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处无屋（上）(150)

　　一个青少年每天的最佳睡眠时间是八小时, 更年轻一点的孩子是十个小时。超过八个小时, 人就容易睡不着了, 不过，陆离是病患可能会困一点——当然不是了, 陆修静发现他喜欢装睡。
　　晚上的时候陆离不会装睡, 他埋在被子里玩手机, 自己还给自己定了一个闹钟, 因为有一天玩太迟了陆修静来扒他被子，所以闹钟一响, 他必定闭上眼睛，而闹钟定的时间是八点半，陆修静那时候必然还没睡。
　　早上的时候陆修静起来，他会注意一下陆离醒没醒。
　　陆离睡在病床上, 呼吸十分绵长, 身体放松……
　　但是他还不够放松, 陆修静路过他病床的时候，就能感觉到他微微屏一下呼吸。
　　不到五天，他不用等陆离屏住呼吸就能判断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而，陆修静对自己的判断十分有信心，所以，他能一点顾虑都没有地在陆离睡着的时候坐到他床边做点小动作……
　　所以这小动作造成的后果就是被他爷爷逮了个正着。
　　陆老太爷让陆修静跟他到他的房间里，然后把门关上了。
　　他上了阳台，看着满天的星星。陆老太爷似乎只是让陆修静罚站，近十分钟都没有说一句话。
　　没过多久有人找过来，敲了敲门：“爷爷，你们不吃了吗？”
　　陆老太爷便回头道：“让他们继续吃，我们到时候再下去！”
　　门那边的人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陆老太爷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对陆修静的第一句话。
　　“你记不记得你高中毕业的时候，向家里出柜。当时你爸气得很了，差点没顾风度，抄起拖把打你？”
　　“记得。”
　　“那个时候，我为你求过情。这同性恋，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华夏都已经出了婚姻法了，虽然咱们家那时候都没想到你会——可是，存在就是合理，既不违反道德，也不违反咱几百年的纲常。”
　　“……”
　　“什么时候起的心思？”
　　“……不久。”
　　“小离知道？”
　　“……知道。”
　　“他接受了？”
　　“……”
　　“哼！”陆老太爷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用拐杖杵了杵底，冷冷道，“我想小离也不会接受！”
　　他们两人之间的怪异陆老太爷不是没有发现的，好像从某天起，陆离对待陆修静的态度就奇怪了起来，陆修静也是，两个人都古里古怪的。陆老太爷虽然敏锐，可是从来没有往这种方面去想过——谁会往这种方面想？要不是亲眼看见了，就是别人说了，他也还是不会相信的！！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罗珊娜是个意外，也这么久了，可以再找一个……”
　　“爷爷……”
　　“修静！”陆老太爷打断了他，目光有些锐利，“你要知道，我不会像你爸一样强行扭转你的心愿，你是成年人，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如果我让你跪几个小时你能想清楚，我也不会让你跪几个小时！”
　　陆修静垂下眼帘。
　　“小离，的确，年轻，样貌也好。他也是男的，你不喜欢女人，说起来，你有这个心思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可是你别忘了，他曾经叫过你爸爸，而且，你曾经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
　　陆修静沉默半晌，才道：“他先动的手。”
　　陆老太爷皱皱眉：“什么？”
　　陆修静道：“他先动的手，在云天涧……”
　　“你别告诉我小离对你有那心思，我告诉你，我活了这么久了，有没有心我会看不出来？小离现在对你避之唯恐不及，只有尴尬！”
　　“云天涧里，他主动脱了衣服抱我的，所以我不可能再把他当成我的孩子。”
　　陆老太爷瞳孔微缩，一时之间竟有些哑然。
　　在这种情况下陆修静不可能说谎，哪怕他无法相信。
　　“不管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陆修静非常冷静地道，“陆离还是陆家的人，可是他不再是我的孩子，我已把他的户口迁出去了，还有身份证上的关系——”
　　“你——”他竟敢这么先斩后奏？！！
　　“爷爷想让我找一个人，再把对他的心思忘了。可是忘了之后就能当做没发生过吗？就是陆离，他也不可能当做我们之间没事发生。”
　　陆老太爷沉默了。他所想的当然是拨乱反正，只不过，正如陆修静所说，现在拨乱反正似乎迟了一点。
　　“告诉我，你对小离的心思，是动了念头，还是什么？”
　　陆修静道：“……这个问题我现在还回答不了。”
　　陆老太爷冷笑道：“回答不了你还想偷亲他？”
　　陆修静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是哑然。
　　“这些年我从来没有管过你的私生活，现在，你的父亲，他不在了，我不管怎么说，不可能对你的事情视若无睹。我告诉你，你不要把心思动到小离身上，我不管你在外有什么情人，甚至是吃窝边草，小离你不能动！”
　　陆修静没有回话，只是站着。
　　陆老太爷说完之后立刻就想到了陆修静说的话，云天涧里陆离脱了衣服抱他……可能吗？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么陆离的意思呢？难道他也可能对陆修静有意吗？
　　陆老太爷并不相信陆离会对陆修静有意思，可是陆修静故意把这一点说出来，陆老太爷不得不考虑这种情况。
　　陆修静因为罗珊娜的关系对陆离可称得上是冷淡，而且当时他和沈亦双一起打拼，在家里的时间只怕没有多少，很久以前陆老太爷曾经让陆修静带陆离来他这里住住，陆修静直接拒绝了，当时他和他父亲的关系已经好转了不少，但是绝对不可能把陆离给他父亲带。陆老太爷也听说过陆修静很忙，所以，就想顺便也带带孩子。根据龙管家透露的消息陆修静每天和陆离见一面都不错了，能有的亲情也许真的不多。如果陆离也能对陆修静有那种想法，也不是不可能……
　　陆老太爷发现自己想歪了。皱了皱眉，打散了那样的念头。
　　“你是不是想来真的？”
　　陆修静道：“不知道。”
　　这个答案，既安全，又惹他生气。如果陆修静回答是，陆老太爷一定又一通训斥；如果陆修静回答不是。陆老太爷肯定还一通训斥。回答不知道反而让他没话好骂了。
　　“不知道。”陆老太爷冷哼道，“既然不知道，你不许再对小离动手动脚。早先你是不是动过？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小离的，你们的事情我会装作不知道。但是，如果你以后再对小离动手脚我就……”
　　之后的话，陆老太爷并没有说全，但想来，估计是威胁一类的。
　　陆老太爷在京都，他们却在江省，会这样说情有可原，他俩天高皇帝远的。陆离来京都，估计一年也就两三次。若陆修静真的对陆离动手，等到陆老太爷知道想阻止也阻止不了，根本就来不及了。
　　如今事情那么多，陆离那边必须要陆修静照看。陆老太爷不可能离开京都照顾陆离，如今陆修静又出了这样的幺蛾子，这件事简直让他发愁。
　　“我记得你们公司里有一个人是晓宁的孩子吧。”
　　陆修静道：“爷爷的意思是？”
　　“他还不知道小离和他的关系，你和他说说。跟他说，陆离是咱们陆家的人。平时有什么事情？还可以跟我说。”
　　陆老太爷这是想在他公司里安插眼线呢，但是他却是光明正大的安插眼线。
　　陆修静并没有任何理由阻挡陆老太爷的动作，便道：“他也算是沈家的人，让他知道……”
　　陆老太爷哼了一声：“沈家的人又怎么了？晓宁是我们陆家的人。这种家事，又没让你全都告诉他。你只要和他说一下，我想小离……”
　　“如果让他说还不如让周子易和付允岚说，他们三个好得像一个人。”
　　陆老太爷目光一动，也没有说话被打断的气恼：“小离的性向……”
　　陆修静斩钉截铁地道：“他们只是朋友。”
　　陆老太爷道：“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小离他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若让陆修静回答，他当然回答是男的了。如果陆离喜欢女生，陆老太爷怕又要把他骂一顿。但是陆离好像真的没喜欢过什么人，小学初中高中，一般的孩子都早熟。别说初中高中了，就是小学都会说什么喜欢来喜欢去。他虽然会当甩手掌柜。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龙管家还是会告诉他的，早恋方面尤其！这也就是说，陆离基本上没有早恋的倾向。至少，学校里没有听说过。老师那儿也不那么认为。
　　陆老太爷看他不回答。便知道他大概是真的不知道——或者，是不好意思说陆离喜欢女生。
　　“如果小离真的喜欢男的。我倒是觉得，周子易和付允岚都不错，还有那个萧腾。”
　　陆修静道：“周子易不是同性恋。而且傅家老二——现在是老三了，一直在追他。付允岚曾经有过女朋友，他也不是同性恋。萧腾……”说到萧腾的时候，他顿了顿，“萧腾应该喜欢女的。”至少在他加入凯萨之后的这段时间来说，他偏向喜欢女生。在和陆离之前，萧腾没有任何卖腐的基友。和赵书林关系好些，但也没到让粉丝yy的地步。
　　只不过……
　　陆老太爷听他说到这，就有些明了了：“你有调查过他们吧。”
　　连性取向都知道。估计陆修静调查他们，真的是为了陆离的感情生活而调查的。
　　陆老太爷有些心惊。其实早在陆修静说，不知道会不会认真的时候，他就觉得怪怪的。不知道会不会认真？不知道会不会认真也就说明他其实是在考虑的。看他不着痕迹地调查陆离身边的人，也许将来陆修静的答案就是：会认真！
　　陆修静此刻正想着萧腾。沈长歌和凯萨算是合作关系，《徒》的拍摄，只有沈长歌和凯萨的资金。因为这层关系，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打探《徒》剧组里发生的事情。沈长歌让萧腾和陆离对视找感觉，然后他们的拍摄出奇顺利了起来。这意味着，萧腾可能是对陆离动心了。
　　不过接下去他们俩能见面的时候就少了。陆修静暗自想着，反正陆离对萧腾应该是没有意思的，要不然他不会不参加《师》的拍摄。《师》要比《徒》的拍摄阵容大。而且，《徒》可以算是一个番外彩蛋，算是《师》的恶搞。《师》极有可能提名众多奖项。他们预备的武术指导、造型团队、剪辑团队……还有之后的特效制作公司全都找最好的制作方。
　　陆老太爷叹了一口气，道：“多事之秋，修静，咱们当初打过赌。你当初既和我打赌，当然要遵守承诺。任何外力的干扰都不应施加给小离。而你如果想对小离下手，也是一种外力的干扰。”
　　陆老太爷先前叮嘱他，就近看着陆离，如今没有提出更改，只是让他不要下手，所以，他还是希望他能离陆离近些……
　　陆修静沉吟片刻，答应了。
　　他只不过说了一个“好”字而已，陆老太爷登时便道：“你可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
　　陆离睡了几个小时，然后就醒了。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被窝里。没有换睡衣，但是外衣外裤和鞋子都脱掉了。
　　睡了几个小时的他精神抖擞！看了眼时间，十点了。他起床出门，想要给自己倒一杯水。打着哈欠走到二楼沙发那边，陆修静竟然还没睡。半夜一个人影站在那里，差点把陆离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