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日常生活(142)

　　铸币厂老板索菲尼克斯从酒窖里搬出两坛陈年葡萄酒，小心地拂去上面厚厚的积灰。
　　他的妻子惊奇地问他：“你怎么把这两坛宝贝酒搬出来了，不是说已经藏了十七年，是在葡萄最好的年份酿的，没有大喜的事情不会喝的吗？是发生什么好事了？”
　　索菲尼克斯一脸晦气，“呸”了一声说：“有个屁的好事，塞雷布斯回来了。前阵子得罪了普拉托，我不得好好讨好讨好？”
　　妻子说：“他去向海盗复仇，你不是捐助了战船吗？”
　　索菲尼克斯阴沉地说：“是啊，希望他看在那两条战船的份上，不要再小心眼地记恨之前的事情。”
　　没有塞雷布斯的普拉托就像一块肥美的肉，没有人能忍住不流口水。他处在供币方这么方便的位置，实在没忍住下嘴咬了一口。他并没有得好，却把普拉托给得罪了。索菲尼克斯敢说，没有商人能在那种情况下忍住不下手，不下手的商人就不会是一个合格的商人。但塞雷布斯回来了，他不能不忐忑。
　　尘土飞扬的运动场上，唇边刚长出胡须的克山西普斯、阿普托斯等少年正在打球。他们将球猛地高高抛向云层，又争相跳起来，在球落地之前稳稳接住。
　　埃斯库罗斯和几位朋友午后来体育场散步，和许多在体育场消闲的男子们一起围着看。哪个少年在接球的时候向他们看一眼，他们就鼓掌叫好：“这个男孩子太漂亮啦！他的四肢运动起来是多么优美和谐啊！”
　　如果有谁开口说话，埃斯库罗斯一个性格诙谐幽默的伙伴还会夸张地喊：“真是美妙极了！我从来没听说过也没有见过如此迷人的魅力！我要是在这儿多呆上一会儿，我就会受不了啦！啊！我的心已经爱的生疼啦！”
　　埃斯库罗斯正在追求少年们中最漂亮的一个，每当那个少年有精彩的表现，他都会热烈地吐出赞美之词。他是个才华横溢的诗人，话语非常动听，那少年耳根微红，强忍着不露出得意的表情，伙伴们都向他投去羡慕的目光。
　　那少年又击出个漂亮的球，正在等下一波赞美，人们却仿佛被什么事吸引走了注意力，交头接耳地互相问：“什么什么？”“真的吗！？”……
　　有道声音清晰地回答道：“是真的，神眷之子回来了！我从码头过来，看见他的船了！我亲眼看见他从船上下来！”
　　“我们快去码头那条路看看，也许能截住他！”人们没兴趣再看少年们运动了，“呼啦啦”都走了。连克山西普斯也兴奋地把球一扔，说：“我们也快去看看！”
　　神眷之子被海盗袭击失踪多日又平安归来，并且一回来就组建了战船队去向海盗复仇，没多久战船们就载着丰厚的战利品大胜而归，这些经历太传奇了。他才十五岁，本来就是雅典最受人瞩目的少年，身上笼罩着许多神秘光环，又多了这些传奇经历，人们对他更关注了。
　　那少年垮下了脸。
　　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只要塞雷布斯一出现，就像黑夜里升起了月亮，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吸引过去，而他们就会变成萤火虫，黯然失色。
　　但是他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因为塞雷布斯与他们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埃斯库罗斯没有与众人一起离开，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少年惊讶地问：“你不去看神眷之子吗？”
　　埃斯库罗斯说：“凝望水中倒影的纳西瑟斯固然迷人，但是我更喜爱身边可爱的玫瑰花。”
　　少年感动地看着他，彻底被他打动了。
　　去拦截塞雷布斯的人们兴高采烈地议论纷纷：“你听说了吗？神眷之子落海之后是海豚驮着他，把他送回岸上的，就像它们救阿里翁1那样！不然掉进大海里的人怎么还能活下来？”
　　“神眷之子率领战船离开比雷埃夫斯港时，我亲眼看见白猫头鹰向着他们的战船飞去！我亲戚在船上，他说那猫头鹰绕着船队飞了很久！那是雅典娜派去的使者，神眷之子真是得众神宠爱啊！”
　　“我有个邻居参战了，带回来的战利品足足值好几百德拉克马，这次出海的都赚大了。不知道神眷之子的财富又增加了多少？”
　　“……”
　　德尔斐的预言传回来之后，雅典人就原谅了塞雷布斯的不驯，忘了之前对他的诸多责备，这次落海生还又发挥想象力替他添加了许多神奇事迹。
　　人们对这个美少年既向往又妒嫉，已经渐渐默许他有一些超越世风的特权诸神对他宠爱至此，他有些与众不同之处也合情合理嘛！
　　人们仍对他狂热，虽然与之前追捧美少年的那种狂热不同，但是热烈程度一点也不逊色，听说他回来了，争相围观他。
　　塞雷布斯果然从这条路上回城，围观他的人不止他们这些从体育场过来的，似乎整个雅典听到消息的都来围观他了，还有很多从码头跟来的。狭窄的道路被挤的水泄不通，比过酒神节还热闹，以至于阿里斯提德和特米斯托克利不敢和他分开，与奴隶们将他围在中间，硬是从人缝里推挤着把他送回了家才离去。
　　临走时特米斯托克利嘲笑他：“塞雷布斯，凯旋的奥林匹克冠军也只不过有这样的荣耀而已！”
　　塞雷布斯也实在没想到，有天居然还能体会一把后世天皇巨星的待遇。
　　塞雷布斯回到雅典后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普拉托先是运钱船被劫，船员被屠杀，而后跟随他出海的船员们又几乎死伤殆尽，他得抚恤死伤。
　　他出事后普拉托遭遇挤兑风波，虽然平安地度过了，还得到了德尔斐神庙的注资，因祸得福，可是也得重理账目，并且需要他亲自到德尔斐去，与阿波罗神庙再订立一个更加正式的契约。
　　雅典人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围观他的劲头比从前还厉害，并且好些天不褪，让他每次出门都非常费事。人们仿佛又回到了他刚被传是医药之神宠儿的时候，许多人宣称自己有病，希望能让他触碰一下。大小作坊新出的陶器上都写着他的名字，装饰他的画像。塞雷布斯又不能收代言费，行动还很受干扰，非常无奈。
　　不过这也有好的影响，在他抚恤完死伤，重整船队时招人变得特别容易，最好的水手、雇佣兵争相愿意做他的雇员。
　　塞雷布斯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抚恤死伤，重建船队，并且买了新的船。在这中间他还重理了普拉托的总账，梳理了与分行之间的账目交接与管理，和重要的合作伙伴们重新谈了合作。
　　普拉托最重要的合作伙伴目前当然是索菲尼克斯，塞雷布斯早有意用纸币替代贵金属货币，索菲尼克斯在普拉托遭遇危机时落井下石，塞雷布斯毫不客气地以资金流紧张为由，压了用金银购买猫头鹰币的价格。
　　从前用金银兑换猫头鹰币，塞雷布斯将大部分利润都让给了铸币厂，这回塞雷布斯一口气压了三成价，索菲尼克斯的脸都绿了，但仍没敢翻脸。因为即便是让利三成，普拉托仍然是他最大的客户，如果合作崩了他那些铸造匠人们立刻就得自己赔钱养着了。
　　而如果他要是敢将银匠们卖掉，他敢说那正合塞雷布斯心意，他可以立刻买过去自己建个铸币厂，到那时雅典就再也没有他索菲尼克斯的立身之地了。
　　他暂时忍下一时之气，吃了这个亏，打算先稳住塞雷布斯，以后再想别的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6章 游历
　　塞雷布斯对索菲尼克斯说资金流紧张，其实并不是一句假话。
　　这段时间普拉托死难了一百多名培养了许久的员工，损失了两艘五十桨船，其中一艘上还运载了四塔兰特多白银、2000德拉克马黄金。
　　去向海盗复仇，别的战船捐助人都有收益，唯有他为了放被海盗掳掠的可怜人和海盗家眷们自由还折损了一笔钱，之后为了给维拉希亚赎身又花了一大笔。
　　就算有德尔斐神庙的注资，抚恤死伤、重建船队、买船几大项花下来，普拉托的资金链还是紧张了。
　　塞雷布斯其实有心终止与索菲尼克斯的合作。
　　雅典有城邦公有银矿、有私人银矿，好几座矿出产的银纯度都很高，这是猫头鹰币除了铸造精美之外广受欢迎的另外一个原因。