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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错花轿嫁对狼(41)

作者:狼山玉 时间:2019-05-20 10:30 标签:宫廷侯爵 阴差阳错 欢喜冤家

  当曲荃和朔石斛一众提起这个计划时就解释过,这个阿茅不像是那些胸无城府能使力绝不费脑的普通柴夫,甚至恰恰相反,他不仅读过书,还有一堆看不透的玩意藏在肚子里。在极度焦急的情况下做出的证明,也不一定是他所知晓的全部,像阿茅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在他仍保持理智的时候全然相信一个人。
  那么就只有将他逼到极致,把他刚硬的部分全部摧毁,烈火煅烧,冰水淬沥,再将他置入一泓春水之间,柔波漾之,煦风顺之,才听从他嘴里得到或许是真相的完整供词。
  既然凌雪霁已经成功取得了阿茅的信任,那么他们也该做到答应阿茅的事情。
  “所以烦请阿茅小兄弟随我们一道先回金吾卫右街衙,再从长计议。”菡师爷淡漠的脸上至始至终没有多余的表情,他说完这话便面向墙壁的方向蹲坐下来,挡住自己视线的同时遮住洞口,方便凌雪霁换衣服。而这个角度也能让他不错过到阿茅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
  阿茅手里攒着根茅草垛子里的狗尾巴草,缓缓拿起来对着天窗处透入的光柱一吹,无数飞灰烟尘像被东风迷惑的飞花柳絮离枝四散,打着旋儿绕过那五束明亮柔和的光柱,在春日的韶/光里翩然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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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菡师爷您可算是帮我们把这两尊大菩萨请走了。”
  两个为首的狱卒跟在菡师爷两侧喋喋不休的吐苦水,自打这个阿茅和凌雪霁被关到牢里,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若是有个什么伤风感冒的还得满城跑着请大夫,规定了不能和这俩牢里的犯人说话那就死也不能说,阿茅刚入狱的时候半夜三更撒泼似的大吼大叫把他们的祖宗十八代个个问了个遍,他们也不能还嘴。天晓得他们这帮狱卒是怎么熬过来的,伺候大爷也不带这么累的。
  此时阿茅还在几个狱卒的帮衬下整理仪容,与他们这里相隔甚远,也不怕阿茅听见。于是他们在感谢菡师爷的同时也用毕生所会的美好词汇将凌雪霁夸赞一番,一个个感激涕零的看着凌雪霁,一口一个“雪霁姑娘”亲亲热热的叫着,若非是雪霁姑娘春风化雨从又臭又硬的混小子嘴里撬出来点东西,他们还不知道着苦日子什么时候能熬到头。
  凌雪霁紧张又兴奋的受着他们的夸奖,转过头去看菡师爷,这段时日里凭她爽朗的性子早和菡师爷他们混熟了。此时征询答案似的看向菡师爷也是因为狱卒都是外人,他们夸奖自己很可能会掺些水分。但是当接到菡师爷肯定的目光后,连她自己也为自己自豪起来。
  她好像又做到了一件事情。虽然这些只是曲荃计划中的一小部分,但对于她而言,确实从未想象,从未获得过的成就。耳力所及之处听见的不再是“凌太守的女儿”,“凌秋泛的妹妹”,而是雪霁姑娘。离了父亲,离了姐姐,她终于可以以自己独立的姿态,接受他人的肯定和赞赏。
  阿茅坐在朔石斛特意请金陵城第一木匠为他定制的木轮椅,凌雪霁在后面推着他走。菡师爷在后面别过夏台刑狱司的大小官吏,才渐渐跟上来。夏台刑狱司的铁门甫一开启,眼前乍然明亮,凌雪霁不禁伸手遮腕,好让自己的眼睛逐渐适应着突如其来的亮堂。街市的叫卖声传入耳中,阳光耀眼的彷如隔世。
  绕过几堵高墙,终于出了夏台的地界,凌雪霁长长舒出一口气来。然而还没等她吸入第二口气,眼前的一幕就让她差点忘记怎么呼吸。
  举目之处尽是大红,十里红毯如映满杜鹃花影的江流于金陵长街上奔腾呼啸,极目尽处不见边际似于天上灼成火浪的赤霞连为一体。一行衣着得体之人浩浩荡荡站在红毯两侧,见到凌雪霁出来齐齐颔首行礼,一顶歇在红毯上的软轿帘子被人撩开,身着青莲色绸裳头戴金荷发冠的曲荃自轿内步出,踏着红毯一步步朝凌雪霁行来。
  集锦和画眉见状立即从两侧出列,随行与自家大人身后。
  在大夏,若有夫君对妻子犯下大错乞求原谅,便会铺上十里红毯将妻子从娘家迎回。迎接妻子之时必须手持红毯,膝行与地,一步铺一尺,直到铺到自家妻子所在的地方为止。由于曲荃官职过高,膝行闹市不甚雅观,曲老太君“特赦”她可以步行。
  曲荃走到凌雪霁面前,正欲拱手行礼,却正正对上一脸玩味似看着她的阿茅。
  曲荃:“!!!”
  凌雪霁:“……”
  众人:“……”
  原本热闹的街头一下子静默如死,气氛往诡异的方向愈演愈烈。
  曲荃不受控制的瞪大一双美目,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你!他?!”这货怎么出来了啊!!
  凌雪霁欲哭无泪,她哪知道会这么巧!完了完了完了自己的身份可千万不能暴露啊!!一旦暴露便是功亏一篑!
  菡师爷扶额,虽然他很不想在这种时候说话,但是看到凌雪霁突然紧张的神情,和曲荃明显大脑失灵的模样,他觉得自己的肩上落下了沉重的使命。
  “阿茅给了我们极其珍贵的线索,现在要回右街衙看他姐姐留下的东西。”他特意把“阿茅”两个字说的重了些,像是提醒曲荃阿茅还在场,此人日后说不定还有用处,切不能暴露雪霁身份。言落,菡师爷长眉微挑,“那,尚书大人这是?”
  画眉挺着胸往前一步正欲开口,却被曲荃不动声色抢先一步。阿茅几乎是惊恐得看着曲荃笑容可掬的对着他拜下来,声音高的恨不得全天下都听得见。
  “曲荃拜谢阿茅小兄弟救我金陵百姓于水火之中。”


第五十章羞涩尊前
  阿茅:“!!!”
  凌雪霁:“???”
  众人:“………………”
  曲荃在尚书府中得到消息,说阿茅的姐姐仿佛已经逃脱虎口还未阿茅留下了些许线索,所以暂时无所谓阿茅在公众视野范围内与他们走的亲密了。阿茅能得到一些线索说明他还有其他的手段途径,若是雪霁的身份暴露,后续恐怕是得不到阿茅的帮助。两弊相较取其轻,曲荃秉着死就死了案情大于天的崇高理念,在迎妻的十里红毯上对着一个五百服开外八千竿子也打不着的少年,屈膝拜了下去。
  但是她心思缜密,不代表别人也能这么思虑周全。画眉首先就被震撼了,她倒吸一口凉气忙扯了扯集锦的袖子,“咱大人这是要纳男妾吗?”
  她没控制好音量,周围的尚书府下人以及菡师爷一众人都听见这句惊世骇俗的话语,一个个低了头在心里揣测,都觉得曲大人这番行事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知道凌雪霁身份的都不约而同觑了她一眼,心中长叹,如此美娇娘过门不及三月,竟然就要被自家夫婿宠妾灭妻,落得独守空闺的下场,皇城脚下官宦之家当真腐朽。
  凌雪霁在一片此起彼伏的轻叹中缓过神来,她没管面前脑袋快低到地底下去的曲荃,走到阿茅身边蹲下正欲开口安慰却见阿茅额头青筋一跳。
  “曲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问出之后金陵城的街道上突然又寂静下来,夏台刑狱司大门口的茶摊上飘出茶叶清香,在这静谧的气氛里格外明显,茶汤热气一点点飘散,曲荃则半晌未动,就在早先想要一走了之后来拗不过自己心底的良知还是留了下来的菡师爷准备打个圆场给曲荃一个台阶下的时候,曲荃“霍”的一下站了起来,把面前的阿茅差点惊得摔到地上。众人抬眼看去,只见曲大人一张从眼尾红到了耳根的脸上满是大义凛然忧国忧民的悲壮神情,她广袖一扬,昂首凝目,仿佛看见了千古名臣黄土冢向晚而立,夕阳洒下的金辉里是一行行深隽的碑文。
  “阿茅小兄弟。”
  曲荃的声音仿佛凝结了东海玄铁那般沉重,“连环血案一出,满城人心惶惶。右街衙众人对着成山的卷宗望眼欲穿,虽有线索却不知其所指,虽有嫌犯却未见其所踪,虽有证人却难辨其所言,案情若坚冰难破,物证似管中窥豹,一连数月竟毫无进展。曲荃惭愧,身为刑部尚书却不能分百姓之忧解百姓之患,每日徘徊踌躇于停尸房前,再不敢前行一步。就在这艰难滞涩之时——”她声音骤然提高,“阿茅小兄弟你!竟然甘冒风险,不惜排遣万难拖着患疾之躯连夜来到右街衙前,将你所知道的珍贵证据带给我们!”
  “此举有泰岳之重,犹渤海之深,堪比父母生养之恩,不逊西席再造之情!可及良医济世之德!阿茅小兄弟!”曲荃满面激动双目噙泪,广袖一扬再结作揖之势,“请再受曲荃一拜!”
  言落俯身拜倒,在场之人无不掩面拭泪,唯有知情的菡师爷在广袖的掩映下笑到抽搐。
  阿茅嘴角微抽,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转头对一张脸都埋在袖子里的菡师爷问道:“我们能先走了吗?”
  菡师爷忍笑抬起头来,对着他点了点。
  曲荃跪了很久,视线里出现一双彩线穿蝶翘头履,然后一道柔和中不乏强硬的力道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凌雪霁:“人已经走了。”
  曲荃抬起头揉了揉酸疼的膝盖,长舒一口气。
  凌雪霁见状弯腰去替她揉膝盖,边揉边抬头问:“跪一下就可以了,干嘛还跪另一下啊。”
  曲荃揉了揉凌雪霁的脑袋,噙笑道:“还不是为了让你的心血别白费。”话语间染上了些她自己也未曾发觉的宠溺。
  集锦见凌雪霁把头低下去藏羞的模样掩唇一笑,接着走上前去对着自家大人和夫人福了一福,刚才曲荃竭力掩饰凌雪霁身份的行为她早已看明白,便一边扶起凌雪霁一边在那圆润泛红的耳边提了一句,“夫人,大人是奉了老太君的命,铺十里红毯向夫人赔罪,请夫人回家的。”
  “啊……”凌雪霁先前确实是想了一下,但是后来见曲荃对着阿茅跪下还说了那么大一篇感人肺腑真情实感的话,以为她真的是来谢谢阿茅的,还在自己心底里嘲笑了自己一下,没事竟知道瞎想,像曲荃这样的身份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么丢脸的事情只为了接自己回去呢,虽然这段时间相处的还算愉快,但是自己与曲荃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若论起来好像也只是圣上强行赐婚的有名无实的夫妻吧。
  可是现在她听了集锦的话,终于知道这么大的阵仗果真是为自己准备的,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随之而来的还有惊喜和战栗。她不禁抬头去看曲荃,时至正午,阳光炽热却不毒辣,懒洋洋的洒在曲荃的冠上,发上,脸上,像扫了碎金燕支。那本就精致好看的眉眼因她的笑容而舒展开去,琥珀色的眸子里映出耀日的光辉,看久了竟有些惑人。一颗心变得有些急躁,额头处像是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一瞬间爆散至四肢百骸,每条血管中的血液都为止一震,感受这突如其来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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