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领主小儿子后[西幻](164)
如果说瑞文特的血液发挥效用需要时间……
艾萨克皱起眉望了一眼伊莱的方向。
短暂的思考之后,艾萨克绷紧脸推开窗户,徐徐夜风吹进这个房间,他闭着眼分辨风带来的驳杂信息,最终在其中捕捉到了一缕清浅的呼吸声。
看来应该是多想了,艾萨克想,或许弗朗西斯的小少爷只是因为体弱才见效得快一点。
他这样想着,到底也没有再把窗户关上,也幸而没有把窗户关上。
黑夜对于习惯孤独的艾萨克来说不算漫长,比起在梦境中一次次经历无能为力的过去,一些时候他还是更喜欢闭目养神。这个时候他通常不会去思考什么,而是在脑海中化身为暗夜森林遭受暗黑风暴前的自己,阳光透过重叠叶片在地面上落下影影绰绰的光斑,他在密林之中乘风奔跑,一直跑,好像能一辈子这样跑下去。
过往每一晚都没什么不同,然而今天是个彻头彻尾的例外。
艾萨克“看见”了生长在某颗巨大树木之下的蓝紫小花,他停下了脚步,缓步走上前去,弯下腰想要把它折起来。然而就在他触碰到花的茎杆时,略带着痛苦的闷哼声传进耳朵。
艾萨克猛地睁开眼,怀揣着某种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翻身而下,撑着窗沿纵身出窗,疾行到相距只有十几米的石屋前。他推开门,黑夜并不能干扰暗夜精灵的视线,他清晰地看见床中央的伊莱眉头紧皱,睡得极不安稳,仿佛深陷一场噩梦。艾萨克走进屋,前行途中顺手把身边的椅子拖到了床边,慢慢坐了下去。
他赶到这个屋子来时速度快得要命,这个时候却一点都不着急似的。他平静地看着冷汗从伊莱的额角滑落,看着伊莱发出代表抗拒的闷哼声,看见伊莱的指尖颤动,好像下一秒就要醒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他想,自己午夜梦回时也是这副模样吗?
艾萨克低声道:“伊莱·柯蒂斯·弗朗西斯……”
他的语速很慢,仿佛每一个字在被吐出来前都在唇齿间经过了许多次碾磨。
伊莱·柯蒂斯·弗朗西斯,弗朗西斯领主城堡备受宠爱的小少爷,弗朗西斯的奇迹,教廷圣典中的恶魔之子,在他看见的未来中必定会杀死他的人。
如果在这里杀死他……
艾萨克的手不受控制地覆在了伊莱修长的脖颈上。
如果在这里杀死他……
五指慢慢收紧,谁也看不到的地方,艾萨克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红光。
如果在这里杀死他……
“唔!”伊莱皱紧眉头浑身一震,艾萨克眼睛仿佛被惊到一般猛地收回手,他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微微颤抖的指尖,冷汗细密密地布满后背。
他在干什么?
胸口在符文影响下逐渐扩大的伤口还在细细密密地疼痛,他杀死了伊莱,谁来给他治愈这一道致命伤?他杀死了伊莱,谁来做他扳倒教廷的盟友?他杀死了伊莱……
趋利避害般的,艾萨克下意识地忽略了最后一个理由。
此时伊莱仿佛见到了梦境中最可怕的内核,他咬着牙,拼命地躲闪,但床和被子阻挡了他,他怎么也逃不出去。艾萨克拧紧眉头,单手撑在伊莱的脸侧,沉声唤道:“伊莱·柯蒂斯·弗朗西斯。”
毫无作用。
躲闪中伊莱的发丝掠过艾萨克的手腕,艾萨克略微提高声音:“伊莱·柯蒂斯·弗朗西斯。”
依旧毫无作用。
艾萨克的上半身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微微前倾,他注视着弗朗西斯的小少爷紧抿的唇、紧闭的眼睛、滚落的汗珠,张开嘴。
“伊莱!”
一双瑰丽的紫色眼睛猛地睁开,银色的星河在其中流转,那一瞬间艾萨克仿佛被某种至高的存在剥夺了行动的权利,而它的主人抬起手,指尖轻轻地落在了艾萨克的眼角。
就像一只蝴蝶。
……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艾萨克抬眼,入目的是伊莱略带着点奇怪神色的脸,那双眼睛中的流转星河已经不见了,剩下细细碎碎的光。伊莱被他看得愣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弯起眼睛,笑盈盈地问:“你刚刚在走神吗?我问你第一次你都没有听见。”
“嗯,在想事情。”
事情?什么事情想得这么入神?
艾萨克又说:“快要天亮了。”
伊莱一怔,转而意识到这是在回答自己一开始的问题,他望向窗外,远处的树冠之上已经泛出了明亮的天光。
弗瑞兹临时监狱新的一天开始了。
……
天才蒙蒙亮,黑甲卫兵就出现在了石屋群中央,与他一同来到这里的还有银甲卫兵。与昨天差点大打出手不同,今天他们并肩走在一起,时不时低声交流,也不见什么因为误会产生的尴尬。
毕竟要有时间东想西想才能尴尬,昨夜被影响到情绪的卫兵太多,剩下的亲卫军士兵和护卫军士兵折腾了一晚上,才勉强在天亮之前让受到影响的卫兵重回正常。
银甲卫兵眉宇间充满还未散去的倦色,他问道:“瑞文特和埃尔弗·伯伦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我嘱咐了看守他们的卫兵,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银甲卫兵重重吐出一口气。
瑞文特和埃尔弗都是高危外来者,前者有奇怪的血液,后者看似没有反抗能力、但曾经也是强大的天赋者,为了防止他们逃脱、也为了保护守卫者的安全,监守他们的士兵只能来自亲卫军。与此同时正常的亲卫军士兵还要分出一部分去压制安抚受到影响的亲卫军士兵,巡逻队中编有的两种士兵对半开,亲卫军连轴转,护卫军士兵只能看着,想帮忙也无从下手。
天赋者与普通人的差距永远体现在方方面面,但银甲卫兵难得感到这么深的挫败。他想:就算有实力差距,让亲卫军去一切危险的地方、护卫军执行安全的任务真的是正确的吗?
他们都是守卫弗朗西斯的士兵,一方却要另一方保护,这真的是正确的吗?
银甲卫兵隐秘地看了黑甲卫兵一眼,心情复杂。过去亲卫军和护卫军很难有联合执行任务的时候,就算联合在一起也是各司其职,从未出现过像现在这样一方身压重任、一方无事可做的状态。
银甲卫兵的心脏喉咙就像被一只手攥紧一样,他苦涩地想:护卫军的士兵们因自身没有天赋而感到不公的时候,亲卫军的士兵们看着同伴的尸体在想什么呢?
他们走到了石屋群中央的石屋门前,黑甲卫兵抬起手正要敲门,一旁就传来了窗户被打开的声音。
弗朗西斯的小少爷用围巾和兜帽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此刻从窗户探出半个身子来冲他们挥挥手,轻快地说:“你们来啦!”
“吱呀——”
门被打开了,身穿黑色盔甲的“斯科皮队长”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沉郁的绿眼睛。
“走吧。”“斯科皮队长”说。
这里说的走,是去看单独关押的瑞文特和埃尔弗。
瑞文特的木屋离石屋群比较近,伊莱远远地看过去,在木屋周边看见了一圈黑甲卫兵——是的,整整一圈。
需要这么多人吗?伊莱不由看向黑甲卫兵。
“看守瑞文特的卫兵昨晚都没有出现过异常,”黑甲卫兵解释道,“我告诉他们斯科皮队长要求非必要不进入木屋之内,没办法在内部监视,为了防止瑞文特逃出来,在外部的卫兵就多一点。”
看见“斯科皮队长”和白袍人走来,那一圈黑甲卫兵中走出一个,迎上来行了个礼,伊莱落在艾萨克后面,清楚地看到艾萨克在对方行礼的时候侧了侧身。
这不是第一次,在弗瑞兹临时监狱的时间里,艾萨克都没有真正受过一个礼。
黑甲卫兵走上前去和这名卫兵交流了几句,对方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地转过身:“请跟我来。”
他们进屋时这名卫兵还在介绍:“为了限制他的行动,我们采用了一点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