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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3)

作者:独惆 时间:2023-04-10 10:25 标签:强强 虐恋 玄幻 架空

  京都十年估计都没有这样的盛况了。
  但凡是个祈福的,能上香能供灯的寺庙道观里,大大小小全亮满了灯,香火不断,味浓的飘到十里开外我都还能跟着再打一个喷嚏。光是庙宇这样也就罢了,偏偏百姓也不知道跟着起什么哄,几乎家家户户都供着灯和画像,感恩的话一箩筐一箩筐的说,头磕的比过年放炮还响。
  我倚在京都最大的隍城庙门口,一脸菜色地看着沈谊、新科状元段久以及我的死对头礼部尚书韩章各站一个方位,各自嘴里念念有词。
  沈谊喃喃着:“阿哥给我托梦了,阿哥想要长明灯,我要让京城亮满长明灯。”
  我的同僚兼好友段久,拿着笔边写边念:“承德十三年,冬日,夜。故友入梦,与吾洽谈,心念百姓,寄魂灯上,流连不舍,声嘶气竭……《游园惊梦——宰辅篇》上,完。”
  韩章拉着小厮在一旁恶狠狠道:“昨晚我竟然梦到沈弃那个奸诈小人了!他嘴里念念叨叨什么灯,听着就不是什么好玩意,你去,悄悄地,把离我们府上比较近的那几家庙灯全给我吹了!”
  “……”
  我嫌弃地捂住了脸,即使知道没有人能看见我,我也不想承认我跟面前这三个人有一丝一毫的牵扯,更不想承认这就是我耗费了大半身阳气托了一晚上梦的结果。
  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想我堂堂宰辅,清风朗月半生,无欲无求是多少文人墨客对我的夸奖,死了却因为一盏破灯闹得满城风雨!现在人尽皆知前宰辅到处托梦跟人说要一盏灯,满朝上下但凡是个消息灵通的,都要在路过相府门口时,假装掩面啜泣,再感叹上一句:“沈大人不容易啊,死了连盏灯都供奉不起,实乃我辈典范。”
  典范个屁!要不是我无法触碰到人,我非得掐死那个四处传播流言蜚语的小人,我只是想投个胎,不是想搞得挨家挨户都亮着灯祭奠我,还四处歌颂我的光辉政绩。
  我背过身,一屁股坐在门槛上。一方面是我实在不想面对眼前糟心的情况,另一方面是,我也是当真站不起来了。魂体虚的好似一张纸,风一吹就能给我刮跑。
  “你阳气将尽,离魂飞魄散不远了。”
  我没回头,也能知道是徐生那个讨厌的小鬼又上线了。通过昨晚套徐楚的话,我已经知道这兄弟俩每半个时辰轮换一次,共用的是弟弟的魂体,哥哥十四岁死的,弟弟六岁。其余的我没有再问,徐楚也不敢告诉我。
  徐生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凉凉道:“魂飞魄散,你就永远也投不了胎了。”
  废话,我能不知道吗!我坐在这里稳住心神,不就是为了能再多撑一会去找那盏灯吗。
  徐生有些恼怒我无视他的状态,接着说道:“阳气其实是可以吸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完这话后我脑海中第一反应就是话本里写的吸书生精气的,千奇百怪的狐妖,而由着狐妖这一词我又想起来被梁宴压在龙椅上捅进身体里时,他恶意在我唇边喊的那一声:“狐狸精。”
  我的脸色霎时变得更难看,没好气地冲徐生道:“我死都死了,为了一口阳气还要去害人不成!”
  “谁叫你去害人了!”我不知道我哪句话说的不对,徐生显得很生气,语气激动:“你活着的时候害死了那么多人,死了倒是开始装好人了。”
  然而仇恨的芽才刚冒出个头,我还没来得及继续追问,徐生就立即平静回去,朝我冷哼了一声道:“你以为随便谁都能吸阳气吗,只有九五至尊,真龙天子的皇帝,才有多余的阳气分给旁人。并且……”
  徐生话还没有说完,我就连连摆手扶着门框做呕吐状。
  叫我去吸梁宴的阳气?
  除非我死……不,除非我活……也不是,反正你还不如一刀给我个痛快算了!
  我看着徐生,语气坚定:“我宁死不屈。”
  “你本来就已经死了。”徐生环着臂,毫不客气地说风凉话。“反正要魂飞魄散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他话说到一半,语气一顿,仰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冲我抬了抬下巴。
  “喏,真龙天子来了。还要不要投胎,你自己选。”

第5章 巴不得我下十八层地狱
  我一愣,几乎是下意识的顺着徐生的话扭头去看。
  隍城庙的阶梯又高又陡,猝一回首,只看见来者头顶的白玉冠左右摇晃,高束起的黑发被风吹着,带起了一点毛躁的边角,把那高位之上的人平添了一丝凡人气,紧接着来者的面容才慢慢显现在层云叠嶂的视野里。
  梁宴拎着衣摆,从阶上一步一步的走来。
  即使我极度厌恶梁宴,但也不得不承认,梁宴确实长了张蛊惑人心的脸。
  哪怕是生在平民草瓦间,他这等相貌,也是梁朝一等一的好。要不然他登基后也不会有那么多大臣上赶着给我送礼,想把自己的女儿往宫里送。
  当然,礼我是照单全收,人,我是一个都没给梁宴介绍。
  隔天我理了理送礼单子,把三千两黄金上缴国库的时候,梁宴显得颇为愉悦,甚至早朝还当着朝野的面把那三千两的黄金分了我一半。
  我没告诉他那三千两本来就是送礼单子的一半,我自己就留了两大箱子古玩。算了,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我欣然接受,拱着手答道:“谢陛下赏。”
  下了朝梁宴留人议事,我踏进议政殿发现只有梁宴一人在时,就知道这狗东西没怀什么好意,转了身就要往外走。梁宴扯着我的胳膊把我拉回主位前,扶着我的腰就往书桌上靠。没批完的折子雪花似的往下掉,梁宴不管,只擒着我要打他的手,把我整个人往桌子上压。
  等到我精疲力尽实在是懒得和他斗争了的时候,梁宴才松开堵着我的嘴,抬着一点嘴角,看着喘着粗气的我,问道:“为什么不推举那些官家女子进宫?拿了钱不办事,这可不是沈大人的作风啊。”
  他说完,又低下头咬我的耳朵。我浑身一个激灵,趁着他不备,一脚踹在他的腿上。那一脚我用足了力,梁宴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我立即从书桌上下来,心疼地看了眼染了墨的外衫,恶狠狠地擦着被梁宴咬破了的唇,冷哼道:“就是拿了钱才要为人家着想,好好的深闺娇女,送进宫被你这等畜生祸害吗。”
  “放心吧陛下,”我蕴着怒火,挑着眉补充道:“深秋之前我一定迎皇后进宫,让你这只发情的狗不再饥不择食。”
  梁宴挑起的唇角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他就又露出我所熟悉讥笑来,微垂下眼,轻声道:“是吗。”
  我顿时有一种被恶狼盯上的感觉,汗毛竖起,求生的本能让我撒开腿就跑。还没走到殿门口,就被梁宴勒着脖子拽回来,箍着腰扔到床榻上。
  梁宴捏着我的手腕毫不留情,张口就咬住了我的侧颈。淡淡的血腥味混着衣料摩挲的细碎声响,连同着梁宴恶意的话语一起,在晃动的床榻间显得格外燥热。
  “那我可得,好好谢谢沈大人。”
  ……
  与我预想中不同的是,踏阶而来的梁宴并没有除掉心头大患毕生宿敌后的意气风发。相反,他看上去很疲累,脸色淡淡的,裹着一件白色大氅,内衫也穿得单调又素净。任由雪落在肩头和鬓角,与他往常张扬强势、细枝末节都透露着尊贵的形象大不相同。
  他在离殿门口还有些距离的时候抬了一下头,好像是才明白过来自己走到了何处,再垂下眼时,他那双常年含着讥诮与冷酷的眼神里,显得有些……落寞。
  我轻啧一声,若不是体力不支,我当场就要站起来给他鼓一个比天雷还响的掌。
  会演!真的会演!要不说梁宴怎么能坐上皇帝宝座呢,瞧瞧人家,这演技,这姿态,南曲班子唱花脸的来了都得说一声甘拜下风!要不是我与这狗东西打了二十几年的交道,见惯了他前一秒笑脸相迎,后一秒就下令把人家九族统统斩尽的样子,我还真要险些以为他残留了些许人性拿来惋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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