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死(258)

　　“第一刀寿星切。”许庭还没将刀递给许愿，许愿就突然抹了一把蛋糕上的巧克力和奶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擦在了许庭的脸上。许庭的脸上一时之间黑黑白白。
　　“……”许庭的动作顿在了那儿，“□□妈许愿！！——”许庭猛地跳起来捞起奶油就冲向许愿。许愿反应灵敏，立马掉头就跑。半小时不到，整个房间连吊灯上都被抹上了奶油巧克力。
　　许庭气喘吁吁地站在墙角，跑得肺都炸了，也不知道是运动过量还是气炸的。
　　许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笑得喘不上气来。缓过劲了他说了一句：“庭庭，我三十一了。”
　　许庭直起了腰来，瞪着许愿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有个兄弟真好。”许愿说。
　　许庭顿了一下，啐了他一口：“呸。”他想起了十三岁的许愿。那个时候许庭十一岁，他们过生日永远是这样打打闹闹的。那时候许愿还没发现自己喜欢的不是女孩子，还像所有的男孩那样调皮捣蛋得能让人火冒三丈。
　　现在这两个数字掉了个个，许愿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两兄弟坐在地上休息到呼吸恢复平静，许庭说：“我明天去问问志伟……他跟冯伊关系好像不错。”
　　许愿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将剩下的蛋糕的残骸随便切了几刀，捧着纸盘子蹲在地上啃：“有把握吗？”
　　“不知道。”许庭也有点儿迟疑。
　　“别一个弄不好翻船了。”许愿说着开了一瓶红酒。
　　“那你说怎么办？”许庭没好气地说。
　　许愿抿了一口红酒说：“我去跟人见个面吧。”
　　许庭皱了皱眉：“这好吗？”许愿是金光的人，而整件事其实最大的受益方是威廉姆斯工作室，金光公司大了，边边角角其实在这些案子中也有插手，许愿去见冯少群，那就相当于将自己往匝刀下送。考虑到这一点，许愿先前联系的都是跟他自己有过交情的人。
　　“这有什么好不好的，”许愿说，“我是你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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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许愿就联系上了冯少群。他投其所好，约了冯少群在一家便宜的老茶馆喝茶。老茶馆里还有人唱戏。
　　冯少群也没有多喜欢听戏，但是这种场合里老年人多，认识他的人不多。四面声音大，谈起话来也方便。
　　冯少群不是第一次见许愿，以前他也在网上见过对方不少次了，面对面谈话倒是第一次。
　　许愿穿了身休闲装，没有那么商业化，也没有那么吊儿郎当。他态度很端正地给冯少群叫了茶，先听了一会儿戏，才开始说事儿。
　　“我听说了，你想举报一起人口贩卖的案子。”冯少群说。
　　“是，也不仅是。”许愿说着将手机打开，放在了冯少群面前。手机的屏幕小，却也清晰，冯少群翻了翻，脸色渐渐变得严肃。他看得很慢也很仔细，看了足足半个钟头。
　　冯少群抬起头来，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许愿：“你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许愿坦然地说。冯少群反倒觉得有些惊诧。里面不光只是赵泽霖朱阳文等人的东西，他们的项目也牵涉到了金光，如果冯少群开始追究起来，金光也得被扒掉一层皮。
　　“我们这个行业，是不太干净，但是不管怎么不干净，有根底线总得守着。”许愿说，“有些东西，太老了，就容易藏污纳垢，要么洗一遍，要么换一个。”
　　“不可惜么？”冯少群还是首次听到这样的话、见到这样的人，心里颇为意外。
　　“可惜啊，”许愿说，“要是以前我嘴都不会张。可现在嘛，我想想我这人生挺美满了，得积点儿德。不为我自己，为我的家人也好。”
　　冯少群盯着许愿看了一会儿，说道：“你知道这几天刘志伟天天来我们家么。”
　　许愿愣了一下，他的愣神也全被看在冯少群眼里。
　　许愿的脑子飞快转了起来。刘志伟天天去冯少群家？他去干什么？为什么许庭没有告诉他？是因为刘志伟没有说？刘志伟跟冯少群没有什么关系，唯一有关系的只有冯伊，刘志伟对政治和商业方面都不敏感，去找冯伊还能有什么原因——只有冯伊想找他合作电影。
　　许愿顿时就在心里暗骂：刘志伟啊刘志伟，闷声抱上了大腿也不说一声！
　　“我对我侄女的交友比较关心，对他比较好奇，最近就花了点空闲的时间查了一查。”冯少群说，“前段时间孙霈华那事儿，听说是他去救的人？”
　　冯少群对娱乐新闻不关心，但是这件事当时闹得大，他也知道。只不过当时刘志伟在其中参与的消息没传多久就被其他一波比一波更吸睛的消息覆盖了，没有持续太久，覆盖面也因此不太广。但是冯少群查过案子的情况，刘志伟冲进去救人的时候，随行警察的录像拍下了一切。
　　许愿听到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看着冯少群说：“是。”
　　“媒体啊，有时候好的不宣传，就宣传些花边的。”冯少群说，“你既然把这个案子交给我，我接了，不过呢，我最近特别忙，得过一阵子才能动这个。”
　　许愿张着嘴看了冯少群一会儿，接着双眼慢慢睁大了。
　　“你急么？”冯少群问了一句。
　　“——不急！”许愿差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冯少群在给他时间抽身！
　　这么重大的案子，如果是寻常的冯少群，二话不说就立案调查了，哪里会给许愿自己脱身的机会！许愿刚激动，突然想起了钱有前，表情猛地僵住了：“不，急。”
　　冯少群有点儿意外地看向了许愿。
　　“我们有个朋友……等不了。我怕等了他就没命了。”许愿说。
　　冯少群看了许愿一会儿，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国家打击人口贩卖这几年一年比一年力度大，如果事情属实，那头的警方现在就能够开始查办。你提交的这几个事，有轻有重，哪个先哪个后，我也知道你的打算，但是对于我们来说，重要的肯定先查。”
　　“冯检说得对！我们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党指哪儿我们打哪儿！”许愿一激动就开始胡说八道。
　　“行了，我事儿多，今天先聊到这儿，资料呢，你先给我传点儿‘重要的’，多了我一时也没时间看，行吗？”冯少群起了身，许愿也立刻起了身。等冯少群一走，许愿狠狠地冲坐垫捶了一下拳头，掏出手机就给许庭拨电话。
　　“怎么样？！”许庭在那头也很着急。
　　许愿本来想要大夸特夸冯少群，话一到嘴边打住了，他的脑海里千回百转，说道：“还是要做个好人啊。”
　　“……啊？”
　　许愿回想起了冯少群的问话。冯少群在问什么，态度是从什么时候转变的，许愿这个人精怎么能感觉不出来？冯少群今天见他，许愿本以为走的是冯少群的学生、许愿的人情那条关系，可对方问的却是刘志伟。他肯定知道许愿和刘志伟之间的联系。如果刘志伟当时在孙霈华那桩案子里像个“聪明人”一样留在家里，没有出去救出孙天晴，冯少群今天还会给许愿那么大一个机会吗？如果刘志伟不那么优秀，冯伊会那么看重他吗？许庭会做他的经纪人吗？他许愿和家里人如今的关系还会进行到这一步吗？
　　刘志伟有时候是不太讲究别人欠他什么东西，可他在乎的是更大的东西。名、利，对他来说不是不重要，只是衡量他的价值的一种方式，而不是他的目标。许愿曾经对此嗤之以鼻，现在却突然觉得——这世界太需要这种人了。
　　“你知道圣父是什么吗？”许愿说。
　　“你说什么呢？”许庭在那头听得一头雾水。
　　“爹，”许愿斩钉截铁，“从今天起刘志伟就是我爹。”
　　许庭：“……？？？”
   
    ☆、第238章 二百三十八

　　刘志伟临行前终于同冯伊敲定了故事剧本的细节和拍摄地点, 将所有的日程都捋顺了一遍，这让乔恩颇有点儿不太乐意。他本来准备好了给刘志伟的许多惊喜，结果因为这，他被迫提前告诉了刘志伟他们的行动安排。
　　上飞机的前一天，已经跟乔恩彻底混熟了的冯伊声称要请他们吃国内的最后一顿饭, 而这一顿饭就在蟹肉煲。乔恩对蟹肉煲念念不忘, 一听二话不说就替刘志伟做了决定。
　　冯伊离开家之前，冲冯少群抱怨说：“都是你，出行跟总统似的, 非得定个包厢！我提前三天才订到这个封闭包厢！”
　　“少生是非, ”冯少群说，“尤其是跟你们圈子里那么些话题度高的明星吃饭，不管吃什么都能有人编排, 我这人民公仆不好做啊。”
　　“人家乔恩·威廉姆斯都没你这么大排场呢。”冯伊穿上鞋说。
　　“嗨, 你怎么知道人家没那么大排场？”冯少群对谁都硬，就是在冯伊面前硬气不起来, “那种
　　人也不会来吃蟹肉煲。”
　　冯伊楞了一下, 忽然想起冯少群既没见过乔恩, 也不知道乔恩和刘志伟的关系, 顿时歪嘴笑了起来。
　　“你乐什么呢？”
　　“没什么，别啰嗦了, 快穿鞋！”
　　冯伊催促着冯少群出门上车, 一上车冯伊就开始打电话：“喂？志伟哥, 你们出发了吗？啊？都到了啊？我们马上就到！就到！”
　　冯少群纳闷地问：“你们？除了刘志伟还有谁？”
　　“嗨, 到了你就知道了！”冯伊故意卖关子不说，冯少群却有了个猜测，不是许庭就是许愿。他冯少群很少跟不熟的人出来吃饭，就怕惹上人情，跟娱乐圈的就更少了，次数几乎是零。怎么说难得碰上这种千载难逢的饭局，许庭和许愿哪个不是人精，肯定会过来卖个乖。
　　冯少群心里一面想刘志伟这个人虽然有点儿特殊，却也不能免俗，一面又想是自己送出去的人情机会，也不能只说人家的不是，又接着想到是冯伊替他送出去的人情，而刘志伟这人确实值得别人替他出出主意……想了没一会儿目的地到了。
　　冯少群不像那些流量明星，不是天天登上网络媒体的人。他去哪儿吃饭本来是没有什么包厢不包厢的讲究。难得做这种事，就怕碰到熟人，也怕被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记者或者私生粉抓拍，所以特意嘱咐了冯伊订包厢。
　　冯伊不像许愿，安排地方安排得好，她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听说过一回刘志伟提到乔恩喜欢蟹肉煲，为了他临行前还能聚上一餐，说什么也要定蟹肉煲，果然把乔恩钓上钩了。乔恩要来，刘志伟也只能来。
　　冯少群和冯伊走进餐厅就直奔包厢，冯少群一进门就看到了刘志伟，可再接着往里一看，顿时愣了半拍。
　　冯伊一直打量着他的脸色，就等着看好戏，看到这一秒他的脸色，禁不住笑出了声。
　　“你怎么还把国际友人请来了……”冯少群冲冯伊一边说着一边关上了门。
　　“叔，你不是说人乔恩·威廉姆斯不吃蟹肉煲吗？”冯伊来到乔恩身边，伸手介绍说，“给你介绍一下，乔恩·威廉姆斯，飓风的老板，志伟哥的老板。”
　　冯伊没说刘志伟和乔恩的关系，刘志伟看了一眼冯伊，笑着对这回真愣住的冯少群说：“不好意思冯叔，我也没有先说一声，这是我朋友乔恩。”
　　乔恩已经渐渐习惯了中国人的一套已经进化的礼节，他等刘志伟介绍完了伸手很随意地跟冯少群握了握说：“你好，可以叫我小明，这是我的中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