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他在永夜燃火(87)

　　温冷想到了霍竟成死前拼力指向照片中的耳环，他们当时以为霍竟成指向的是证物，是凶手，然而生命的最后，他又何尝不是在指向一切的最初，指向他在世间最后的留恋。
　　温冷望向林晓云，语声平静而清晰，“霍竟成已经被人谋杀，我们赶到的时候来不及救他，只能证明他并非畏罪自杀，他是在我眼前去世的。”
　　林晓云愣住，过了一阵，那双明亮的眼眸浮起浓重的水雾。
　　当温冷和任开最终离开疗养院时，温冷转身看了眼湖边，他们已经走出去很远，林晓云依然静静站在湖畔，久久望着湖面未动，人影孤细。
　　回程的路上，任开开着车，第一个红绿灯停车时，两人同时嗯了声。
　　温冷轻笑下，礼让上司，决定让任开先开口。
　　他果然和他一样，是想将林晓云所说的复盘，跳出固定的视角，补足一些案件的盲角。
　　过去每次询问过重要证人，或者案件有了重大突破后，任开性急，他俩常常都会在车里就讨论起来，多年来已成习惯。
　　这次的案件至此，三个面目相同的女性都被找到了。
　　首先是死在彭头埗的罗国女子，林晓云已经确认了她的身份，等她到警局正式录口供后，可以让查菲帮忙查出确切身份。
　　任开补充道：“霍竟成要找到这么个姑娘，再花时间训练她，虽然不用多么仔细，只需训练到蒙骗外人的程度，毕竟柯成也不会多么熟悉林晓云。但这也是需要点时间的。”
　　温冷已经将他一手天书般的记录整理得差不多了，他合上笔记，搁到后排座椅上，边转回身边道：“按暗网的规矩，黑客本身也不知道另一头雇佣他的是谁，要查到确切的人，需要一定的时间。
　　“正常推断，出了事柯成应该会先怀疑是对头来查他，再接下来可能会怀疑内鬼，而霍竟成只要在这时往里面搅浑水，推波助澜一下，柯成那边就需要花更多的时间精力，等这些都排除完了，绕了一大圈才找到林晓云头上，他早就够时间将人培训完，可能换了的罗国姑娘都已经上岗好一阵了。”
　　任开接道：“然后呢，他就把替罪羊送到柯成手上，大方地给柯成一个交代。计划的第一步圆满完成。”
　　温冷摇了下头，“我觉得是霍竟成亲自动手杀的人，并不像他告诉林晓云的那样，他抱着侥幸心理，只是最后还是被柯成逼着才把人交出去。因为只有他自己动手才能保证替身不被柯成看穿，万一人交给柯成，柯成没有直接杀了了事，而是先问出了点什么，那就坏事了。”
　　任开啧了声，“你小子可以啊，我刚还没想那么细。”他大方承认道：“你说得对。我都能想到霍竟成对姓柯的说辞。道上么，自己的女人自己解决，很合理的处理方式，出了这种事已经是很没面子了，谁他妈还会把自己的女人交给别的男人处理。他只需要到时候交出尸体来，然后柯成正好帮他解决尸体，也就是让手下按惯例抛弃在彭头埗一带。”
　　“嗯，他很可能同时交出了林手里的原始证据，那些黑客已经查到的公司名单。”任开目光在路上，车开得不快，神思分了不少在复盘案件上。
　　温冷一向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里闪出欣赏的目光，对罗国姑娘这条线，他不需要再补充什么。任开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了抬眉，勾起嘴角继续目不斜视开车，车厢里此刻没人出声，气氛却变得轻快起来。
　　接下来是那封提供线索的匿名信，这次任开肯定地开口：“霍竟成应该一直有派人盯着林晓云，可能只是为了保护她，反倒意外截获了她发出的信，船票和照片是他后放进去的，然后原样装回依旧寄给了警方。”
　　温冷有些感叹，“霍竟成的内心应该还有不少挣扎，他是个商人，远不如柯成心狠手辣。”
　　任开这时想到了什么笑出声，“没想到安安对他的判断倒也不算全错，霍竟成还真是为救她出了点力的。”
　　“但他还是决定让找来的罗国姑娘去死。”温冷的声线清冷，“很讽刺的是，他一面渴望着拥有属于自己的单纯美好，一面扼杀掉属于别人的鲜活生命。
　　“霍竟成不停地找人做替罪羊，可笑自己死的时候也被柯成当成了替罪羊。”
　　“现实报来得有点快啊。”任开最后总结的语气多少带着点轻松。
　　复盘至此告一段落，至此大办公室黑板上的A，B，C三条线，即围绕着林晓云，罗国姑娘，安安的乱线大致都解开了。
　　任开伸手调了几下中控，慢节奏的流行摇滚在车内响起。
　　车平稳地向前，在音乐的韵律里，高速两侧的景物快速退去，温冷的表情却算不上轻松，他在想那个黑客的案子，早在林晓云回忆的时候，对上时间，他就想到了唐泽明最后处理的那起黑客案。
　　现在他知道了黑客被杀的真正动机，知道那个让他去查空壳公司问题的背后人就是林晓云。
　　温冷缓缓靠上椅背，仰头，闭目，他知道自己看起来一定很疲惫，他不得不闭眼，避免让目光落到近在咫尺的任开身上。
　　他想任开应该早把那个黑客案忘了，毕竟他们当时还没经手就转交了案子，要不是他自个为了唐泽明的死因刻意去查，也不会记得。
　　在半梦半醒间，温冷知道自己在刻意忽略那个“万一”，“万一”任开想起来这个案子去查，他就会发现那个后补进档案的数据，他很可能也会去找安岚修复。
　　而到时，安岚哪怕不说什么，只要她流露出丁点诧异，也会引来任开的注意，然后按着任开性子肯定会追问安岚，等问出真相后，他不会憋着，会直接来找自己，到那时……
　　温冷想不下去了，潜意识避开了难题，谁能想到突然出现的林晓云会给他来个措手不及，也许他到时已经想到好的法子能蒙混过关了，又或者可以像他以前用过的招，等任开快发现的时候，突然搞个大的，把他拖到别的关注里。
　　在温冷最终坠入梦乡的前一刻，强烈的危机感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他知道随着柯成案越查越深入，任开早晚会发现唐泽明的死有问题。
　　留给温冷的时间不多了。


第69章
　　调查有了重大突破，姜月勒令两位伤员放一天假好好休息下。
　　“你们俩都给我去医院复查清楚，确保没事了再来汇报。”
　　姜月说完嫌弃又无奈地看了两人几眼，一个在爆炸中伤了手腕，一个左耳穿孔，这下独臂对聋子，倒是般配。
　　“头儿，你遮掩下你那看麻烦的眼神。”任开很是无辜道。
　　“滚，滚，滚。最爱惹祸的就是你，给我圆润地爱滚那儿滚那儿去，让我清净一天也好。”
　　任开原本就已起身站在了门边，听到老大发话，麻溜地退出并迅速关上门，十分贴心地让姜队眼不见心不烦。
　　他转身穿过走廊，温冷已经进了熙攘的大办公室，他看着他走到座位前，抚了下桌面，开着窗户不知从哪儿吹进来春日的两团柳絮。
　　任开觉得这情景既熟悉又陌生，又是一年春天了，深胡桃木的桌面上是另一双白净的手在他眼前抚走柳絮。
　　温冷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头看去，这目光，岁月经年，伊人依旧。
　　第二天早晨，温冷刚拨出手机，铃音才响了两声，任开那头就接了起来，应答声清醒得很。
　　“难得放假，我以为你不会醒那么早呢？”温冷边说，心里边想，某人过去放假的日子作息可混乱得很。
　　“什么事？”任开问。
　　温冷反问道：“你人在哪儿？”
　　“洗手间。”任开随便一答。
　　“大号？”温冷随意接口。
　　“你才大号呢。”
　　别看任开接电话时挺清醒，这会儿能听出起床气了。
　　温冷轻笑起来，悠哉悠哉道：“呃，我不介意你夸我比你大号。”
　　“XYZ?@%…… ”
　　一连串的国骂不停歇地从手机那头爆出。
　　温冷在这头连姿势都没变下，勾着嘴角听完任开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