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堂(152)
常遇青嗤笑:“所以你根本就不爱他!你如果爱他,就会跟我一样,容不得他身边出现第三人。你能理智大度,恰恰说明你没有非他不可。”
“爱?什么是爱?”金朝反问,“爱是明知他痛苦却把解药扔了吗?常遇青,活了两辈子了,我以为现在站我面前的会是个成熟的人。你如果够了解小满,就该知道他有多心软。他都舍不得恨的人,你有什么资格了结了他们?如果没有重来一次,你是想让他在九泉之下见到自己的爸妈和弟弟吗?”
“你觉得沈家人亏欠他,害他痛不欲生,可你有问过他的想法吗?你见过他看到点新奇的小玩意儿就说他弟肯定喜欢吗?你听过他常常说溜了嘴,把他二叔说成爸爸吗?他家人以前做的事不够,可他还是想有个家,一个不只有爱人的家,你明白吗?”金朝说完,眼圈也有些控制不住地泛红。他还记得沈满棠上次回家匆匆吃了顿饭,回来后笑得有多灿烂。
“他只是病了,不是不爱他们了。而你却只会教唆他去记恨家人,让他众叛亲离后只能和你厮混,然后在外头伤身伤心地放纵,最后走进死胡同里再也出不来了,你就管这叫爱吗?”金朝吼完后便在一时脑热之下直接上手夺过了手枪。黑漆漆的枪口随时可能擦枪走火,可对峙双方似乎都被对方气得忘了这一点。
两边的手下一队在甲板上,一队隐匿在暗处的船只、船舱中,但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等待金朝举枪的动作。
常遇青像是一点都不怕金朝会开枪一般,闻言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苦笑道:“你不就仗着沈满棠在乎你吗?还跟我讲起大道理了。你只问你一句,你爱他吗?你要是不爱他,就把他还给我。你易地而处,能做到眼睁睁看着沈满棠和上辈子害死他的凶手在一起吗?今天这艘船,我们之间只能下去一个。你可以试试是你开枪的速度快,还是我的人扣板机的速度更快。”
金朝毫不犹豫,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说道:“我爱他。”
看常遇青傻了的模样,金朝怕他没听清,便又好心地重复道:“我爱他。”
如果枪还在常遇青手里,那么此刻金朝便已然归西了。
“神经病吧。”常遇青退后半步,连连摇头道,“你懂什么叫爱吗?你对他有心动,有冲动吗?你连男的都不喜欢,却跟我说你爱沈满棠?他要的爱你给不起他!”
金朝翻了个白眼,反手把枪丢入海里,而后道:“不然你当我们住一起这么久都是住素的?我倒是不介意讲给你听,就怕你听了又发癫。”
常遇青失力地缓缓蹲下,捂着头像是在经历什么难以忍受的折磨。
金朝靠着栏杆,等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专程叫我来,不会就为这事吧?有什么话还是赶紧说完吧,沈满棠还在家等我。”
常遇青怒目圆睁,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和金朝同归于尽了。他狠狠地捶了一拳甲板,感受拳头迅速充血、变麻、红肿。然而这痛苦的滋味竟还比不上他这段时间里内心所经受的半分。他一直不愿意相信,却不得不承认的是,沈满棠在金朝回来后便迅速康复了的事实。沈满棠不再声色犬马,不再荒废人生,也不再需要他这个陪伴了他两世的朋友了。
终于,常遇青把情绪都发泄完了,才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把一直夹在腋下的文件袋拍到了金朝胸前。
“上辈子我埋在沈家的炸药,是我爸从程大器厂里抢来的。当年我爸和人打上海没打过,临行前恰逢程大器在刺杀行动中就义,他就趁机捡漏一笔军备占为己有,然后灰溜溜地躲去香港避难了。”
“一年前程大器厂子被炸,就是我做的,还有他厂里的那些枪械炸药也都在我手上。”常遇青冷冰冰地吐出一件件往事,“去年沈满棠生日那天,你在戏院门口用黄包车劫走了他,而那车正是程大器车行的。你们私造枪支,还策划谋杀官员,每一件都可以治你们死罪。更别提福臻和大力帮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有你那合伙人陶园昌生前和地下组织的关系。”
“六年前你逃离沈家那天,沈家死了两个人,且至今没对外公布过他们的死讯。那天沈家花园里传出的枪声,也是来自你们私造的土枪。你撤退的时候,是程大器带着他的五个弟兄,和你母亲一起接应的你。”常遇青步步紧逼,把金朝囿于栏杆与他之间,“除了这些证据以外,我手上还有程大器枪械厂新迁后的位置。你说我若把这些都交出去,你和你兄弟,还有工厂和车行上上下下几千口人还有命活吗?”
“你既然都跟我露底了,那就直接说出你的诉求吧。”听常遇青把所有牌都摆明面上后,金朝反而轻松了许多。他明白这是常遇青让步了。
“我从来不求他爱我,只求他能让我护他走完后半生,没想到竟连这都成了奢望。”常遇青闭上眼,脱力叹息道,“这些证据不止这一份,我告诉你就是想让你知道,我这儿永远有双眼睛盯着你。你要敢对沈满棠不好,我会毁了你的所有。”
说完他便转身回了船舱,只摆了摆红肿的手示意手下,船可以靠岸了。
第134章 喜欢你
金朝一路举着两根搅着麦芽糖的小棍回去,远远便看见洋房三楼的书房灯火通明。金朝掏出怀表一看,这个点了沈满棠还没睡,也不知道是学得太投入了还是在等他的搅搅糖。
不过有点出乎意料的是,他都很用力地关门了,沈满棠也没像往常一样下来迎他。他在大门处等了会儿,确定没有听见“啪嗒啪嗒”的下楼声后,才换鞋去了书房。
“沈……”金朝推门而入,刚想唤沈满棠来领糖,就见他趴在书桌上睡着,手里还直直地竖着只笔,好像在表达握笔者很快就会爬起来再战的决心。
沈满棠睡得很熟,连金朝走到他身边了都不知道。金朝本不忍心叫他,可一想到沈满棠明早醒了又会怪他不叫自己,和他讨要搅搅糖,他便只能拍了拍沈满棠的脸颊把他喊醒了。
“唔——”沈满棠皱着眉偏过头,在臂弯里蹭了蹭,好一会儿才醒过来。
“元宝!”他的眼睛由失焦逐渐变得有神,在看清金朝的那一刻起嘴角就没再下来过。
“困了怎么不去睡?”金朝俯下身,搓了搓沈满棠压红的半边脸,然后把搅搅糖塞到了他手里,“喏,你要的糖,给你带回来了。”
沈满棠举着糖棍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把糖叼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道:“等你回家啊。你今天也太晚了吧,我单词都背好几轮了。”
金朝靠在桌上,把怀中的文件袋递给沈满棠:“去拿了个东西。”
“这什么呀?”沈满棠抬眼看他,得到允许后才打开了文件袋。
最开始几页还是程大器本人和他车行的介绍,沈满棠一目十行地看着,还以为金朝又要和程老板合伙搞什么投资,可越看到后面他的眉头就皱得越深,心也怦怦跳了起来。
“这都是什么?”他又问了一遍,语气有些焦急。
“常遇青给的,今晚我就是见他去了。”金朝刚准备细细解释,就被沈满棠打断了。
“他威胁你?”沈满棠慌乱地看着金朝,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
“不算威胁。”金朝失笑,“他就是警告我要好好待你,否则他就把这些资料曝光出去。”
沈满棠松了口气,倚回椅背上再次认真地把资料从头看过。这些把柄,够金朝和程大器吃好几回枪子儿的了。里面的许多事,连日日与金朝共处一室的他都不知情,常遇青又是怎么知道的?沈满棠只觉得毛骨悚然,如果常遇青真把这些事抖落出去,金朝就完了。
担忧的情绪超越了理智,沈满棠这会儿谁都信不过,又急切地追问道:“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你确定他会帮你隐瞒吗?”
“如果他想惹事,今天就不会把这份资料交给我了,姑且还算可信吧。”金朝也没把话说死,但既然常遇青都这么提醒他了,他也就不可能再放任这些证据留存了。反正也没有影像时刻记录着他的行踪,想要篡改一些过往并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