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战记 上(408)
“这这这怎么回事?!”征罗上前询问。若是多康用换武器的东西换了这个鼎,他决定立马召开部落会议,撤了多康的头目之位。
多康将鼎放下后甩了甩胳膊,松弛肌肉,然后笑着道:“你说这鼎?是邵玄的。”
一听说是邵玄的,征罗面色僵了僵,质问之色稍缓。正打算斥责多康,为何在邵玄换鼎的时候不劝一劝,便听多康将事情的起因经过简单讲了一遍。
听完,征罗收起面上的不满之色,捋了捋胡子,笑道:“既然是人家送的,那就收着嘛。”
送上门的东西,哪有不要之理?
作为部落首领,征罗显然能想到更多,对奴隶主们来说,这鼎可不是能随意送的。他现在已经能猜到安言的表情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该!让他们瞎显摆!
又听多康说与“黑熊”合作,征罗更是笑得眼睛都没了,连道:“好!好!好!”
心情颇好的征罗将邵玄叫上山,送给他一些麻布和丝织物等:“这是在你们外出的时候,部落的另一支队伍去跟其他部落人交易的,我这里有不少,你拿点过去。”
苎麻等纺织原料虽然粗糙,但胜在廉价易得,大家使用得比较多,而丝织物就用得少了,奴隶主们倒是非常喜欢那些光泽柔滑之物。
塞给邵玄一些麻布和丝织物,征罗又询问起邵玄交易的事情来,多康只是简略说了些,详细的情况,他还是想更了解了解。
等说完,征罗又看向带回来的那个鼎。
“云纹扁足鼎,应该是匣人所铸。”征罗说道。
“匣人?”邵玄对这个还真不了解。
“嗯,以前是‘匣’部落。匣人善铸,后来部落分散,匣人以‘工甲’为姓,在各处以铸造为生,安巴城有不少鼎就是由他们所铸。而匣人的风格,多以圆鼎云纹为主,近些年来,又以扁足为多。六部诸城现在铸鼎,圆鼎居多,方鼎次之,而扁足鼎则最少,其中圆鼎扁足的,一半以上出自匣人之手,再加上匣人喜云纹而非兽纹,所以这个鼎应该是匣人所铸,只是不知为何,这鼎竟然铸造失败了。”征罗看着扁了的鼎身,又看看鼎的脚,大为不解。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征罗对邵玄道:“这鼎你做主就好,是回炉熔炼还是留着自己煮汤都可。”
邵玄扛着鼎从征罗那里出来,回到家里,将鼎放在自己做石器的房间,那里够大,够宽敞,方便他研究鼎上的纹饰。
鼎上的字读起来有些晦涩,带着点古意,若是其他人,大概读不通顺,无法理解,但邵玄还能看懂一些的。
这边的文字语言的使用习惯,一千年过去,或多或少有了点变化,一些字词的使用和语法上,有些许不同。而邵玄从沙漠那些人那儿所学到的,其实是这里千年前的文字使用习惯,倒是与鼎上的古法更接近一些。
邵玄将鼎身的那些文字全都写在一张布上,以后慢慢研究。
只是,当邵玄写完那些文字,再看向歪歪站在那里的鼎时,却总感觉,鼎身的花纹有点怪异,就像漩涡一般,将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第三九七章 拆解
很多人觉得,杯鼎等器物上的花纹图饰纯粹只是为了好看,或者起一个标识作用,邵玄以前也那样觉得,但接触这些东西越深,邵玄才发现,这里面包含着不少玄妙的东西。
就如面前这个鼎,邵玄原以为这个鼎上所显示的,全是一些关于安巴城某位奴隶主的丰功伟绩或者其他英武事迹之类的,又或者是记录一些有纪念意义的事情,但当他仔细观察,才发现其中有很多说不明白的地方。
是,仅仅这些文字,确实包含了安巴城的一些辉煌历史,那上面的几句话,虽然邵玄有几个字看不懂,但并不影响他对那几句话的理解,那是歌颂古老的安巴部落的话语,以及几句祝词。若仅仅只是这些也就罢了,但鼎上那些看似充当装饰或者背景的云纹,却总给邵玄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有很多部落的人都喜欢这样的云纹,当年所接触的回部落也喜欢使用云纹,大概因为这些旋涡状的云纹既能作为装饰填充,也有一种结构上的复杂与神秘感,自由随意且风格多样。这个云纹扁足鼎,上端的云纹图纹更为纤细复杂,每一个云纹旋涡都向中心卷集,有的似卷云,有的似流云,众多云纹所组成的,并非简单的二方连续的上下反复重叠的结构,而是以一种更为自然的方式结合在一起。
比回部落所使用的云纹图饰要复杂得多,也是邵玄所见过的最为复杂却最为自然的云纹。
乍一看去,这花纹挺漂亮,虽然没有鼎身的那些更大的文字来的吸引人,但只要看到那些云纹,就会被吸引过去,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视觉冲击感。
作为纹饰,它们的目的达到了,但当真仅此而已吗?
邵玄盯着鼎身的纹饰看了会儿,想要将那些复杂密集的云纹复印下来,但周围又没有纸之类的,用布太过奢侈,邵玄便起身出去,找了一些宽而长的叶子,然后在鼎身那环了一圈的云纹上涂了些颜料,用叶子在上面印了印,让图纹呈现在叶片上,然后邵玄才将那些云纹重新在一片布上誊写。
不只是鼎身上的云纹,鼎的三只扁足上,也有云纹,只是与鼎身那些纤细复杂的云纹不同,扁足上的云纹线条更粗,显得更加浑厚简洁。
扁足上的云纹,邵玄也挨个印下来了,再慢慢研究。
征罗说,制造这个鼎的人是匣人,匣人喜用云纹,而且,据邵玄所知,云纹,是最早产生的纹样之一。似乎每一个使用云纹的部族,都有非常悠久的历史。
炎角的火焰纹诞生也早,只是在使用上,并没有云纹那么广泛,因为云纹均衡,有种运动感,与和谐感,二方连续等重叠纹样也不会显得突兀。只是,匣人所铸的鼎上,云纹似乎包含了更多。
索性没什么事情,快到冬季,外出也会减少,邵玄会有更多的空闲时间来研究这些。
将鼎身的云纹全都复制在两片布上之后,邵玄还去找了巫,询问这边的一些更古老的文字使用。只是,巫也了解得不多,只能从先祖的记载上看到数百年前的东西,但炎角的先祖,传下来的记载上,多由巫所著,使用的也大部分是另一边的文字,而非这边的本土文字。
无法从巫那里得到想要的帮助,邵玄只能先自己琢磨琢磨了。
琢磨这些云纹,邵玄感觉仿佛回到了学习结语的时候。世间万物都充满了秩序和规则,不管是林中的猛兽,还是各个地方的人,体内的生理机能也都因秩序而正常运转。
人的视听嗅味等感知和自身的机能长期作用于大脑,对于人们的创作,能够产生潜移默化的作用,从而产生了各种艺术和技艺,这种秩序感也在所创作出来的符号图纹上充分体现,比如邵玄现在所见到的云纹。
多,却不乱。
创作出这样复杂而自然的云纹图形的人,肯定也在创作中追求了平衡感和秩序感,这样,才能让鼎身的这种云纹产生出来。
那么,秩序之下,这样的复杂组合式云纹,到底代表着什么?
邵玄盯着那些云纹盯了一天,也未能看出什么,思索之后,邵玄去林子里捡了一些树叶。落在地上的树叶已经发黄,并未枯萎,叶片比较宽,每一片都比成人的手掌要大出一些,也比较厚实。
捡了叶子回来之后,经过压制晾晒,整理之后存起来备用。
同时,邵玄还做了一个方形的沙盘,沙盘并不深,约莫一平米左右,里面筛选了一些细砂,邵玄拿着树枝在沙盘里面画。
组合的复杂云纹看起来太难,邵玄尝试将那些云纹分成几块,在沙盘里画,拆分开来。而每拆出一个,就将拆解的单个云纹画在一片叶子上。
花了五天,邵玄才将鼎上的云纹拆解完毕,那还是初略拆解,不知道对不对,也没有矫正,因为没有对比,也没人告诉邵玄对错。艺术存在夸大和渲染,而图纹的艺术性,让邵玄拆解艰难了很多。
连着思考了五天,除了吃喝拉撒之外,所有的时间都放在拆解上。等终于画完最后一个云纹,邵玄也疲了,黑着眼圈吃了一大锅山果煮肉汤,好好睡了一觉之后,从屋子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