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78)
“裴艺冷淡教授,是在她们的父母发现教授智力上的优越后又冷淡她之前,还是之后。”宋迩再问。
这中间也就几个星期,对于二十多年来说,短暂得像一瞬间,一瞬间的事,哪里记得清细节。
李老师想了半天,也只能不太肯定地说:“应该是之后。好像是有个七天长假,长假回来,你父母慢慢对她好了起来,她慢慢就不和你一起了,确切地说是不和任何一个小朋友一起,性子像是突然孤僻了。”
宋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李老师又对裴霁说:“不过,她对你的父母会撒娇,笑得很甜。”
也是这些变化,让她觉得这个家庭,处处都很古怪。
离开的时候,李老师把她们送下了楼,就被一个年轻老师急匆匆地叫走了。
刚好下课了,一班小朋友从教室里跑出来玩,他们看到陌生人,都很好奇,睁着大大的眼睛,远远地张望。
宋迩回头,一群小朋友都躲到门后去,只偷偷露出一双眼睛,继续张望,瞧上去害羞得要命。
宋迩笑了一下,正要回头,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在一群害羞的小朋友中,胆大得要命。
她跑到宋迩面前,差点撞到裴霁了,裴霁停下来,奇怪地说:“你为什么跟上来。”
小女孩完全不理裴霁,只盯着宋迩,问:“你是宋迩吗?”
宋迩笑着说:“我是。”
小女孩立刻兴奋起来:“你唱歌好好听,我和我爸爸都很喜欢你,我还会唱你的好多歌呢!”
“这么棒啊。”宋迩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裴霁看了她一眼,对小朋友完全无爱心,径直走去大门口等她。
她在门口,远远地看宋迩弯下身,和那个小女孩讲话,小女孩越来越兴奋了,眉飞色舞的,激动得小脸通红。
直到上课铃响,她的老师站在屋檐下叫她,她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宋迩走到裴霁身边,刚刚在办公室里,她还有些沉重,这时却已是有了笑容。
她们并肩往外走,走了几步,裴霁有些藏不住心事一般地问:“喜欢小孩子?”
宋迩微微睁大了眼睛,像是惊讶她会这么问,但很快她就笑起来,说:“倒也不全是因为喜欢小孩子。”
裴霁看着她,像是要她自己主动交代,是因为什么。
“我小时候大概也是这么活泼好动的。我看到她,就想,如果我能幼儿园就认识教授,那就好了。我肯定天天跟在教授身后,每天都把家里带来的糖果牛奶都分给你,带你出来玩,拉着你满园乱跑,跟你一起观察蚂蚁,肯定叽叽喳喳地跟你讲话,像个小喇叭一样跟着你甩都甩不掉。”
宋迩说着,笑意更深:“你肯定烦死我了,不过能被教授这么烦上二十多年,也很不错。”
裴霁的耳朵微微地红起来,但刚才的酸味过于强烈,现在还弥漫在她心间。她平静地说:“是的,还有裴艺。”
宋迩愣了一下:“不用带上裴艺吧。”两个人青梅青梅的美好童年,平白插入一个人变成三个人的电影也太窒息了。
裴霁没有说话,不想理她。
宋迩生气,明明很美好的事,教授非要扫兴。
这条路上没有车,这个时间也没什么人,长长的一条路,两边栽种着齐整的枫树,枫树叶还是绿的,随着风,轻轻地晃。
宋迩低着头,跟着裴霁身后,赌气一般每走一步就用指尖戳一下她的手腕,不停地烦她。
裴霁的手被她戳得一晃一晃,确实被烦到了,但却并没觉得不高兴。
走到车前,司机见她们来了,下车开门。
裴霁停下来,宋迩猝不及防,撞到了她身上,裴霁扶住她的肩,说:“看路。”
平静的语气,可是宋迩一抬头,就撞入了裴霁的眼睛里,她的眼中满满的都是她。
刚刚因为她破坏气氛的小气恼,一下子就没了,宋迩乖乖地点头:“哦,哦,我听教授的。”说完,还傻乎乎地加了句,“教授说什么我都听。”
裴霁没有说话,却弯了下唇。
她们到了车上,宋迩突然想起有家餐厅很好吃,正好可以带教授去,就征求了裴霁的意见,然后把店名告诉司机,让他去那里。
餐厅在二十几公里外,考虑有可能堵车,过去差不多得一个小时,到了之后,正好是晚餐时间。
宋迩和裴霁说着乱七八糟的话,她入戏特别深,仿佛真的正在跟裴霁上同一家幼儿园。
“你想不想吃巧克力,我妈妈买了很多巧克力哦,我明天带给你好不好?”
裴霁冷漠地转向窗外。
“你怎么又不说话,真的不陪我玩吗?”
裴霁正想说,不玩这么幼稚的游戏,宋迩又说:“那你不想陪我玩滑滑梯,我可以委屈一下陪你荡秋千的。”
裴霁只好咽下到了嘴边的话,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回答宋迩,秋千也不想玩。
“你这么冷漠不合群,别的小朋友都不跟你玩了!”宋迩像是生气了。
裴霁却莫名其妙地跟着入了戏,觉得现在在她身边的是小宋迩,而她是孤僻没有朋友的小裴霁。
她们站在秋千边上,小宋迩因为她不说话,不陪她玩生气了。
裴霁顿时一慌,她生气的话,会不会也不跟她玩了。
宋迩叹了口气,很没办法的样子,又有些得意:“别的小朋友都不跟你玩,你就完完整整是我的了,以后长大了,也是我的,好不好?”
她没有不跟她玩,裴霁居然为宋迩一时兴起的情景扮演提心吊胆。她看向宋迩,宋迩也微笑地望着她。
她们相互凝视了几秒,裴霁突然问:“你对裴艺在幼儿园的这段,很感兴趣?”
她突然换了话题,而且一本正经。宋迩不得不出戏,点头说:“嗯。之前我知道的,都是她告诉我的,今天遇到李老师了,李老师居然还记得那些事,我正好可以听一听她的说法,看看是不是和裴艺说的一致。”
“一致吗?”
“一致。”
裴霁沉默了一下,问:“你知道很多?”
宋迩点了点头:“她都告诉了我。”她看着裴霁,语气低了下来,“你想知道,我就都告诉你,不想听,我就不说。”
裴霁是当事人,宋迩认为她有权选择知道,也有权拒绝知道。
裴霁没有马上回答。
宋迩又说:“你的生父是名工程师,生母是高中老师,他们车祸过世的时候留了些遗产,包括一套房子,裴艺通过合法的方式,把这套房子继承下来了。她打算过户给你。”
宋迩留意裴霁的神色,又说:“不过她好像永远都在打算,打算把房子给你,打算告诉你真相,打算请求你的原谅,很多打算,却没有一件是做了的。”
“但她之前考虑到她的职业经常遇到危险,所以立了遗嘱,经过了公证,房子由你继承。是小城市里的,房价可能不高,但是你生父生母的遗物,应该属于你。如果你想去看看的话……”
宋迩也说不上来更多,原谅、不原谅或是更加憎恨,裴霁有理由选择任何一种,是裴霁受了这么多年伤害,外人是无法真正切实地感受到她这么多年的处境的。
裴霁没有说要不要,也没说想不想去看,她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她真信任你。”
宋迩没把这句话放心上,随口道:“可能我就是一个如此值得人信任的朋友。”
裴霁点了下头,望向窗外飞逝的景物。
片刻,她突然抓住了一个关键词,“朋友”。
裴霁坐直了身,看向宋迩,目光微微地凝住,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恍惚。
宋迩被她惊到了,小心翼翼地问:“教授,怎么了?”
裴霁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和宋迩认识以来的画面,她渐渐地明白了过来。
“没怎么。”她敷衍了一句,转开脸。
宋迩怀疑地看了她一会儿,轻轻推了推她:“你是不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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