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113)
又左右看了看,问,“宋小姐呢?”
宋迩的眼睛是他主刀治好的,到后来知道原来她们是一对,也就不奇怪裴霁为什么这么尽心尽力地帮她了。
裴霁看了眼时间,下午二点三十七分,就说:“她在工作。”
李胜柏的意思是你生病了,她怎么没陪你来。但见裴霁这么回答,也就没再多问。
他待了不到五分钟,就有护士来喊他,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裴霁就自己坐着,安安静静地翻着手机里存的一些资料。
输液大厅一向很喧闹,孩子的哭声,家长的哄劝,还有许多人交谈说话。
裴霁盯着屏幕久了,眼睛有些酸疼。她想要休息一下,目光从屏幕上转开时,就看到前方的注射室,一个小孩嚎啕大哭,在大人的怀里疯狂挣扎。
他妈妈抱不住他,又急又气,却没舍得骂一句,只是不断地劝:“宝宝乖,一下就好了,不疼的。”
但小孩还是哭,最后出动了两个护士,才把针打下去。
裴霁收回目光,淡淡地想,她小时候生病很乖,不用这样费劲地哄。不过也不好说,她的记忆里,她从没去过医院,说不定她去医院的话,也会像一般小孩一样哭闹。
她小时候生病,都是在家里找一找有没有对症的药,有就吃一点,没有就算了,都是自己熬的。
她印象里,唯一一次生病有人陪,是四年前发烧的时候,宋迩在她身边,给她叫了医生,喂她吃药,轻声细语地哄她多打一天针,让她明白了原来生病的时候被人在乎,被这样方方面面地照料着,是什么滋味。
宋迩很伤心,因为她把她的东西收起来了。
但她不知道,她留下的最大的痕迹,是孤独。
她给了她很多照顾,很多爱,让她脱离了一贯习以为常的孤独,但她离开以后,那些孤寂冷清像是反噬一般成倍地卷土重来,裴霁毫无办法,只能承受。
宋迩不再来了。
裴霁觉得很好,只是她要花很长的时间去适应没有她的生活,她们四年没有住在一起,可裴霁还是没有习惯。
她连打了三天针,热度都没退下去,医生加重了用药剂量,对她反复叮嘱,平时务必要多注意,冬天就别出门了,人家感冒发烧只是花点钱,你感冒发烧搞不好要命。
裴霁认为这个医生夸大其词,有恐吓病人的嫌疑。
但她还是遵守了医嘱,把接下去要出差的行程都推到了明年春天。
等好不容易退了烧,裴霁就待在家里,不怎么出门了。
止痛药吃完,她也没出门去配,反正也没多大效果。她还是常头疼。
严重的时候,会看到宋迩在她身边,叫她的名字,而她会叫她小猫,牢牢地抱住她,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
但等她好过来,不那么疼了,看到只有她一个人时,又觉得,她是分得清的,如果真是宋迩来了,她不会叫她小猫,也不会跟她说,求你了,别推开我。
宋迩很长时间没再去见裴霁,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她悄悄地去过研究院外,想等裴霁下班的时候,远远看一眼,却一次都没等到过。
会不会又出差了。宋迩想道,却不敢再打电话问。
她先前之所以敢那么直白地紧追不舍,是因为她总觉得教授还是喜欢她的,这就是她全部的底气。
可现在,这份底气已经没有了。
她再想念她,也不敢再去打扰了。她想,不为给自己留点尊严,也要留些好印象给教授吧。
只是她也不确定,她现在在教授的心里是不是还有好印象。
也许教授想起她,只会觉得她死缠烂打的模样极为讨厌吧。
年末应酬多。宋迩有心在明年把工作室再度扩大,要做的事就有很多。
沈知舟陪她去饭局的路上,挺奇怪地说:“前阵子才见你不那么拼命,知道命比钱重要了,怎么这段时间,又开始没日没夜地工作了。”
“也就年末忙一阵。”宋迩轻描淡写道。
沈知舟这阵子带了几个新人,都还不错,于是她也格外忙,很少在本地,总在天南地北地飞着,也就不知道宋迩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见她这么说,就信了。
“也是,忙几天,然后陪你家裴教授好好过个年。我也得回家陪儿子。”沈知舟笑着说道。
虽然近几年年味格外地淡了,但有牵挂有家人的人,总还是很重视这个团圆的日子。
宋迩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所有人都以为她们还在一起,宋迩从没想过去澄清,像是只要能和教授扯上些关系,就是好的,即便是这样只存在于他人口的在一起,都很好。
今晚的合作方很难缠。
宋迩这边算是这几年的异军突起,运气,资金又足,投什么赚什么,势头迅猛得很。
这么顺风顺水的,当然就有人看不惯。
能让宋迩亲自出面的,自然是大合作。
宋迩有心要谈成,酒桌上就少不得得给些诚意。这也是她今晚带沈知舟来的缘故,沈知舟的酒量千杯不倒。
哪知道,一开局,对面都避开了沈知舟,全冲着她来了。
宋迩还真就一杯杯地喝了下去。
酒说明不了什么,但魄力是在那儿的。她把酒喝了,也没忘把事儿谈了。
合作方原本是在两家公司间摇摆,宋迩这方劲头足,但底子薄了些,总让人不太放心。之所以敢这么为难,也是更偏向于另一家。
但宋迩酒桌上这点喝了多少杯都笑意不改,那股非要把事儿谈成了的韧性,以及她话语间展露出的他们这边的优势,都让人产生动摇。
既然动摇就还有继续谈下去的空间,也就不好再做得这么难看。
敬酒的速度缓下来,聊得更多的变成了正经事。宋迩的话术很厉害,见对面已经动摇了,跟着进一步地劝说,知道对方最看重的利益点在哪里,就绕着那一圈,既有诚意又守住底线。
等到饭局结束,事情谈成了大半,剩下的得明天到谈判桌上接着聊。
沈知舟扶着宋迩出来,她看着还挺清醒的,其实已经醉了,看到大厅那边有张长椅,就走过去坐着。
“回家了,快起来。”沈知舟说道。
宋迩镇定地说:“我再坐会儿,有点晕。”
光是看她的样子,眼睛是透亮的,面上一点红晕都没有,口齿清晰得很,实在看不出她已经喝多了。
沈知舟再三劝说,都没用,她就是不动。
“很晕,让我再坐一会儿。”宋迩看她一眼,冷静地说,“你有事就先走。”
沈知舟哪儿敢把一个喝了这么多的人真的放在这儿,但她又确实有事,想了想也只能喊家属来接。
她从宋迩的包里掏手机,在她脸上照了一下解了锁。
宋迩凑过去看她想做什么。
沈知舟一边给裴霁拨电话,一边说:“让裴教授来接你,跟她回家,你总不晕了吧?”
宋迩整个人都呆住了,看着她,张了张口,像是想说什么。
沈知舟很快就把电话打通了,她不知道她们两的关系已经是解不开的僵局,语气自然地对那边说:“裴教授,小迩喝多了,我有事不能送她,你快来接她吧。”
宋迩下意识地坐端正,像是幼儿园里最乖的小朋友,眼睛看着沈知舟,一眨也不眨的。
裴霁不知道说了什么,沈知舟点了下头,说:“醉透了。现在完全不清醒。”她瞥了宋迩一眼,说,“但挺乖的,可能在扮演小学生。你快来。”
宋迩看着她挂了电话,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问:“来吗?”
“当然来。”沈知舟理所当然道,都醉成这样了还不来接,这人得多没良心。
宋迩怔了一下,不敢相信,她又问了一遍:“真的来吗?”
沈知舟有些奇怪了,说:“来的。”又问,“你们吵架了?”
宋迩立刻摇头,但别的她就不肯说了,只是望着酒店的大门,还是不敢信,总觉得她等不来裴霁的。
幸而,裴霁来得很快,十五分钟左右,她就出现在了酒店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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