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而已[重生](69)
他似乎刚上完朝,身上还穿着明黄色的朝服。
手里端着白玉的冰瓷碗,里面盛着墨色的药汁。
堂溪涧似乎正望着他在想些什么,眼中的神色哀伤而难过。
然而一见他醒来,立刻低头敛去了眸中的神色。
“醒了。”堂溪涧说着放下了手中的药,轻轻将他扶了起来。
“陛下怎么来了?”祝卿梧问道。
“听御膳房说你最近胃口不好,所以来看看。”堂溪涧说着,重新端起药碗,舀了一勺药吹凉喂到他嘴边。
祝卿梧闻见药味便觉得恶心,因此一点也不想喝。
于是将头扭了过去。
“阿梧,这是张太医特意开的补药,你身体太弱,多少还是要喝一些。”
“我不想喝。”祝卿梧回道。
“你若是怕苦,我准备了一罐子的蜜饯。”
“不是怕苦,只是不想喝药。”
“不喝药身体就不会好。”
“那就别好了。”祝卿梧有些厌倦地回道。
他其实并不是在抬杠,然而抬起头,却还是看见了堂溪涧眼中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难过。
但堂溪涧很快便垂下眸子,重新搅了搅碗里的药,“不能不好,你得活得比我长,这样就没人关着你了。”
这话让两人心中俱是一涩。
祝卿梧闻言沉默片刻,再一次说道:“放我出宫吧。”
堂溪涧没答,只是握着汤匙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他没正面回答祝卿梧的话,而是再一次舀了一勺药喂到了他嘴边,“先喝药吧。”
祝卿梧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着同意,但似乎代表着转机,因此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张口喝了下去。
喝完后堂溪涧立刻拿了装蜜饯罐子,从里面拣了一颗蜜饯喂给他。
蜜饯的酸甜立刻驱散了嘴里的苦意。
还没吃完,堂溪涧似乎怕不够,又喂了他一颗。
“够了。”祝卿梧说道。
堂溪涧这才停下,把整罐蜜饯放到了他的床边。
然后起身给他擦脸,喂水,照顾他睡下。
这些都是从前在离桧宫时祝卿梧做的活。
如今由堂溪涧来做,祝卿梧实在是不适应。
“你不用这样。”祝卿梧想要拒绝他的照顾。
然而堂溪涧却没同意,一边给他掖好被子,一边说道:“我自己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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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来到了新年。
那日之后,堂溪涧便常常过来,亲自喂他吃药,伺候他洗漱,照顾他起居。
祝卿梧实在不习惯,因此再不似前几日惫懒,每日都在堂溪涧来之前起床洗漱吃药,就这么坚持了一段时间,身体似乎真的好了。
那晚堂溪涧的态度让祝卿梧以为他或许真的会放自己出宫。
然而之后他却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春节是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皇宫之内亦是如此。
今年是堂溪涧登基的第一个新年,比往年更要热闹隆重一些。
除夕那夜,堂溪涧要与大臣共贺。
于是便在乾明殿设了小宴,让玉珠和小五来陪祝卿梧。
毕竟是过年,处处都弥漫着洋洋的喜气,祝卿梧也开心了许多。
和他们一起守岁,喝茶聊天,难得熬了一整夜。
天亮后,各宫都在四处拜年,祝卿梧却有些熬不住。
正准备去睡觉,却见堂溪涧身边的小太监跑了过来,给了他一个装得满满的钱袋子。
祝卿梧打开,竟是满满一兜金子。
“这是?”祝卿梧问道。
“陛下今日要见朝中诸位大臣,没空过来,所以让我给您送压岁钱。”
“压岁钱?”祝卿梧只觉得胡来,堂溪涧明明比他还小两岁,怎么能给他压岁钱?
但今日过年,也懒得和他计较,因此终究还是收了下来。
一旁的小五看着那一袋金元宝,感慨道:“阿梧,这得有多少钱?”
“不知道。”祝卿梧说着从里面掏出一块递给他。
“你的压岁钱。”
小五愣了一下,连忙说道,“我可不敢要,这是陛下给你的。”
但还是好奇地接过在手里掂了掂,“这么沉,陛下出手可真是大方啊。”
说着突然看见元宝的底部,“阿梧?”
“嗯?”祝卿梧闻言转身问道,“怎么了?”
“不是,我不是在叫你,这元宝下面有个阿梧。”
祝卿梧闻言好奇地凑了过去,然后就见元宝下果然刻着两个字:
阿梧
祝卿梧见状,似乎反应过了什么,倒出了其他的元宝。
然后就见每个元宝下面都刻着两个字。
【阿梧,平安,康健、顺遂,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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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刚过,各位大臣便纷纷上书,又提起了立后的事情。
这一次比上一次更激烈,毕竟帝王子嗣事关江山社稷,而堂溪涧登基也有些时日,然而后宫至今空虚,实在是说不过去。
因此各位大臣像是提前联系好了一般,各种提议立后的奏折雪花一般飞进了乾明殿。
甚至每日早朝,先提起的也是这件事。
然而堂溪涧对此却始终不陈一言,关于立后的奏折,一封也不批。
诸位大臣着急得不行,然而又不能替堂溪涧娶亲,只能不断上奏折提议,苦口婆心地劝谏。
后来堂溪涧大抵是烦了,终于透露了一句“朕已心有人选。”
众大臣闻言,几乎激动得要落下泪来。
一时间从上谏催促堂溪涧赶快娶亲,到变为明里暗里地打听堂溪涧心中的人选到底是哪家小姐。
然而堂溪涧对此却始终闭口不言。
一时间从宫内到宫外,全都开始猜测堂溪涧要娶哪家的贵女为妻?
宫中甚至还有宫人下了赌注,赌了郢都各家的名门贵女。
玉珠是个小八卦精,自然不肯错过,于是跑过来找他一起分析该押哪家小姐?
然而分析来分析去,还是觉得谁都有可能,于是转头问祝卿梧,“祝哥哥,你觉得会是谁呢?”
最近织造局给小狸花送来了许多衣服,祝卿梧正一件件给它试穿,闻言不由愣了片刻,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淡淡地回道:“买纳兰家吧。”
“纳兰家?”上次祝卿梧提的就是纳兰家,因此玉珠很是好奇,为什么祝卿梧这么高看纳兰家?
“为什么呀?”玉珠继续问道。
“不为什么。”祝卿梧说着,把小狸花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感觉罢了。”
玉珠虽然觉得奇怪,但她从来相信祝卿梧,于是用半个月的月钱押了纳兰家。
祝卿梧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他早就知道结果。
然而过了差不多半个月,这日玉珠突然满脸惊慌地跑到了乾坤殿,满眼惊讶地望着他。
“怎么了?”祝卿梧见状,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祝,祝哥哥。”玉珠今日不知受到了什么惊吓,说起话来结结巴巴。
“你怎么了?喝口茶慢慢说。”
玉珠接过茶杯,却没有喝,而是抱着茶杯坐在椅子上缓了片刻,这才继续开口说道:“不是纳兰家。”
祝卿梧闻言,立刻便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于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壶里的茶叶不知是不是放的有些久,喝起来有些苦涩。
“那是谁家的小姐?”祝卿梧垂眸问道。
“是……”玉珠刚说了一个字,便又闭了嘴,低头猛地喝了一口茶,似乎觉得不知该怎么说。
祝卿梧见状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催她,只是在心里挨个想着除了纳兰家,还能是谁家的小姐?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来,就听玉珠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开口对着他说道:“是,是你,祝哥哥。”
玉珠话音刚落,便听“啪”得一声,祝卿梧手中的杯子没拿稳,就这么落在了地上。
杯子生脆,一下子便摔了个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