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71)
宋迩:“……”脸颊爆红,手忙脚乱地捂裴霁的眼睛,“不、不许看,我自己来。”
她一边说一边把裴霁拖起来,带到边上,背对着行李箱,才撤下手:“你要当做没看到。”
裴霁点了下头。
宋迩庆幸还好教授呆呆的,她可能都不懂,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她这么想着,正想转身自己去把剩下的收拾了,就看到裴霁眼睛亮亮的,仿佛在笑,宋迩刚降温的脸颊迅速升温,滚烫的,还要凶巴巴地问:“你、你是不是在笑?”
裴霁收敛了笑意,看着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宋迩觉得自己想多了,教授哪有这么坏。正想着,就看见裴霁转身,往插线板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慢慢地点头。
宋迩:“裴霁!你怎么这么坏!”
裴霁像是没听到,动作很轻快地整理起各种充电线。
宋迩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转身去收拾剩下的衣物。明明是她自己贴身穿的,这时拿在手里,却像是会发烫,宋迩连耳根都是红的。
第55章
她们把私人物品收拾了,裴霁要去整理剩下的,宋迩阻止她说:“太多了,等等会有人来理的。”
裴霁就停下了,看着宋迩。
宋迩对她笑了一下,说:“我们回家。”
裴霁伸手把行李箱的拉杆抓在手里,点了下头,她的眼睛里原本因为刚才的小插曲浮现着淡淡的笑意,现在笑意消失了。
宋迩关心问道:“怎么了?”
裴霁的手在拉杆上轻轻滑动了一下,转头看向了别的地方,片刻,她意识到自己又在逃避了,就强迫自己看着宋迩的眼睛,说:“先前说好,你出院,我会告诉你一件事。”
“嗯。”宋迩点点头,然后问,“是什么?”
裴霁握紧了拉杆,她按照一早就在心里演练好的台词,说:“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就知道了。”
她们离开医院。
宋迩坐在车上,看着窗外往来的车辆、绿化、行人,还有两侧的高楼。
她在医院待了这么久,夏天都要过去了,外头的阳光依旧强烈,但已经不是那种仿佛能灼烧皮肤的猛烈,像是一只外厉内荏的猛兽。
宋迩不知不觉地走着神,想不知道现在回教授家,还能不能听到蝉鸣,能不能闻到清风里荷叶的清香。还有那片小池塘,有许多个黄昏,教授带着她在那里散步,她脑海中想象过无数次那里的样子,现在可以亲眼看看了。
她杂七杂八地想着,最后不可避免地想到她们此行的目的地。
不知道会是哪里。
她只能确定是和裴艺有关的地方。
她有很糟糕的预感,让她心底一阵一阵地慌,却又说不上具体是什么。
车开出了城,道路顺畅起来,车速稳定。裴霁转头看了她一眼,宋迩恰好与她对视上了,裴霁避开了她的目光,看向前方。
在裴霁跟她说有件事等她出院再告诉她时,宋迩想过让人去查查裴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这次的任务去得确实有些久。
但又想教授既然说了出院告诉她,那一定就会在出院时告诉她,她没必要多此一举。
尤其是教授不愿意提裴艺。
又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车停了下来。
这一带前后都没有建筑,显得有些荒凉,树倒是种了很多,一棵棵看上去都有些年头了,粗壮茂密,形成浓密的绿荫。
裴霁找了个停车位,说:“到了。”
她说完,就闭上了嘴,下车绕到后座取了一个袋子,还有一个三层的食盒。
宋迩站在车边,她抬眼望向前方,前方是一级一级的台阶,台阶很宽,差不多四辆车的宽度,两侧种着苍翠的松树,台阶乱七八糟地落了许多松针。
台阶往上是一个大门,大门不是常见的铁门,而是那种山寺常有的石门,石门上面,黑底金字,写着“长青墓园”四个字。
宋迩看到那四个字,瞳孔猛地收缩,她忙找裴霁:“教授……”
裴霁走到她身边,不敢看她的眼睛:“对不起……”
裴霁想告诉她的事是什么,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宋迩往前走,裴霁跟在她身后。
她们静默地走上台阶,到了石门下,宋迩停下了下来,转身对着裴霁,还是难以置信:“什么时候的事?说她出任务是骗我的吗?”
裴霁看着她,她有很多想为自己辩解的话,但在生死别离面前,这些理由,都太轻了。宋迩紧紧拧着眉,眼中已满是泪水,她的嘴唇颤抖,又追问了一句:“所以你才会来找我,才会照顾我?”
其实答案都显而易见了,这些问题都是没有意义的。
宋迩眼泪滑落下来,裴霁想像平时那样,为她擦去,手臂却像是灌了铅,沉重得无法抬起。
她点了下头。
正午的阳光,即便不再是盛夏的猛烈,也毫不留情地照耀着墓园,那一块块墓碑,埋葬着一段段或乏善可陈,或波澜壮阔的人生,但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每一块墓碑后都有至少一段刻骨铭心,一段激情勃发的青春,都有无数爱与恨,悲与喜,欢聚与别离。
裴霁带着宋迩路过一排排的墓碑,深色的墓碑被阳光照得刺眼,阳光仿佛要融化整个人间。
她们最终在一块与其他墓碑没有任何区别的墓碑前停下。
上面有裴艺的照片,她穿着制服,笑得仿佛没有一丝阴霾,仿佛她的人生始终被阳光照耀,光明而快乐。
宋迩已经泣不成声,她不住地说:“怎么会这样……那天,那天她明明……”
裴霁沉默地把香烛取出来,点上,按照祭仪,把东西都摆上,她还准备了一束花,也放了上来,然后就走开了。
她想,宋迩会需要和裴艺单独相处的时间。
她走到拐角的地方等,远远地看着宋迩在裴艺的墓碑前哭得不能自已。
裴霁低下了头,宋迩教会她喜欢,教会她想念,教会了她喜欢这种情绪有多快乐,又有多沉重。
如果能重来,她不会骗她的。
因为她现在明白了相爱的人迟一秒相聚都是折磨,更何况生死别离,不能送她最后一程。
如果是她,被这样骗,她绝对不会再和那个人说一句话。
宋迩还会理她吗?
她抬起头,看到宋迩伸手抚摸裴艺的照片,她在说话,但没说几个字,就泣不成声。
裴霁感觉心被挖空了,像是没有了知觉,又像疼得彻骨。她想让宋迩别哭了,想抱抱她,想告诉她我会陪着你,你可以做我的小猫,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但她没有立场。
墓碑被太阳照得发烫,宋迩的指尖轻轻地抚过裴艺的照片。
她回忆起那个早上,裴艺在她面前弯下身,她看不见,但能凭借声音判断,裴艺弯着身,和坐着的她平视。
“我要去隔壁市,明天回来,你害怕的话,让知舟姐来陪你一晚上吧。”
她那时候心情因为失明的缘故,心情低沉,只说:“好,你放心。”
裴艺站直了身,又说了句:“也可能会耽搁,那就后天回来,你不要不吃饭,我会和知舟姐联系,来查你岗的。唉,还是不要了,知舟姐可讨厌我了,你自觉一点吧。”
她知道裴艺是想逗她开心,就笑了一下,说:“好。”
裴艺转身离开,她的脚步声逐渐地远去,宋迩听着,远到某个距离时,她停下了,不再动了。
她有些奇怪,偏头听了听,听不见动静,才问:“怎么了?”
裴艺的声音在稍远些的地方,有些沮丧的样子:“我不想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就是不想去,我想待家里,我想和你一起。”
裴艺有的时候就是挺孩子气的,明明比她还大两岁,但特别喜欢让她哄她,跟她撒娇。但那时她自己都很难温柔地对待自己,更何况是应对她的小任性呢。
她强打起精神,说:“去吧去吧,快去快回。”
裴艺像是很无奈的样子,说了句:“好吧。”但却依然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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