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侯爷种西瓜(穿文)(15)
慕风走后的第三天,虞家村外突然来了一辆气派的马车,马车后面跟着数十个穿着体面的男人,看着像是护院一类。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那便是于德和县衙的几名皂隶。
于德嚣张至极,一进村便直朝着地边的草棚而来。
他早就派人打探清楚了,虞峰和苏页就住在棚子里。
好在,苏青竹这几日一直注意着村口的情况,一见不好,早早地通知了虞峰。
虞峰当机立断,将苏页藏到了棚子后面的草垛里。
草垛底下有个土坑,是他这两日紧赶慢赶挖出来的,土坑上面盖着木板,设置了透气孔,就是为了藏人。
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他更想把人藏进深山里。
马车行到近前,于德得意地瞪了眼屋前的虞峰和苏青竹。
然后,他又立即换了一副谄媚的神情,对着马车躬着身子,恭恭敬敬地说道:“大人,您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车内之人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挑开帘子,对车边的中年男人低声吩咐着什么。
这一幕被苏青竹看在眼里,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装神弄鬼!”
虞峰暗地里瞪了他一眼,低声提醒,“不要惹事。”
苏青竹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虞峰端正了表情,上前两步,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草民虞峰,是虞家村的村长,不知今日贵客前来所谓何事?”
车内之人一顿,视线在他身上放了片刻,不仅没有应声,反而放下了车帘。
中年男人得了命令,把手一挥,数十名护院眨眼间便将草棚团团围住。
虞峰做出一副惊慌的样子,急道:“贵客有话好好说,这是做什么?”
“让开!”两个壮实的护院将虞峰一推,不管不顾地冲进了屋子里。
苏青竹面露怒意,下意识地就要挽弓搭箭。
虞峰虽然脸色也十分不好,却还是将他的手死死按住——若真闹起来,苏页恐怕更加危险。
与此同时,苏页躲在土坑里,听到外面的动静,狠狠地皱了皱眉。
第29章
【苏页你是不是傻】
看着那些人在屋内胡乱翻动, 虞峰咬了咬牙,尽力压抑着自己的脾气, 不卑不亢地说道:“不知草民犯了何事, 让贵客如此大动干戈?”
“贵客?”于德讥笑一声,指着马车说道,“你可知道这车内是何人?说出来吓破你的狗胆!”
虞峰没有应声,故意装出一副好奇又惶恐的样子。
苏青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虞峰,简直想为他的演技鼓掌。
于德悄悄瞅了眼马车,故意拔高了声音,“不妨告诉你,里面坐的可是永安侯府的当家,苏大人!”
虞峰面色一变——永安侯府?果然是小页子的家人!
于德以为他是怕了, 一时得意忘形, 不管不顾地说道:“小子, 你连侯府的双儿都敢拐, 还同吃同住,该当何罪?”
虞峰还没说话,马车旁却传来一声呵斥,“慎言!”
声音不大,却把于德吓得一哆嗦,连忙转过身, 一迭声地说道:“下官该死、下官该死!还望大人——”
“住口!”中年管事脸上带着明显的厌恶。
于德当即闭上嘴, 灰溜溜地躲到一旁。
土坑中, 苏页心中嗤笑——原以为于德是个内心有城府的, 没想到却是这样的蠢货!
与此同时,苏家带来的府兵也将草棚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就连草垛都踢散了,就是没找到人。
中年管事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意味不明地看向于德。
于德眼珠一转,急赤白脸地叫嚷道:“这么大一个村子,他们一定将人藏到了村子里,来人——进村,把人都给我带出来!”
中年管事没有阻止,显然是默许了这样的行为。
于德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正要带人亲自去搜,旁边突然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慢着!”
虞峰站出来,一双黑沉的眼睛盯在他的脸上,面无表情地说道:“不必搜,我去把人叫出来。”
说完,不等于德回话,便率先走了出去。
苏青竹狠狠地瞪了于德一眼,抬脚跟上。
虞峰的目光带着从未有过的威严,于德瞬间有种被猎人盯上的感觉,一时间愣在原地。
中年管事怒道:“还愣着做什么?跟过去,搜!”
“是!”府院齐声应道。
于德这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跟了上去。
于德自知跌了面子,此时便想着挽救回来,于是更加凶恶地吼道:“把人都给我揪出来,一个不剩!”
苏家府院自然不会听从他的吩咐,那些狗腿子们倒是争先恐后地冲进村民的院子里。
尽管有虞峰和苏青竹护着,女人孩子们还是被这些动作粗鲁地从家里扯了出来。
当然,虞家村的人也不是好欺负的,那些人皱巴巴的衣服和身上的脚印就是最好的证明。
于德原本还想趁机教训虞峰一下,却反过来被虞峰推倒在地。
虞峰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若不是今日时机不对,他肯定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他。
于德也在心里给他记了笔账。
护院们在各处搜寻,村民们被于德带到了草棚前面。
大伙早就有了默契,此时纷纷装作懵懂又惊慌的模样,七嘴八舌地喊着:“为何要抓我们?我们冤枉啊!”
甚至有孩子吓得大哭起来。
“都给本官闭嘴!”于德冲着人群大吼一声。
村民们一个个瞪大眼睛,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虞峰和苏青竹一脸不善地挡在前面。
于德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就连虞峰都暂时忽略,转而从衣襟里掏出一册竹简,邀功般递到中年管事跟前,“大、大人,这是虞家村的户册,您过目。”
中年管事没有立即接过,只是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倒是有心。”
“能有机会为大人效力,下官万死不辞!”于德眯着细缝似的眼睛,脸上带着谄媚的笑。
中年管家勾起唇角,眼中滑过一丝不屑,这才将册子拿到手里。
他并未翻看,而是转向马车,请示自家主人。
车内传来一个“念”字。
中年管家躬身应下,转而对着叽叽喳喳的村民,甚至露出一个堪称“慈善”的笑,“我家少爷不幸流落至此,幸得乡亲们收留,今日若有人能将其找出来,必有重赏!”
村民们一听,当即议论起来。
苏花大娘更是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扬声问道:“你说说,你家少爷长得啥样,我们看看有没有见过!”
中年管家从怀中掏出一方卷轴,在众人眼前缓缓打开。
那是一幅画像,少年带着玉冠,穿着做工繁复的衣袍,面上端着庄重之态。
仔细看去,眉眼间确实与苏页十分相像,然而,周身透出的气质却完全不同。
大伙面面相觑,齐齐摇头,“没见过!”
中年管事眉头微蹙,扭头看向于德。
于德气极败坏地吼道:“怎么会没见过?这分明就是你们村那个苏页!苏页呢?你们把他藏哪儿去了!”
苏青竹主动站出来,声音清亮,“你说的苏页是我家兄长,我爹今日头七,他到山里给我爹上贡去了!”
中年管事看着他,不紧不慢地问道:“他何事回来?”
苏青竹随口应道:“我爹埋在深山,来回路上就得十来天。”
“你为何不去?”
“我哥说了,村里除了峰哥只有我们两个男人,我得留下来和峰哥一起看护着,省着三天两头有人借着私怨过来找事!”
这话,明摆着就是给于德上眼药了。
“少他娘的在这里装蒜!”于德顿是怒了,一把抓住苏青竹,言语间满是威胁,“今日若是不把苏页交出来,你们整个村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别想好过!”
他这样的做为,中年管事并未阻止。
甚至,当虞峰想要上前搭救苏青竹之时,车边突然冲出四名护卫,将他死死地按在地上。
年纪小的孩子看到这样的景象,“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次却是一点假装的成分都没有,他们真的被吓到了。
一时间,草棚前充斥着孩子们的哭声,就连一些性子柔弱的大人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即便于德把喉咙喊破了,孩子们都没有停下来。
苏页窝在土坑里,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事,不由地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上面传来苏青竹愤怒的叫声,“我哥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若想闹事,尽管冲我来好了,放开峰哥!”
苏页再也忍耐不住,奋力顶开木板,从草垛中钻了出来。
“我在这里,放开他们。”
苏页拂开人群,一步步走到空地上,尽管身上沾满泥土和草屑,依然遮不住周身的气度。
护卫们不由自主地听了他的命令,将虞峰放开。
虞峰急吼吼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他面前,面容急切,“小页子,你怎么……”
苏页冲他笑笑,表情十分平静。
苏青竹却气得大叫起来,“躲得好好的,你跑出来干什么?是不是傻?”
苏花大娘等人脸上也露出焦急地神色,尽力挽救道:“你这孩子,何时回来的,怎么也不知道说一声?”
苏页冲大伙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并亲自将押着苏青竹的人挡开。
于德没有计较这样的小事,兴高采烈地说道:“大人,就是他,他就是苏页!”
他以为苏页得罪了这位大人物,喜滋滋地等着他倒大霉,没成想,中年管事上下打量苏页一番之后,凑到马车前,小声说了什么。
须臾之后,车帘掀开,车内之人终于露了面。
那是一位蓄着须的中年男子,面貌尚可,却给人一种不可亲近的感觉。
苏页看到来人,不由地嗤笑一声——这一刻,属于苏夜阑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这人分明就是苏氏族长的长子,苏严。
不出意外,他会是下一任族长。
没想到,为了抓他,苏严竟亲自来了,苏家还真是大手笔!
于德等得焦急,暗搓搓地加了一把火,“大人,这小子是否是您要找的人?”
苏严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不轻不重地对苏页说道:“小阑,在外面游玩许久,也该尽兴了,跟叔父回家。”
些话一出,于德顿时傻眼。
小、小阑?
叔、叔父?
他他他、他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双儿吗?怎么还跟永安侯府扯上了关系?
不久的将来,当他知道,苏页不仅和侯府有关系,甚至还是现任永安侯时,双方的境遇,已经与此时大为不同了。
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苏页的身上。
就在大伙想着,他会以怎样的姿势拒绝时,耳边却传来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好。”
虞峰顿时惊呆,失声叫道:“小页子,你要回去?”
苏严施恩般瞅了他一眼,眼中滑过一道利光,“他是苏家后人,当然要回到苏家。”
苏页闻言,唇边带上一丝讥笑,转而看向虞峰,温声说道:“我不会有事,你放心。”
没等虞峰开口,苏页便转向苏严,一字一顿地说道:“倘若虞家村任何人有任何闪失,你们所求之事,必不能达成!”
苏严面色不变,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小阑放心,我苏家并非匪类,对待良民从不会喊打喊杀。”
苏页耷拉下眼皮,转而看向于德,“这人害过我,你替我处理了,性命留下。”
“依你。”
于德闻言,顿时瘫倒在地。
苏页最后看了虞家村的众人一眼,视线回到虞峰身上,低声说道:“等我回来。”
虞峰紧紧拉住他的手,脸上带着惊慌之色。
苏严使了个眼色,护卫们上前将二人拉开。
“小阑,上马车。”
虞峰想要阻止,却被管事拦住。
他凑到虞峰耳边,轻声说道:“我家少爷是回去成亲的,还望小哥好自为知。”
虞峰顿时呆立在原地。
苏页闭了闭眼,遮住眼中的湿意,步伐沉重地登上马车,毫不客气地占据了最舒适的位置。
苏严扯开嘴角,十分大方地默认了他此时的“小任性”。
“回府。”苏严一声令下。
随从高声唱喏,“主子回府,都把精神打起来!”
车轮滚动,缓缓向前。
马车外,传来虞峰撕心裂肺的呼喊,“小——页——子——”
苏页的泪水汹涌而出。
第30章
【苏页回侯府了】
永安侯的封地在直隶郡, 紧挨京城。
从万年县过去,乘坐马车只有两日路程,若骑着快马, 一日之内便能跑个来回。
起初苏严还担心苏页会趁机逃跑, 特意派了守卫日夜看着他。
没成想, 苏页不仅不跑, 反而该吃吃、该睡睡,一点异动都没有。
苏严原本还打着叔侄亲近的名号想要套套他的话,然而, 苏页始终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苏严虽然气闷, 却也无可奈何。
实际上, 苏页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他怕虞峰会一时冲动,不顾他的劝阻跟上来。
幸好,两天下来, 他留心看着, 并没发现那人的身影。
苏页庆幸的同时, 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
第三日清晨,马车驶进城门, 拐上向西的大道, 苏严大大地松了口气。
苏页一眼便认出这不是去永安侯府的方向。
“除了侯府,我哪儿了不去。”苏页挑开车帘, 作势要往下跳。
苏严面色一变, 连忙拉住他, 明明心里怄得要死,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客套,“小阑,自从你离开之后,你叔祖父担心得夜不能寐,一早便吩咐了,接你回来之后到家庙去一趟。”
苏页哼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是担心我还是担心苏家的爵位?家庙?是不是觉得关得我不够,还想再来一回?”
苏严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沉声斥道:“放肆!看看你说的,像什么话!”
苏页虽然没再顶撞,却也毫不示弱。
苏严握了握拳,只得率先缓和下态度,说道:“行,既然小阑想回侯府,那便先回侯府罢!”
车夫应了一声,嘴里吆喝着调转了方向。
***
永安侯府,已经和苏夜阑记忆中的样子大为不同。
原本处处简洁的将门之气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假山曲水,红墙绿瓦,以及处处横生的枝杈。
苏页隔着车帘瞅了一眼,唇边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怪不得他们如此急切地想要把苏夜阑许人,分明就是想要鸠占鹊巢!
苏严虽正襟危坐,看似垂着眼休憩,实际时刻都在关注着他。
瞥见他此时的表情,苏严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如果不是知道他耳后那颗半红的胎痣,他兴许真会以为眼前这个人是假冒的。
苏严让人将马车停在侧门,恢复了先前温和的样子,“从前的竹笙院还给你留着,小阑记得路吧?叔父得早点去回你叔祖,便不陪你进去了。”
“叔父说的哪里话?回我自己家,还用外人陪吗?”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苏严的笑脸再也维持不住。
苏页也不管他,径自下了马车,也不管侧门正门,抬脚就进。
此时他身上依旧是那套粗布袄,一看就是乡下打扮,不知苏严是忘了还是故意,接连两日都没让他换身衣服。
门口的仆从当着苏严的面便开始嘀嘀咕咕,而苏严竟连半句斥责都没有。
苏页冷笑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就作吧,早晚会自食恶果。
从侧门进来,绕过影壁,穿过回廊,苏页循着过往的记忆朝后宅走去。
满院子的仆从竟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一个个的看上去十分忙碌,苏页穿梭其中,虽然没人拦他,却也没人上来给他见礼引路,只由着他一个人在院子里走。
这个下马威,苏页给满分。
此情此景,若真是从前的苏夜阑在此,估计会气到吐血,然而,换作是他,就另当别论了。
他甚至还能保持微笑。
兴许是考虑到苏夜阑还要在府中出门子,竹笙院倒是没有大动,只是屋里屋外的仆从全都换了,博古架上名贵摆件也少了许多。
苏页看着熟悉的一切,眼眶微微发酸。
虽然只是穿越,然而那些记忆深深地根植在他的脑子里,就像自己亲自经历过一遍似的,想要完全置身事外,却是不能的。
自从苏页踏进院子,仆从们便一下子退了个干净,他来了小半个时辰,竟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
苏页眼中闪过讥讽之色,绝对、绝对不能让他们制住!
他抓起架上一只细颈白瓷瓶,“哗”的一声扔到地上,厉声喝道:“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脆响过后,院内依旧静悄悄。
苏页心里冷笑,面上却表现出怒不可遏的模样,大声嚷道:“不出来是吧?那我就接着砸,等我把这满屋子的家什砸玩了,我看受罚的是我还是你们!”
话间刚落,又是“哗啦”一声,白玉璧玺碎成一块块。
苏页就手抄起青铜酒器,毫不犹豫地扔向庭中的陶瓮。
旁边忽地扑过来一个人影,好巧不巧地被酒器砸中,尽管疼得呲牙咧嘴,那人还是跪到地上,痛心疾首地劝道:“爷,停手罢,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呀!”
这人一带头,一个个仆从接二连三地从树干后、回廊里冲出来,扑通扑通跪了一地,虽然嘴里纷纷喊着“爷息怒”,眼中却满是怨怼之态,没有丝毫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