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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妖[重生](28)

作者:白刃里 时间:2018-10-04 23:53 标签:甜文 强强 重生 豪门世家

  众人闻言神色皆一凛,燕云侯说话从来笑里非玩笑,这话一出,真闹大了,孙府必得交出几枚恶仆的脑袋去,动手最凶的仆从已经腿软了。
  那少女名叫孙梦汀,出身大燕第一外戚氏族孙家,太后是其姑母。
  孙家势大,皇恩隆盛,一姓之下,就有三位当朝高官:安国公、孙雍商、孙诸仪。
  孙梦汀便是兵部尚书孙雍商膝下嫡女,出身显赫,才貌双绝,乃京城第一名门贵女,自是脾性孤傲。她表哥养了一名妖奴四处丢人现眼,于是惹得她厌恶所有妖奴。
  胥锦走到裴珩旁边。裴珩身边的女子,一身烟色绮罗华裙,年约十五六,眉目柔美,修长的脖颈和流云钗鬓宛若仙眷,那双澄澈的眼带着点英气。
  她笑容明朗,诚挚地望过来:“你就是胥锦?幸会。”
  裴珩道:“这位是柔章帝姬,先前在宫门外远远看见的就是她。”
  胥锦对柔章帝姬很有好感,她的容貌,尤其是唇和下巴,与裴珩有些相似。迤地宫纱广袖,却举止利落。
  胥锦向帝姬施武者礼,裴珩凑近笑道:“我这妹妹功夫很好,是京城第一巾帼。”
  柔章帝姬闻言便笑:“这称呼我倒是担得起。”
  孙梦汀浓长的睫毛垂下,敛衽朝燕云侯一礼:“侯爷言重,本不是大事,就这么算了罢,我也道声歉,到底先动手的是我家下人。”
  花重轻轻拍着顾少爷的后背,昳丽的眉眼含笑,笑里却是目下无尘:“赔礼会送到孙府,落水那位看着像咎由自取,本侯就不管了。”
  孙梦汀和燕云侯也不是完全没交情,少时在京中也都一起相处过,她柔丽的眉眼没什么波澜:“侯爷这就生分了。”
  顾少爷缓过劲来站好,回头一对上孙梦汀,孙梦汀移开了目光,她到底是不喜妖奴,更准确地说是厌恶。
  “太后驾到——”
  太监唱喝,一向清寂的西园热闹无比。
  太后不到三十岁,看起来还年轻,远山眉清泓目,凤钗高鬟堆叠如云。因长年礼佛,周身隐隐佛龛檀香,身后仪仗绵延,太监宫女簇拥一群。
  “年轻人都聚在这儿啦?”太后示意众人免礼,笑中有些疑惑,“怎么瞧着不大愉快?”
  太后身边跟随着一位大臣,那臣子四五十岁的年纪,威严刚毅,一身蟒袍华服。他目光锐利,一眼瞧见孙梦汀身后狼狈的婢子,蹙眉道:“瞧这殿前失仪,还不退下!怎么搞的?”
  孙梦汀解释道:“大伯,只是小误会,没甚么。”
  这位大臣便是孙梦汀的大伯,孙氏当朝三人之一,御史中丞,孙诸仪。
  “梦汀,随我去换件衣服吧。”柔章帝姬道。
  “有劳姐姐。”
  孙梦汀隔着几步,望见裴珩,眼底的清冷似乎溶解了些,遥遥敛衽一福:“让王爷见笑了。”
  花重已为顾少爷讨了场子,裴珩方才没有插手偏帮,此刻也没必要多给谁一分面子、少给谁一分颜色,他和颜悦色地笑笑:“怎么越长大越客气?”
  裴珩的父王与孙梦汀的父亲、大伯一同上过战场,两家一度也是世交情分。孙梦汀小时候常跟在裴珩他们身后,算是个小妹妹,如今算来许久也不见一面,生疏许多。
  孙诸仪看见胥锦这副生面孔,随口问道:“这位公子是?”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到胥锦身上,只见少年姿容冷峻,眸中点漆,唇角眉梢却带着妖冶意味,不容人进犯。站在裴珩身边,两人一明一暗,一疏朗一沉冶,京华公子便要加这一位了。
  未等回答,孙诸仪和孙梦汀不约而同注意到胥锦腰间的瑞王府佩。立即猜到,这就是瑞王从莱州带回来的“新欢”。
  裴珩与安国公势同水火,但他恩怨看得分明,一向不随意迁怒,对孙诸仪持晚辈礼,微一颔首道:“孙大人,他叫胥锦,是我身边人。”
  孙诸仪脸色有些不好看,显然对大摇大摆携“男宠”露面不满。
  他甩了甩蟒袍衣袖,负手正要以长辈身份说几句,孙梦汀及时开口:“宫宴将开,大伙儿陪太后往前殿去罢,我也先随帝姬去换身衣服。”
  孙梦汀到底世家教养,谈吐轻重得宜,她适时一劝,便都顺水推舟依言而行,就连太后也没有多说什么,众人伴随左右起驾。
  孙梦汀随太后出了西园,望着裴珩的背影,见裴珩和胥锦肩并肩缓步而行,时而偏过头与对方说着什么,两人之间说不出的默契。
  尽管没有多么亲昵的举止,但默契已是最深刻的亲近。孙梦汀抿唇收回目光,随柔章帝姬转向北边,去月华殿更衣。
  未及几步,吕厄萨率奉铉卫从宫苑甬道走来,他一身金线刺绣的虎啸纹武服,手中握着轻吕剑,深邃的眉眼刚毅俊朗,对柔章帝姬和孙梦汀施礼。
  柔章帝姬的眼睛亮起神采,缓声问:“大人今日宫中当值?”
  吕厄萨冷肃的神情温和下来,握着佩剑的手指紧了紧,笑道:“宫宴人多,奉铉卫巡查,加强宫中守卫。”
  柔章帝姬敛了眉目,耳际微红:“大人去忙吧,九哥和侯爷也在,稍后可去喝几杯。”
  京中一圈子人都曾是玩伴,柔章帝姬、吕厄萨、裴珩和花重有多年情谊。
  尤其帝姬与吕厄萨互有情愫,眼看将成眷属。
  孙梦汀抬眼望进雾气,淡淡笑道:“真羡慕姐姐,能遇上两情相悦的良人。”
  柔章帝姬有些羞赧,但笑容坦然:“我这里还没结果呢。再说,你过阵子也该有着落了。”
  入宫为后么?孙梦汀笑了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回头远远看了一眼,只见瑞王一身霜色背影与胥锦走在一处,纷繁众人间,一眼就能望见。
  她转过头,望着层层叠叠的琉璃碧瓦,唇边笑意空洞。
  从前总是憧憬,她的意中人有一日会喜欢着自己。
  孙梦汀是高门嫡女,生于簪缨鼎食,自小跟随最好的先生修习诗书,母亲的一手琴棋书画皆传于她,说她要入东宫,她就等着,等凤冠霞帔,等五岳山海的三跪九叩。
  可她先等到的,是榴花胜火,瑞王北归,寻常子弟不敢攀附,只有燕云侯和吕厄萨同他豪迈谈笑。看着憧憧人影间的银鞍白马,她忽然就想,能不能不入东宫了。
  她见瑞王每年寒雪归京,捷战为贺。见他显耀尊荣,可她又见父亲叔伯亲手布局,泉平港一战惨胜,瑞王沉陷。于是没开口的话,也没资格再问,她只能悄无声息地,独自做一场良人大梦。
  孙家害他沙场囹圄,害他被困京城,有朝一日还要害他性命,可他面对自己时,从不迁怒。他温暖笑容像是说“你不过是那个小女孩儿,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多想奔跑着回去,永远,永远做那个石榴树下的小女孩儿,在声色纷繁的人影间,一眼就看见银鞍白马的少年。
  裴珩光风霁月地将她从家族仇怨中摘出。这宽容仿佛一片厚重温暖的海,赦她洁净,赦她恩慈,包容了她命运里所有的委屈、无奈和不甘。她没有任何嫁给心上人的可能,她会成为皇后,她好像已经拥有了世上的一切,却又贫寒交加,一无所有。
  于是大梦昏昏沉沉,她的高枝终于成为她的囚笼。
  孙梦汀看着柔章帝姬,看她对吕厄萨的笑容,总能换回一个同样笑容,就连她的心,也换回了一颗同样的真心。
  是真的羡慕啊,柔章帝姬,还有那个陌生的俊美少年。
  ——她不曾得到的梦,一个在她眼前破碎,一个在她眼前成真。
  月华殿镂雕的大门合起,宫人穿梭俯首,孙梦汀换了一身银绣绛锦,袍摆迤逦,熠熠生辉。
  昏暗大殿内,她胸腔有一丝酸涩蔓延开。
  “姐姐……”
  她怀着满心的羡慕与破碎、祝福与绝望,靠在柔章帝姬安宁的肩膀上,试图汲取些许温度。
  当殿门重新打开,她挽着柔章帝姬的手臂缓缓迈出大殿,云鬓金钿轻摇,阳光散洒在她们柔软年轻的面庞上,已没有分毫伤心的痕迹。
  不远不近地跟随在太后仪仗一侧,胥锦道:“燕云侯今天动了杀心,换别人,那群仆从活不了。”
  花重维护顾少爷,一句重话也不需要,但那愠怒是实打实的,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
  裴珩缓声道:“梦汀小时候与我们相熟,总归要给小妹留些颜面。再者,她是未来的后宫之主,也得给皇上面子。”
  不远处,花重边走边逗顾少爷,手臂一直揽着他薄薄的肩膀,宽大的紫锦袖摆几乎覆盖了那柔软白袍,顾少爷总算不再恹恹的,抓着花重的衣袖,仰起头时而嗔时而笑,步子又轻快起来。
  临到明德殿后方,胥锦感觉到什么,不经意回头一瞥,忽然抓住裴珩:“那边的魔气,和缠着淮原王的一样!”
  裴珩顺着他指向的地方看去,是侧殿后苑,宁清苑。
  胥锦感觉到裴珩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而后缓缓道;“咱们过去看看。”
  他们不动声色离开众人,裴珩寻了条无人的路才往宁清苑走去。
  “擅自在宫里游荡是不是违反宫规?”胥锦问道,金钰给他看过皇宫禁律,一共有几百条,厚实一摞,他扫了一遍,大致都有印象。
  裴珩笑了笑:“宁清苑不属于皇宫内苑,可以进去,但那里从前出过事,荒废已久了。”
  胥锦随他一路接近宁清苑,果真周围荒凉。明明是阙台接天,楼阁遍地的皇宫,却在这不算偏僻的地方扎出一片冷宫般的清寂。
  探查过周围并无禁制,胥锦动用灵力,并指在裴珩眉眼轻轻抹过,令他也能看清那魔气。
  裴珩眼中的世界一下子变了,皇宫上空淡淡的紫金祥瑞,各处若隐若现的妖气和亡魂残息,以及宁清苑不远处的团团缭绕黑雾。
  “你们皇族的人本身有灵脉,靠近后应当会有感觉。”胥锦仔细听着周围动静,与裴珩迈进老旧掉色的宫门,走进这片荒凉中。
  裴珩心绪动荡,他尽量平静地道:“进来有点儿冷。”
  胥锦点头:“咱们不久留,过来。”
  皇宫内多有温戈布下的阵法和禁制,胥锦不能大肆使用灵力,便揽着裴珩,为他阻隔开魔气侵蚀,同时敛去两人的声息。
  沿着铺满灰尘的走廊一路进去,跨过一道窄门和一道月门,院子里杂草丛生,门匾窗柱残旧歪斜。那缕魔气竟如无根浮萍般飘忽于庭院上空。
  胥锦蹙眉:“无主的魔气……这是饵。”
  裴珩完全不担心,一挑眉头:“饵?钓咱俩的么?”
  “那倒未必。”
  胥锦忽然揽着裴珩,闪身避于一丛疯长的芭蕉背后,两人胸膛相贴,他把裴珩往怀里带了带,鼻尖几乎挨着裴珩的耳畔,。
  他感受到裴珩沉稳的心跳,一手攥着裴珩的腕骨,一手勾着清瘦的腰线,示意噤声。
  很快,有两个小太监走入这院子,窸窸窣窣,一只铜盆放在地上发出金属碰撞声,而后是纸张摩擦、点火折子的声音。
  “别点那叠,那纸起烟!”一名太监道。
  另一人问:“大白天的烧,能管用么?”
  “你倒是晚上来试试,看禁军会不会眼瞎放过你!”
  一名太监郁闷地问:“老王爷都走那么多年了,还有必要来烧纸么?”
  “你说有没有必要?没必要你会来?”
  老王爷?胥锦心想,是说裴珩的父王?
  “不,我的意思是,老王爷根本不是死在宫里,这么个祭奠法,人家未必能收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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