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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冰(35)

作者:符黎 时间:2022-01-01 09:56 标签:破镜重圆 年下 先婚后爱 宫廷侯爵

  他摸了满手的灰,对自己颇无语,再度起身,点亮灯火,朝床头望了一眼。
  是几张红纸,上头依稀有字。他一不做二不休地将它扒拉出来,纸张都散碎了,字迹却熟悉。
  是裴耽曾握着他的手,揽着他的腰,带他在书案前,一笔一划临过的汉隶。
  奉冰举起烛台,竭力辨认红纸上的诗,慢慢地读了出来:“春信如君信,应来久不来。回书先计日,书到几花开。”
  字上洒了金粉,他猜测这是一张春帖。慢慢回身,将烛台放好,又将几张红纸铺平了,另一首褪色的春诗也渐渐在烛火下映出:
  “春物虽相惜,春心究可哀。春风遍南北,曾不送君回。”
  夜中眼神疲倦,纸上不知隔了几年的春天,抖落出的灰尘呛得他咳嗽。他压低咳嗽声,欲将红纸卷起,手指一用力却揉坏了,又连忙松开。
  寒灯相照,尘埃翻舞。
  他将这几张纸都拿书函压住,确保它们不会被风吹走,又去洗手,再次吹灯就寝。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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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到吧我来更新了……终于!要开新地图了!
  *
  好几个童鞋问到,我解释一下,这几张红纸是春帖(见10-2),过年贴门上墙上的,并不是小裴写给奉冰的信……过完年了就撕下来没有用啦。至于为什么出现在奉冰床头,因为这座宅子原本是……小裴住过的……也是10-2~(全都说出来了嘤嘤嘤)


第41章
  正月初六,天子銮驾与长安无数贵戚高官的车马,迤逦俱往骊山行宫的游乐地而去。
  行宫在绣岭之北,松柏长青的层峦叠嶂之间宫阙连绵,但圣人对温泉没有多大兴致,反而是喜欢围猎。行宫以南是大片的禁苑,豢养珍禽异兽,栽种奇花异草,亦修建不少亭台楼阁,禁苑的官员投上所好,早已打点齐全,不少贵族公子也争先恐后地报名,金绳圈出了上百里方圆的山林,里头虎豹熊罴皆可猎杀,野涧寒泉皆可宿营,两日后再回行宫领赏。
  初七日,禁苑大开,圣人披赤衣金甲,驭汗血宝马,立在众多贵人的最前方,旌旗招展,冠盖如云,沉重的鼓角声响起,在重山深谷间闷闷回荡。
  奉冰身份上是庶人,能从游已经破格,自无法参与这样的盛事,在距离金绳数十丈外的树林里,与一众民间的八旬老人闲嗑瓜子。老人们也不知是过于孤陋寡闻,还是过于见多识广,没有一个来探问他的私事,对他左看右看,却问他是怎么驻颜不老。他只能如实说,我今年三十岁。
  老人们作恍然状,又去聊别的了。
  一个说:“今冬雪厚,不比往年,就算行宫地气温暖,入了深山恐怕也不太好受啊。”
  另一个说:“你懂什么,今上身强体健,阳气充沛,不怕这一点儿风寒。”
  “哼!阳气充沛。”前一个很是不满,“古语有云,田猎以时。哪里有开春围猎的道理?那母兽雌禽怀着身子,被猎杀了,岂不造孽?”
  “操这份闲心。”后一个嗤道,“帝王围猎年年如此,也不见哪一种禽兽灭绝了呀。”
  ……
  唠唠叨叨的声音里,奉冰倒很安逸,拢着袖子往外走了数步,今日天朗气清,远处白雪皑皑,山峰耸峙,颇是壮观;近处的树林里藏着汤泉,弥漫出柔软朦胧的烟雾,反而看不清晰。听得尖锐的鼓角连响,紧接着便是扬鞭的怒声,万马奔腾四出,令绵亘的群山仿佛都震了一震。
  其实就算在过去,奉冰身体病弱,也从不会参与皇子们的围猎。——羡慕,或许有过,但不重,只是在望着三位兄长的铁甲金鞍时,会生出淡淡的惆怅。
  今日三哥奉砚也会伴驾入山的。他走到一处山石上张望,便看见皇帝的黄旗紫盖后头跟着赵王的仪驾,俱是前呼后拥。其他将领大臣便没有这样待遇,不过跨一匹良马,带几个贴身仆从,各自去寻猎物。
  虽然隔了很远,但奉冰还是一眼看见了裴耽。
  冬春之际的山林草木稀疏,裴耽似乎不想争猎,只驱马缓行。为方便隐蔽,他穿了一身黑甲,头戴铁盔,比他平素的模样更多几分笨重。忽而他俯身伏在马上,伸手慢慢从大腿旁的箭囊里抽出一枝长而细的羽箭。
  这是发现猎物了吗?这么快?
  不知为何,看着裴耽那紧绷的动作,奉冰自己也不由得屏住了声息。裴耽搭箭于弓,徐徐拉开,突然,双腿却一夹胯下黑马,马儿顿时扬蹄而去——
  奉冰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不明白裴耽在做什么,因为没能看见这一幕小戏的结局,心头还感到悻悻。
  他索性转身一跃,跳下山石,径去和那些老头子们找温泉了。
  *
  裴耽尚未进入骊山深处,便遇上了皇帝的传召。
  彼时他下了马,从草丛里扒拉见一只灰扑扑的野兔,小家伙还不及他小臂长,后腿受了伤,滴滴答答地流血。见到生人,野兔立刻龇牙尖叫,毫不犹豫地往裴耽手上咬了一口。
  裴耽浑不在意,看它的脚伤像是被箭擦破,或许是从哪位贵人手下逃走的猎物。方才他也想射杀它,但到了此刻,看它色厉内荏,反觉胜之不武,轻笑一声,一手提溜它到小溪边,给它洗了洗伤口,又费好大力气扣住他死命乱蹬的四肢,拿随身的伤药给它止血包扎。
  得了他好心疗伤,这小野兔却仍拿一双发红的圆眼睛死瞪着他。
  若不是开春不猎幼兽,遭一只兔子这么瞪着,裴耽脾气再好也要炖了它吃掉。
  包扎完了,野兔当即从他怀里跳出去,身姿矫捷,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然而刚一落地,竟然把脚给崴了。
  裴耽:……
  裴耽去薅它的后脖颈时,孟朝恩来了。他只得拿布帕将小野兔随意一裹,揣进怀里,随孟朝恩去见驾。
  皇帝正在一座偏僻的小亭里休息。似乎已猎了一围,亭下摆着一头鹿和几只山鸡野兔的尸体,都已处理干净,头上插着表示皇帝猎物的赤色徽识。裴耽只匆匆看了一眼,猎物群中偏有一只肚腹鼓出的母兔,似怀有身孕,令他一下子皱住了眉。
  这不是好兆头。
  但圣人身承天命,或许本不在乎什么兆头不兆头,否则也不会选在开春围猎。裴耽走入亭中,李奉韬正在擦拭他的金柄长剑,笑着招呼他:“裴相来了,请坐。”
  裴耽行礼入座。
  “裴相饱览群书,当知蒐狩习武,礼之大者。”李奉韬道,“朕给北衙军也设了彩头,龙武、神武、羽林诸军,包括朕的神策军,互相切磋切磋。”
  裴耽道:“陛下深谋远虑。”
  李奉韬端详着,裴耽穿戎装的模样少见,但也不算突兀,因为他父亲就曾是一员颇有声望的大将。若非如此,也不会招来幽恪太子的嫉恨。
  “朕最近常想起裴峥将军的英勇。”李奉韬朗朗笑道,“北衙六军,按先皇曾经的部署,原是要给裴将军的。谁知道他竟死事高丽,天不假年……若非如此,今日不拘神策、羽林,或许都要姓裴。”
  裴耽拧了拧眉头,他大概知道皇帝要说什么了。但这一座小亭四周布满亲兵,还有数名文武大臣,气氛融洽,戒备森严,处处都可见皇帝胆子小,纵然有意挑衅,也到底不敢单独与他对质。
  裴耽在席上欠身,“陛下才是雄姿英发,天命所归,不论先父还是草臣,抑或北衙六军,都只是拱卫陛下的渺小众星。”
  “虽然如此,朕比不上先皇。”李奉韬垂眸,“朕总是担心辜负了先皇托付下来的江山……裴相,可要一直督着朕啊。”
  裴耽骇笑,“臣岂敢。”
  “裴相有什么不敢?”李奉韬道,“裴相允文允武,先帝器重,黎民仰赖,唯一的遗憾,只是与朕的四弟和离了,是以到如今不得不辅佐朕而已。”
  *
  亭中一片死寂,冷风都静止了脚步。
  其他数名大臣眼观鼻鼻观心,只想装作隐形人。但他们只以为皇帝是有意揭裴相和离的疮疤,却不知皇帝话里还有更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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