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堂(44)
沈满棠当即心软了,趴在曹锦和腿上掉着小珍珠:“祖母我错了,我以后常来看你。”
可当下的愧疚过后,他又陷入了两难的困境。沈沧如今对他这么好,他也是发自内心地喊他一声爸爸,可祖母却并不允许他这么做。他这样也算是阳奉阴违吧。
金朝看他啃着指甲愁眉不展的样子,只好自己当这个恶人了。他把沈满棠的手拿下来,规定道:“以后每个月第一个礼拜天去看你祖母一次,养成习惯后她就不会再天天等你了,你也不用心怀愧疚。”
就这样,沈满棠微妙地平衡着他与沈沧、曹锦和二人的关系。本以为已经找到最好的平衡点了,可当他从丁香口中得知曹锦和已经神智不清了却还惦记着给他庆生时,他心中的天平就忍不住往弱势的一方倾斜。
沈沧扫了一眼礼盒上的字,麦凯奇牌金笔,与傅君佩之前送他的是一个牌子。他揉揉沈满棠的脑袋道:“外面风大,上楼拆礼物去吧。”
沈满棠被硬挺的衬衫领子折磨了一晚,巴不得早点回去。他强制带走了还在干活的金朝,两人一起把宾客们送的贺礼都搬上了楼。宾客们送的都是些不讨孩子喜欢的贵重物件,沈满棠拆了几个就不干了,裹在被子里看着金朝拆礼物。
拆到最后就剩曹锦和送的金笔了,金朝刚一打开盒子,金笔就从里面滚了出来。正当他疑惑这个厂家的包装怎么这么不用心时,突然发现原本正好能卡住金笔的凹槽被人划开了一条细缝,隐约能看到后面藏了一张相片。他打开一看,是那张在曹锦和房内见过的沈家全家福。
沈满棠心情复杂地接过那张合影,好看的眉毛拧成了两条毛毛虫。他看了看照片中曹锦和的年轻面庞,又将视线移向她身后的沈泓。
“要不要告诉二爷?”金朝觉得有哪里不对。照丁香所说,曹锦和已经完全糊涂了,那这相片又是怎么回事?还是说这是她几个月前便放进去了?
他还在思虑着各种可能性,却被沈满棠的话打断了。
“算了,二叔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祖母生病了,太可怜了,我不想二叔为难她。”沈满棠下了床,把相片塞进一个相框的背面藏了起来。相框里装的是他与傅君佩、沈沧前不久在照相馆里拍的合照。
沈满棠叹了口气,又道:“祖母可能是怕她糊涂了后,就没人记得爸爸了。我应该帮她记住爸爸的。”
金朝揉了揉沈满棠的头,内心涌上一阵掺杂着欣慰和心疼的酸涩感。原来即便他不出现在这里,上辈子小小的沈满棠也能妥善地处理好沈家这些破事。沈满棠是个很善良,也很心软的小孩,在这点上,金朝觉得自己远不如他。
傅君佩房内,沈沧喝了些酒,又缠着要给傅君佩拆发髻、卸耳环,黏黏糊糊惹得傅君佩心烦,一把推开了他的头。
“一身酒气,别贴我脖子上。”傅君佩深呼吸了几下,还是无法平息心中那无端的怒火,只能在沈沧身上发泄。
“我惹你不高兴了吗?”沈沧停住动作,看着镜中的傅君佩,小心翼翼地问,“是因为常太太的话?”
傅君佩赌气道:“我有什么资格不高兴?这些年给你做媒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我还能次次都不高兴?”
沈沧扑哧一笑,亲了一下傅君佩的脸颊道:“我真喜欢看你吃醋。”
“你真有病。”傅君佩冷言冷语地讥讽道。
“嗯,我也觉得我有病,我都相思成疾了。”沈沧又一次缠上来,将坐在梳妆台前的傅君佩整个拥入怀中,与她耳鬓厮磨道,“我都当了一年和尚了,敢问施主什么时候可以破戒啊?”
“憋不住了就去成亲,谁也没拦着你。”傅君佩越是恶语相向,心里就越是难受。
“那不行啊,我都追了我心上人九年了,怎么能半途而废呢。”沈沧的酒气呼在傅君佩脸侧,热烘烘的,还伴有沉重而低缓的呼吸声。
傅君佩把耳环扔进首饰盒里,忿然道:“那以后呢,难道你要一辈子单着吗?你若是平头百姓也就罢了,你这个身份,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若是有好事之人打听到我们以前在北京的事,别人会怎么传你?”
沈沧不以为意:“又不犯法,谁爱说谁说去。你若是愿意待在沈家我们就一辈子这样下去,你若是不愿意,我就把银行转让了,我们隐姓埋名,做一对最平凡的小夫妻。”
傅君佩不悦道:“别说不正经的话。我们走了小满怎么办?你四妹怎么办?亏你还让小满叫你爸爸,一点也不为他的将来考虑。”
“那等小满长大了,我就把生意都交给他,我们再隐居山林去,好不好?”沈沧细心地整理着傅君佩额前的碎发,轻哄道,“让我们家佩儿受委屈了。你放心,以后谁再给我介绍女子我就说我不举,绝对不让他们再凑到你跟前惹你心烦了。”
傅君佩猝不及防地被逗笑了,也不好意思再板着脸了:“抱歉,我刚刚冲你发脾气了。”明明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人是她,可沈沧却任由她扣罪名,还耐心地哄她,逗她开心。她都发泄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有多荒唐。
“那你补偿我吧,”沈沧见她不生气了,立马顺竿子往上爬,将她抱到床上,“可以吗?”
沈沧的大掌一颗颗耐心地解着旗袍盘扣,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傅君佩的脸。终于,傅君佩闭上眼睛,轻点了一下头。
……
过了一会儿,门外突然传来轻微但有节奏的敲门声,沈沧一听便知,那个活祖宗又来捣乱了。
门被反锁着,沈满棠没法直接进来。沈沧本想不做理会继续办事,可傅君佩却推了推他,让他去开门。
“这怎么开门?”沈沧低头一瞧,满脸崩溃。
“你不开门他就会一直敲,等会把下人引来了。况且贴着门是能听见里面动静的,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傅君佩急切地踹了踹沈沧,把他踢出了被窝。
沈沧仰天长啸,烦躁地披上浴袍,怒气冲冲地打开了门。
“干什么?”他语气不善地质问道。
“爸爸,你怎么没送我生日礼物啊?”沈满棠抱着泰迪熊,可怜巴巴地看着沈沧。
沈沧的怒火陡然消了,俯下身道:“上次带你去看跑马,你不是说马儿跑起来很威风吗?爸爸就给你订了匹小马驹,下礼拜能到,到了我再带你去骑。”
“小马!”沈满棠激动地蹦起来,“我喜欢小马!”
沈沧猜到沈满棠会满意这个礼物,装作不在意地“嗯”了一声,又问道:“你这熊新买的?”
沈满棠递给他看:“元宝送我的,泰迪熊!我好喜欢!比其他礼物加起来都要喜欢。”
沈沧抓来一看,熊的胸前还挂了个Steiff Teddy的标牌。
他阴阳怪气道:“哟,洋货啊,你元宝哥还挺舍得给你花钱。”说完又较真道,“我送的马不比这好?”
沈满棠的眼珠狡黠地转了转,谄媚地说道:“爸爸送的最好了,我最最最喜欢了,谢谢爸爸。”他吧唧一口亲在沈沧的侧脸上,又问,“我今天还想和你们一起睡,好不好?”
“今天不行。”沈沧箭在弦上,憋得够久了,看沈满棠又一副要缠人的样子,只能利诱道,“你回去我就给元宝加月钱。”
“爸爸晚安。”沈满棠目的达成后一刻都没犹豫,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在沈满棠的不懈努力下,金朝一个小小书童的工钱涨的比管家都高了。
沈沧无言,关上门就直奔主题,却又被傅君佩推开了。
“不对,我刚刚想了想,就算你回绝了,常太太还是会给常小姐找别家公子哥的。她既已起了这心思,恐怕用不了一年这婚事就要定了。小汪好歹是你秘书,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呢?”
“我亲爱的老婆,你觉得现在谈这个合适吗?”沈沧都气笑了,“你和小满串通好的吧?”
傅君佩眉头紧簇,担忧地说道:“你忙你的就是了。我明日就得和常太太她们去逛街了,今晚必须琢磨出个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