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他在永夜燃火(15)
与其说是问句,不如说更像带点无奈的感慨。
“嗯,不算短。离开时送的。”温冷显然不打算细说。
任开只能再开口。
“你和他相处得怎么样?”
温冷能感到任开停在那儿,屏着呼吸等待他的回答,他忍到现在,还是问出了这句。
任开,你怕听到什么答案呢?
温冷勾了勾嘴角,回他,“还行,比和我自己处得好。”
任开对这个答案不算太满意,但也还过得去,他专注的时候足够敏锐,能听得出温冷回答得很真诚,但也藏了些什么没说。
然而温冷确实没义务把他和唐泽明相处的种种告诉他。
任开顺着温冷的话问:“你和自己处得很糟?”
“嗯,一言难尽。”温冷很肯定,“就目前来说和我自己处得一团糟。”
“那倒是和我半斤八两。”任开不禁笑起来,两人难得有了点共识。
“不用担心。”任开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根烟来。
“接着。”温冷忽就抄起桌上的打火机抛给了他,任开握在手里摩挲了下,这才点燃了烟。
雾气升腾,他意有所指道:“唐泽明能和你共事,我就能,他能信你,我就会信你。至于他能和你合作愉快,这点么,公事上我能做到,私事上可能有点困难。”
他叼着烟说完,反手已搁上了门把。
温冷重又窝进了沙发,裹紧毯子,在房门合上前出声道:“任开,不如我和你打个赌,哪天你能摘下戒指了,我就把打火机送你。”
“你等不到那天。”
任开毫不客气地碰上了门。
温冷勾了下嘴角,他很快披着毯子起身,推开落地窗,站上夜风吹拂的露台。
黑夜里,他用左手娴熟地翻转开启着那只打火机,火苗灵巧地不停明灭闪烁,仿佛永不屈服于这黑暗。
如果任开在这儿,就会熟识他手中的每一个花样。
他聆听着楼下汽车发动的声音,直至目光随着车灯消失在不远的路口。
几乎同时,电话铃声响起。
温冷看了眼号码,是局里的号,他叹了口气,看来今晚的休息是泡汤了。他接起电话,里面传来齐素素的声音。
他熟悉她的声音,她自然已听不出他的。
“温冷吗?刚送来的那个女性被害人尸体有点问题,明天一早家属要过来认尸,你要不要现在过来一趟。田钧已经通知任开了,我想起来给你也打个电话。”
田钧是齐素素的法医同事。
温冷挂了电话,却没有立刻转回室内,他定定看着那个路口,冷风吹得他双手渐凉,直至那个路口重又亮起了熟悉的车前灯,BJ40沿着原路笔直返回,越离越近……
温冷心情不错,即使讨厌,也会为了公事全力以赴的任开,始终是他熟悉的那个人。
第13章
任开坐在车里等着温冷下来,入了秋,夜虽有些凉却是十分爽利舒适,几分钟后,他看到了已经套上厚外套的温冷。
任开想起这人在人质事件后问他讨过毯子饼干,刚刚经历的抓人现场也得穿暖了才肯下车。
温冷拉开车门,望一眼任开看向他的眼神,不用开口,就能明白这家伙的意思。
他这么小心谨慎,注重养生,实在不太合适当刑警。
“死过一次的人,命不完全是自己的,得更加珍惜些。”温冷卡上保险扣,垂下眼帘。
任开没想到温冷会就这样直接点出来,话还说得这样直白,他倒没什么可接的了。
BJ40忠实地跑了起来,温冷坐在副驾,车内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人,只要伸手就能够到。
等回了局里,进了解剖中心,温冷慢了几步跟在任开身后,全权由他带路,走廊里飘散着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给温冷带来点异样的熟悉感。
齐素素在解剖室等着两人,看着任开和另一个人同时推门进来,她还忍不住有些感慨。
但感概只是一刹那的事,齐素素此刻更担心的是,半夜第一次见损害程度较大的尸体会不会对新人冲击太过。
她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如果待会儿有需要,洗手间在走廊左边,呃,当然,来不及的话,这儿也有洗手池。”
任开毫无顾忌地笑起来,简直有些笑不停了,他早知道齐素素和活人打交道不是强项,但上来就直指对方不行这招,还真有点意思。
他很乐意看到温冷被人糗。
然而,温冷看起来没有任何尴尬之色,而齐素素则压根不明白任开在笑什么。
“谢谢。”温冷简短回应了,等着齐素素发话。
好吧,有决心撑住就好。
齐素素开始进入正题,“先说最大的问题,那两个嫌疑人供出的身份证信息,不是躺在这儿的被害人。”
任开和温冷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任开先开口道:“嫌疑人撒谎了?是他俩故意的,还是他俩也不知道?”
温冷进一步道:“故意误导警方,还是一开始就搞错了人?”
齐素素向他俩摆手,示意暂停,“现在只有案发现场最初步的口供,具体的反正你们明天审问了就清楚了。总之,搞清身份的事由你们负责,我只负责告诉你们,嫌犯提供的身份对不上。”
她将身份证信息库打印出的正,侧面照片递给两人,“看上去长相非常相似,可以说一样,是不是?你们仔细看,这两个人的耳廓结构完全不同,一个是顺耳,一个是外翻,她们只是长得相似,不是同一个人。”
“指纹呢?”任开和温冷同时问。
齐素素看了看他俩。
“目前还没法核对,已知的身份信息人的指纹,库里暂时没有,不过明天应该就可以调来。
“两人的身高也有差别,躺在这儿的被害人更矮一些,大概比身份信息人登记的矮了三厘米。
“另外,耳廓结构属于独特的生理特征指标,也没有整形的迹象,眼前的死者和提供给我的身份信息人肯定不是同一个。”齐素素分析完,做了最后的结论。
任开摸了摸下巴,“所以,明天的家属来认人,可能能得到个不算太坏的消息?”
“嗯,至少明天不用听到坏消息。”齐素素点头。
随后,她指着解剖台,继续道:“提供给我的身份信息人现在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躺在这儿的被害人情况,我有必要好好和你们说说,等报告出来了,你们再细看。”
“首先,被害人死于他杀,致命伤是颈脖间的勒痕,应该是绳子一类的器物。可以断定为案件,而非事件。
“被害人年龄大约在26、27岁,死后四肢被折断,方便藏匿运输。
“目前有两点值得注意,一是被害人体内缺失了部分器官,包括眼角膜,右侧肾脏和左叶肝脏,都被摘除,判断两种脏器是在生前不同时期被摘除,而角膜则是死后摘除的。”
温冷在齐素素的指引下看向尸体被剖开的各个部位,他边看边问:“被害人生前患有严重疾病?”
齐素素忍不住担心温冷会随时撑不住。她努力忽略念头,继续自己的论断。
“我对此持怀疑态度,根据所剩的脏器情况判断,被害人不像患有严重疾病,尤其是需要拿掉这些脏器的病症。另外,我在她体内发现了不规范的手术痕迹,无论是谁动的手术,摘除器官的手法非常粗暴,并不专业,缝合伤口的手势也是。这些手术不像是在正规医院完成的。
“我有一定理由怀疑,被害人生前是在健康的状况下被摘除了器官。”
“你是说活体器官买卖?”任开直接点了名。
“目前来看,有一定几率,我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后续结论会写在报告里,如果情况有变,我会及时通知你们。”
死者穿戴奢华,不像是生前需要靠出卖器官过活的人,那么她是被人胁迫的?而社会阶层较高的人,通常不会遇到这种类型的胁迫……无论是任开,还是温冷,脑中都自动开始了各自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