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在后宫崛起(180)
白鸣喧还记得,他当时问了一个问题,他的父亲听完后哈哈大笑,他当时问的是:“为什么要征服?不能花钱和大周的皇帝买下来吗?”
童言无忌。
但是那场战争,他的父亲也如先辈们一样没有征服成功,因为大周的男人很强,大周的战士更强,大周是一个很强大的民族。那之后他留在了大周,从四岁长到了十四岁,他的师父将他养大。师父也很强,但他似乎并不爱他的国家——
他记得,他的师父对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是个死人,还能活着,只因为我心里还爱着一个人。”
爱着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这是白鸣喧活了十四年依旧没有找到答案的一个疑问。
……
西山的密林间,一个少年抱着一个少女,挥剑狂奔。他们所过之处,遍地都是蛇尸,血红的落日,血红的枫叶,血红的蛇体,血红的视野——李荣儿泪水枯竭,眼前渐渐只剩下一片血红……
终于,少年疾喘着慢慢停下了脚步,此时太阳已低于树顶,光线透过繁茂交织的枝叶打在这两人身上,就像是无数双隐于暗处的眼睛,窥探着,准备伺机而发。
少年的剑尖在地上托着,在泥土和落叶见留下一道道划痕。他大口大口的呼吸,鬓发因汗湿紧紧贴在脸侧,后背更是被汗水打湿了腰际。他这一路跑来抱着女孩的那只手臂早已酸麻到没有知觉,但他依旧没有松手,好似生怕一不留神,这个女孩儿就会命丧蛇口似得——
死,是什么,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懂了。
白鸣喧的视线在落日余晖中快速寻视,终于看到前方的半山腰处似乎有个山洞。他喘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挪动手臂,将怀里的女孩儿放了下来。
李荣儿滑落到地,一松开白鸣喧,人就直接瘫在了地上,可她依旧紧紧咬着嘴唇,双眼因泪水流尽而干涩通红,视线没有聚点,盯着面前的一小块土地,像是一个被抽离的灵魂的人偶。
白鸣喧趁机连忙活动了一下手臂,之后他蹲在李荣儿身侧,“小姐,我背你。”
他说完才发现,李荣儿的情形很不对劲儿,忙轻轻拍了下她的背,就是这一下,打断了李荣儿一直坚持的隐忍,她吐出一口气,随即‘哇’地一声终于哭了出来,那声音悲悲戚戚,寸断肝肠,好似是压抑太久,一下爆发,竟一发不可收拾。
一阵没有眼泪的干嚎。
白鸣喧默默蹲在她身旁,边警戒四周,边回想起当年自己从刑场跑出来,也是这样一直忍耐着直到无人的海边才跪在沙滩上放声大哭,一样的,没有眼泪的干嚎!!
因为经历过,白鸣喧更清楚,过了今日之后,李荣儿这个人的心会慢慢失去原有的温度。这是死亡给活着的人们上得一课。
落日隐于山顶时,李荣儿爬到了白鸣喧的背上。
他背着她,继续奔跑在密林之间。在西天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前,终于抵达了那个山洞口。
少年将少女安置在一块大石头上坐好,这才钻进山洞去探路,片刻后他钻了出来,将少女小心地抱了进去。这个山洞的四面石壁上刻着几尊石像,看得出应是修行之人曾经在此落过脚。洞里还有个石桌和石凳,一张石床,没有被褥。
白鸣喧道:“小姐先歇一会儿,我去找些柴火,在洞口点上,再找些吃得来,今晚若是没人找到我们。明天我背着你,也会把你背出去。所以——”
他望着李荣儿通红的眼睛,手指微微曲动,犹豫了一下,最终却还是抬了起来,轻轻抹了一下她的眼睑,道:“所以,不要哭。”
然而,李荣儿却在被他抹了一下眼睑后,突然从石凳上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再次‘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她伤心欲绝,边哭边说:“雅儿死了,她死了!她在我的眼前死了,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为什么这么没用?!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这么没用?!!”
白鸣喧蹲着没动,手僵在半空,等李荣儿终于吼完,他才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这不怪你。”
——不怪你,似乎是一句专属于救赎的咒语,瞬间就将李荣儿从巨大的愧疚深渊中给拉了上来。她抬起脸来,愣愣的看着白鸣喧,有些不确定,又很无助地问:“真的?”
白鸣喧点头,“嗯。是真的。”
——如果不是真的,那么当年他父亲死了,他一样什么也做不了,他又何必活到现在。只是,不怪你,这话后面还有一句,白鸣喧并不打算告诉李荣儿,因为那句话是——总有一天,你可以回来清算。
前提是,你要知道仇人是谁,你要足够强大。
白鸣喧最后按了下李荣儿的肩,站起身,留下一句:“我一会儿就回来。”便走了出去。
李荣儿望着这个少年的背影,纷乱的内心渐渐踏实下来。
白鸣喧走到洞口外面,边捡树枝边强行压制心口处这份烦躁的异动。他困惑极了,只因这次的行动按照计划是为了助他取得李家的信任,目前看来如无意外,这一个目的当是可以完成。然而,心口处的这团软软糯糯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刚才起,他看到李荣儿的眼泪,这团东西就长大一点儿,难道说李荣儿的眼泪没流到别处,全流到他的心里来了?
白鸣喧思来想去毫无头绪,最终也只好放任这团东西软趴趴地粘在心口上,不管它了。
洞口燃起火后,山洞里的温度也暖和起来。李荣儿拖着伤腿往洞口处挪过去,她靠在山洞边上,透过跳动的火苗,看着那少年的背影淹没在黑暗的密林里,一层担忧袭上心头,好在少年离开的时间不长,回来时手里拿着几个果子,还攥了一把野草。
“这是?”
李荣儿接过他递来的果子,昂头看向他手里的草。
白鸣喧道:“这个可以消肿,我把它捣碎后,你涂到腿上,先凑合一晚,明天咱们出去了,回平京再找大夫好好看看。”
“嗯。”
李荣儿应了一声,低头咬了口果子。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颜色,因此白鸣喧并没有发现,刚才那一刻,李荣儿的眼眸里其实又闪动起了泪光。人在脆弱的时候,越被关心,只会越软弱!而且,会不由自主地想要依赖那个关心自己的人,大概就是一种寻求安全感的本能吧。
白鸣喧把草药捣碎后,托在一片巨大的叶子上递给李荣儿,就背过了身去。
这个动作他做得有些刻意,因为就算是白鸣喧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刚才的情况紧急顾不上讲究,但现在不同——
四个月相处下来,白鸣喧没有因为李荣儿姓李而憎恨她,也并不觉得她是李衍泰的女儿就该替她的父亲偿还命债,冤有头债有主,这一点,十四岁的白鸣喧已能分辨清楚。
因此他无意冒犯李荣儿,谨守克礼,才更容易取信于人。
然而,李荣儿见他如此,却忽然想起这一日在逃亡路上,两人之间的种种,那份一直被悲伤冲击得七零八落的羞涩便于此时突然自四面八方齐齐来袭,一点点在她的心口集结,最终化为一股烫人的热流全部涌到了她的脸上!她不敢再看白鸣喧,只觉得这人的背影在一刻都显得异常宽厚,再想到就在不久前,自己还趴在这个宽阔的背上伤心流泪,更是无法抑制心尖那股热度攀升——
这是一种对李荣儿来说也是十分陌生的情绪,该如何处理,她不知道!
小腿近脚踝的地方肿的很高,李荣儿把那片大叶子整个扣在了伤处,只不过是轻微的碰触就疼得她直吸凉气。白鸣喧背对着她,问:“伤得很重?”
李荣儿本想说‘没关系’,可话到嘴边却鬼使神差地变成了一声“嗯。”然后,她就如愿地看到白鸣喧有些担忧地转过了身来,几步到了跟前,借着火光蹲在她面前,低头看了下她的脚,道:“是脱臼。”
“嗯。”
李荣儿低着头,又轻轻应了一声。发丝垂下来,她借此遮掩,鼓起勇气抬眸想看一看白鸣喧的神情,却不期然对上了少年漆黑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