起家，曾红集团到现在也有那么多年了，如果败在我的手里，我真是无颜面对他……”曾博奇言语中似乎有着沉闷和颓丧，“我大哥只怕都想把我炒了送到傅家去，只是拉不下脸来而已。”
　　“曾红集团……”付允岚还真的不知道自己家竟然快把曾博奇整破产了，他们都知道傅家在查当年的事情，不过他们以为的当年的事情，是付允岚被拐走了的事情。没想到包养事件傅家也在查。
　　“……傅家，周家。”曾博奇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声，“连陆家都在动……”
　　周子易“啊”了一声，道：“我们家有动吗？”
　　“傅家和周家不是一直两家好如一家吗？”
　　周子易听到这句倒是无言了。说起来他周家很多女孩都嫁到傅家去了，他家还真有可能会帮忙。他们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想来这动手估计也没凶残到哪儿去……
　　陆离是不知道陆家有在动的，如果是陆修静，应该不太可能，这种慢吞吞的速度，除非是深仇大恨，不然陆修静耐不下性子。如果陆家真在动，那么就是陆老太爷那边……
　　他想起陆修静发给他的那条短信，陆修静告诉他，《明星对对碰》播出了，陆老太爷看了。这么家常的短信陆修静专门提醒他一声非常奇怪！难不成，他是在暗示他，陆老太爷看见《明星对对碰》里的事情，所以一直在关注，关注着关注着就准备动手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付允岚道，“如果三家都在针对曾红集团，那么，总该有原因的吧。”
　　曾博奇沉默半天，又喝了半杯酒。
　　他似乎很难说出口来，便是喝了这酒酒气上头，都像有个塞子，把他的嘴给塞住了。
　　“我是认出付允岚像傅家的人了……”曾博奇终于道，“可傅秦仲的拇指根部有块疤痕，他手上没有。我问了林武强，林武强却说他进天晟之后去美容医院把那块疤给去掉了。”
　　周子易瞳孔微缩：“那你根本就知道他是傅秦仲——？”
　　曾博奇哼笑了一声，道：“知道了又怎么样？知道了，我难不成还要去傅家和他们说，我找到了一个像傅家的人？”当时付允岚也算红遍华夏了，傅家人不可能没在电视网络上看过的，他们自己都没认出来，曾博奇也是现实中猛然一面觉得像，多问一句已是不该，再介入不是吃饱了撑的？
　　“有没有别人知道？”陆离道，“你认出来后，有没有告诉过别人？”不管天晟后来封杀得那么完全有没有别人手笔，《明星对对碰》里的事应该是有他人手笔的。事情一下子就传到外面去了，还是付允岚的黑料。那真的很怪，尤其是谢家那边有人压消息的时候——伍孔现场递避孕套给人被服务员发现这事都没传开，他们拍摄现场付允岚口袋里落东西竟然传得那么快！要不是伍孔演技太假，自己说的理由都前后矛盾，他们都要怀疑伍孔也在算计的人中了。
　　“你若知道了这件事，还敢告诉别人？”曾博奇摇头道，“我没对他下手便是罢了，不可能把这件事情还告诉别人……”
　　“这么说的话其他人不是从你这儿得到的消息？”
　　付允岚道：“天晟据说有傅家其他人的股份。”
　　曾博奇的手腕一颤，玻璃杯都被他弄倒了。
　　透明的酒液在深红的桌布上蔓延开一片痕迹。
　　陆离道：“曾先生知道的应该不止这些，今天咱们坐在这里喝酒，应该坦诚相告！”
　　曾博奇笑了一声，道：“好吧，坦诚相告就坦诚相告！”他用餐巾纸把桌布上的湿意擦了又擦，缓缓道：“付允岚进天晟之后，要去掉手上的疤……我想，这事在天晟高层里也不会是个秘密。”旗下艺人要做美容手术，虽然这种祛疤不在网友抨击的范围，可是，经纪人也会问过公司的意见，“我听说去掉手上的疤是他经纪人转达的公司的意思，所以……”所以甚至可能是有些有心的人，故意让他把手上的“证据”去掉。
　　“所以真的可能是旁支在搞鬼……”周子易撇了撇嘴，低声道，“又是家族的事情。”
　　这种事情却不能在曾博奇面前多说了，不管事实真相如何，都是傅家的家事。
　　“这事爸妈他们应该会详查的，我想我们该知道的也都已经知道了。”付允岚看了曾博奇一眼，又道，“不过，曾先生认为这网上的流言没有什么办法解决吗？”他们来此还有另一件事呢，“家里这么对曾红集团也有流言的原因，曾先生有什么看法？”
　　“严格来说我也算是你的亲戚。”曾博奇道，“傅……傅秦仲，其实傅家曾家早些年也有过姻亲关系的。天晟的公告也不算太有问题，你们用那公告反驳黑子就行，不必担心。”
　　周子易道：“有姻亲关系傅家还这么对你们？”
　　曾博奇面上便露出些尴尬的神色，道：“旁支有关系，倒不是主家……”
　　早些年的姻亲，到现在也不知道淡了多少了，何况是旁支？家族的旁支和普通人眼中的旁支不一样，至少得是四五代后，也就是远得不能再远的关系。陆家陆离这一代说陆明陆杰那代是旁支并不很准确，因为家主还是陆老太爷，陆明陆杰是陆老太爷兄弟的后代。陆家似乎比别家的亲戚都要少许多，周子易那儿还好，傅家那亲戚真是多得要命！其实看孩子就知道了，陆修静只有一个孩子，还不是亲生的，周子易只有一个哥哥，两个孩子，傅家伯仲叔季四个孩子！还都是亲兄弟，一看就傅家最会生……
　　“这件事情我会告诉大哥和爸妈的。”付允岚道，“请曾先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曾博奇自然点头，举起酒杯，道：“一定一定。”
　　又谈了一会儿，三人自觉从曾博奇口里挖出了不少消息。
　　吃完这顿饭，他们几个和曾博奇告别。
　　要回本市，自然又要坐车，等车之时，陆离小声道：“他肯定有所隐瞒。”
　　周子易道：“说不定还有所欺骗！”
　　这回来他们既是想解决付允岚的流言又想知道先前的事情和曾博奇有没有关系。曾博奇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但最后提及姻亲时，却又引起了他们的疑心。如果他们能如他说的那样，真用他们是亲戚这个原因洗白，那么曾博奇和傅家是有关系的，而且还是和旁支有关系。连他们三个都怀疑傅家丢孩子和傅家自己内部的斗争有关，曾博奇要是和旁支有什么亲戚关系，不是更脱不了关系了吗？明知道付允岚是傅秦仲却不告诉傅家人，说不得他就是知情人，甚至还是参与者！
　　周子易掏出录音笔，嘿嘿一笑，道：“都录下来了。”
　　陆离也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录音笔：“以防万一，还录了两个！”
　　付允岚笑道：“你们俩这是玩无间道呢！”
　　陆离道：“我怕他没录或是录坏了！”
　　周子易道：“我哪有那么不靠谱？”然后他又道，“送一份寄傅家去，然后我们拷贝一份到电脑里，再听听吧！”
　　席上曾博奇喝了不少酒，他看起来并不像醉到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步，但是，应该会有所松懈。
　　他们三人来找曾博奇定然是曾博奇没有想到的事，而且他先前一定比较紧张，见到他们的时候更紧张！喝酒放松，一直紧绷着的人放松下来总会忍不住露出破绽的。在他们眼里，曾博奇透露他和付允岚有亲戚关系就是一个破绽！
　　陆离则想了更多，曾博奇刚刚见到他的时候，竟然十分慌张害怕，还冲口而出什么“你的事情和我无关！”。
　　什么事情，什么事情和他无关？曾博奇知道他是陆家的，那么就不存在认错人的可能，知道他是陆家的，反而更加奇怪了！陆离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事情是能和他有关的，曾博奇和曾红集团甚至是他现在才知道的企业。往日里也不是一点都没扫到过，可是曾红集团也不是什么知名的集团，在他们平头老百姓——尤其是早先陆离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听说过最有名的那几个集团已经不错了。追星的人都未必说得出娱乐圈前三大公司是哪几个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