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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个夜晚中的水上灯与梦(14)

作者:凯奥斯 时间:2021-09-08 07:17 标签:快穿 强强 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即使我有了家庭?”
  “别说傻话,安德烈。”他温柔地说,为我掸去衣领上附着的不知何处而来的细羽。“我不正是你唯一的家人么?”
  “我不可能一辈子没有喜好地生活下去,这不现实,父亲。”
  “没有什么不现实的。”他否认,又一次否认,我的话语总被他驳回,我是无法拥有主见的动物,因而不语了。此刻无有什么可以通过我的表达进入他的思绪,他下意识地拒绝违逆,我一介寄居之人,能说些什么呢?我在他面前无从遁形,他清楚地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我需要的,亦没有什么我不需要,世间万物我皆可尝试,却不愿为之拘束。我的灵魂是一捧水,滑进这副躯壳,不知何时又将滑走。他留不住我。不知为何,我能够完全确信这一点。
  “我已经老了,身体孱弱,你还年轻,就当陪我最后一段路途吧,我亲爱的孩子。在我死亡后你将迎来新生,那时再没有什么牵绊住你。”公爵的言辞中掺入了温和的爱怜,“我可以确定世间没有谁比我更爱你,即使你不认同,并觉得束手束脚。”
  我不适地扭过头。这样短的时间内,仿佛公爵体内的灵魂也发生变化,我着实无法适应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句子。“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我恳求道。
  “不要到处乱跑。”
  “除了这里,还有什么地方我不能看么?”
  “哪里你都能去、能看,我只要求你一件事——别厌恶我。”
  “我不会的。”
  “去吧,孩子。”于是他微笑,“我将给你空间思索,关于接下来的道路,同你讲对我采取的态度。假如你要恨我我也不责怪你,唯独不要尝试离开。”他的微笑变成一种隐秘的危险恐吓:“离开我,你会没了命。”我不明白他指的是外界杀死我,还是他会杀死我 ,或二者皆有之。
  其后是一段令人无所适从的时期。不光对我,对他也要花费不少适应心中盘算暴露在我面前的事实,所幸我情感淡漠,他也擅长掩饰,不那么长的时间过后,我们回到一贯的相处,与以往行为没有太大不同,依旧离群索居,鲜有访客上门。过去还偶有朋友来邀约,现今一概都不剩了,不知是未曾来过,还是已然被拒,我没再见他们一面。我不如何烦闷,猜测公爵亦知晓这点,他认定我不真正在意,不对他生气,便不露声色地加强管制,蚕食我的个人空间。
  关于“花匠”的问题,我找不到任何他存在的证据,公爵从来讳莫如深。但我总不能排除那份可能性,因为公爵要想抹消掉一个人,总能连他的存在痕迹一并抹去的,再加上时间作灭迹的助手,完全叫我无迹可寻。从另一角度看,因为心理的原因,公爵无法有自己真正的孩子,将去世的妻子偷情生下的孩子充作亲生,以公爵的秉性也不无可能。虽然地位显赫,他可从不觉得菲茨杰拉德的血脉高贵,反以为其中充满疯狂的种子;要是向他的父母报复,他不惜认别人的孩子作自己的。为规避预言,他将我送走;为延续家族将我接回,又因为我的出身,一开始对我冷言冷语、严加看管,倒也不是说不通,因为他认定我一开始就携带着原生之罪。
  他决心把我蒙在鼓里,我便一概不知,既然终其一生他都做自己的守狱人,将心灵牢牢束缚,使之不能越轨,我全可以视而不见,蒙混度日。
  此时,在冬季的池塘边,我坐在老树根上向远方的天际眺望。雁群已完全不见了踪影,从更深处的密林中传来几只寒鸦单调不知疲倦的叫唤。将死的夕阳泛着偏橙的薄红,这一抹毫无温度的余红洇在池塘中心灰蓝的水波,使人更为感受到冬天的寒意。
  在那以后的生活是每天的重复,时间照常向前行进,不为谁加快或减慢,随着我的成长进程,公爵不可避免地老去,他本人表现地不甚在意,偶尔半开玩笑地说:“这样你就离自由越来越近了。”时不时的,他会说这样的话,在他死后我将毫无约束,他遗落的世人梦寐以求的全归我所有,我可以过任何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时他总不忘问的一句话是:“你会感到开心么?”我的答案没有过多选择的余地,一贯否认,“不,不会比和您在一起更开心。”他就心满意足地消停上一个月之类的,再进入下一个循环,如是反复。
  在这样的反复中我陆续经过娶妻的年纪、生子的年纪、独立的年纪,而不娶妻、不生子、不自由,即便再如何随遇而安,这样的日子未免太过于波澜不兴,引人厌倦。
  终于一日,他在处理公文时晕倒,虽然立即传唤了医生,他的身子确日益虚弱,气息、体力大不如前,手段、威仪倒是一如往常。我看见他的背影,清瘦不堪,行将倒下,便想:或许是到了该诀别的时刻。那时我二十六岁,少年期早过,距离白塔的事件有十二年之久。
  公爵病后,手上的事务不那样多了,只有最核心机密的文件才会交到他手上,与身体虚弱程度截然相反,他对我的依赖性空前高涨,无时无刻不需要我陪在左右,为他读上一本书,端杯茶,尽是诸如此类不值一提的小事。有时他叫我,却什么吩咐也没有,叫我坐在他旁边,好像只为了叫我的名字听一听。
  他的食欲消亡,颧骨高耸,因为过少进食,后来几乎到了下不了床的地步。我在看他时,难免不会将其与十来年前的样子做对比,那时他不算十分强壮,却远好过现在的状况,从这你很容易看出时间具有的力量,它能够轻易地杀死所有人和事。
  他的病使他一直恹恹的,提不起劲做多余的事,起先还能坐到花园里赏花,看看四周的风景,后来连这一点也做不到,只得每日卧在床榻。我看出他是很想到花园里去的,只要他开口,无论叫侍卫,或者我,很轻易地能设法把他移动过去,他却一字未说,对于出门绝口不谈。
  有一日他的精神忽然很好,愿意笑了,人也多了活泼的神气,招手叫我坐到他床前。其实他不招手我也是要过去的,我正小心翼翼端着茶盘,其上放置了名医新研制出的药水,好不容易地,我把它安置在床边矮几上。
  “这药或许会很苦。”他说,端详着窄颈玻璃瓶中的紫色液体。
  “或许。”我回答。
  “我想要你先替我尝一尝,味道好的话我会喝的。”
  “别说傻话,即使不好喝您也得喝下去的。”
  “在你之后。”他倚在床头含笑说,少见地舒展眉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床沿。
  我让步了,喝了一小口。
  “不苦。”我说。
  “具体是什么味道?”他又问我。
  为了答清这个问题,免得纠缠,我又喝了一口。“味道不坏,有点苹果的香气。”确实如此,不仅不苦,这药回味甚至称得上甘甜,仔细品的话,又好像里面加了苹果煮的汤,简直叫我怀疑医生的处方。
  “那就好。”他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不明所以地自得起来,“特意敬你,我的孩子。”
  怀着对他的话语的疑惑,我还未能开口询问,眼前迅速模糊起来,没有任何痛楚的,我失去对身体的控制,顺着重力倒伏在公爵床沿。“我有些晕。”我喃喃道,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有什么超出我的预料。
  “睡吧。”公爵艰难地侧过身,抚摸我的面庞,“你太困太累,我生了病,却把你的身体弄垮了,实在让我痛心。”
  “不,不是……这药剂……”
  “是为你的良好睡眠准备的安眠药水。”他平静地说,话语中铺垫意有所指的暗示,满怀柔情地看着我试图重新站起身来,“安德烈啊,原谅我的失信,我无法放任你失去我在这世界孤独生存。它欲望横流、丑陋不堪,而你却如此宝贵。我不是告诉过你,命运是早已注定的。很多年前我就预料到了这一幕,当时我没忍心下手,如今终于能够了。你或许困惑为何如此,答案在你看来或许简单得近乎荒谬。我使这个家族辉煌得够久了,也厌倦了一切,当我死去,而你独活,自由、财富、权势、美色轮番向你献媚,你越是体会到它们的好处,就离纯粹越远。就算你能够保持清醒,环伺的豺狼也会围上来撕咬,争夺我留下的土地,你怎么以为我会留你在如此恶劣的世间。睡吧,闭上眼睛,当再次睁开时,我们将于光辉的彼世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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